第五十章 途中（1 / 1）

这年秋天，十七岁的林骏，变了。似乎一夜之间，像春天里一夜凭空冒出的树叶一样，他突然表现出某种令叔伯们陌生的强大能力。

他一觉醒来，发现它从天而降——武道意志！他的目光深沉有神，高深莫测。

林动为之欣喜，老大人为之赞叹，王山为之动容，李松为之艳羡……

十月的清晨，随着第一道光，一阵大风——那种砸破门窗的大风——猛然吞噬了寂静，雷声霹雳。

林骏躲进大殿，看见庵里豢养的青背蜷缩在窝里，叔伯们顶着风忙碌。

大风间歇着出现片刻不详的宁静，随后，有时长达半炷香时间，是空气可怕的怒吼。

刚过辰时，天空放晴，但风一直在吹，绿树彼此拍打，树叶在风中叹息，庵门边放着行李。早饭吃得匆忙，他们不安心。

十月十日双十节，是草枯山无忧洞每两年举办一次无忧试的大日子。

无忧试的主场设在无忧城，鉴于参试人数一次比一次多，百年前，当代无忧洞主宣布在三十六座无忧堂设置分试点，凡分试点附近三百里内的寨民，皆就近参试，无忧洞将选派长老或嫡传主持测试。

到了庵门外的河边，有一只船在等着林骏父子。庵里人把他们送上船。

老大人颤巍巍地掏出一本字迹清隽的玄级武功——《虎爪手》——他当年仗之杀敌的看家功夫。林骏双手捧过，狠狠鞠躬……礼轻情意重，他承这个情。

山伯父和伯母赠他十枚煞晶，松哥儿拿出五枚煞晶加一封亲笔信，交代他去无忧洞后拜访某人，定能得些方便。

林骏痛快笑纳，一一鞠躬拜别。

船上有一个四十来岁的瘦长瘦长的汉子，船头蹲着一个梳朝天辫的女孩子，边剥一个莲蓬吃，边忽闪着眼睛看他们——邻居家的梅儿和她的父亲。林骏和林动坐到舱里，船就开了。

林骏听见有人跟他说话，是娇俏的梅儿。

“大哥哥要参加无忧试吗？”

林骏点点头。

“参加无忧试很疼呕！哥哥不怕？”

林骏嘀笑皆非，含含糊糊地摇了摇头。

“大哥哥真勇敢——给！”

小梅儿把吃到一半的莲蓬送给林骏，林骏就笑着剥开莲蓬壳，一颗一颗吃起来。

汉子一桨一桨地划着，只听见船桨拨水的声音：

“哗——嘘！哗——嘘！”

小船破开水面，顺流穿过卫兵似的两排高大柳树，慢慢离开不大不小的灵照寨，在崇山峻岭间蜿蜒前行了数十里地，最后停在一座垂直屹立、裸露着花岗岩的万丈山壁前。

林骏朝满眼闪烁好奇与不舍的小梅儿挥了挥手，承诺给她捎带好看的彩巾和好吃的蜜渍果子，就随林动继续往比天还高的山壁那边走。

走到跟前，才发现东边太阳照不到的山壁拐弯处，有四台用滑轨、榫卯、粗麻绳等组成的吊轿……只要交给守卫一枚煞晶，最多两刻钟，他们就能毫不费力地直达断壁山顶。

那些出不起煞晶的穷哈哈们，只好绕道二十里外的十八盘，慢慢挪它个半天一夜——山路崎岖，不仅难行不说，还很容易遭遇滑坡，一个不小心，就是命丧旅途的凄惨结局。

这吊轿说是轿，不如说是个上有盖，下有底，前后左右四根柱，四面敞口透风的“笼子”。

随着上头看不见的滑轮缓慢滚动，吊轿沿着滑轨吱呀作响地逐渐上行。行到大约离地千丈高时，山风呼呼作响，刮得轿中人衣袍翻飞，搞不好能吓死胆小的……倘若一个不留神，腿脚发软，脚下打滑，来个意外坠落，只能认命。

快到山顶时，举目远眺：群山如泥丸，河川似发丝，云在眼前飘，人在天上行。

刚下吊轿，尚未从一览众山小的幻觉中醒来，映入眼帘的又是一派奇景：

只见如盖碧空下，浅灰箭茅夹杂枯黄稗草，如棕色地毯，舒展至天际。丛丛松柏散布，似墨痕点缀其中。蓝黑色溪流，灵蛇般横穿山顶草甸，杳然远去。

不远处，扎着数顶牛皮大帐。大帐外丈余高的拴马桩旁，却拴着几十头比牛大的巨羊，把马桩附近那圈稗草啃得干干净净。

一群衣皮鬈发的壮汉，笑吟吟地看着贵客们陶醉于这片壮美风光，满脸自豪。

当林骏他们心中涌动着策马奔腾的念头时，眼光奇准的汉子们，会殷勤牵来鞍具精美的巨羊，咬着奇异口音，卖力推销自家的代步工具。

“魔神青睐的踏天神羊，只卖五十枚煞晶……或者，给足押金，付一枚煞晶的租费，就可驱使神羊，两个时辰内抵达鹰寨。”

林动熟门熟路付了百枚煞晶押金，小心翼翼地将收据放入怀中，挑了两头纯白巨羊，便和林骏一前一后向西奔向草天交接处。

除了更稳，骑羊与骑马没什么不同。两头巨羊仿佛认识路似的，径直沿着高草丛中若隐若现的野径飞奔，使骑客们放心欣赏四周美景。

欣赏天高云阔草美的同时，林骏忍不住瞎想：万一那帮粗汉出尔反尔不退押金咋办？

“看！”林动指着黝黑蜷曲的羊角上，那一道银光闪闪的印记，说：“这是鹰寨有名的商行——咸通商行的独家印记。你以为，那帮糙汉养得起这种踏天羊？他们都是商行雇员……”

两个时辰后，他们在鹰寨脚下的平地上下了羊。这儿果然有咸通商行开设的羊厩，拿出收据，换回扣了两枚煞晶的押金，林动招呼林骏朝背离鹰寨的方向又走了半个时辰，终于抵达此行的目的地——鹰堂。

鹰寨建在山上，是座山城。而作为方圆三百里内最大的无忧堂——鹰堂则建在鹰寨东边的平地上，面临一条水很深的大河，三面都是很粗的大树，堂在树林子里，远处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点金碧辉煌的屋顶，不知道又多大。

树上到处挂着“谨防青背”的牌子。鹰堂的青背兽出名的厉害。平常不大有人进去。无忧试期间，才任人游看，青背都锁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