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灵树枯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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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县,妙清观东头。

傍晚时分,瓢泼大雨忽然而至。

一少年拖着老黄牛走在泥浆里寸步难行。他拼命拖拽,一人一牛好不容易挪到老树底下躲避。

少年人高马大,却长了一张极不相称的娃娃脸,一双眼睛暗淡无光,看久了像是掉进深渊,很是瘆人。且他无名无姓,不知来历。是镇上钱三酒馆的钱老爷收养的孤儿。因此,在镇上极不为人待见,任谁见了都能轻贱他几句。

此时,少年脱了褂子挤了挤水,随即抱着老牛低声安抚:“莫怕,莫怕。”

这雨下得像是柳巷里的夜夜笙歌,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甚至越发的高潮迭起。

“咔咔”两声惊雷从天上劈下。

瞬时间,老树的树干被劈成了两半。少年和牛也被波及,老牛被劈得表皮焦黑,似乎都已经熟了,一声嘶吼倒地不起。少年见状心头一阵凄苦,哭着大喊:“大黄,大黄!”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是一声震天巨响,随即老树缓缓倒了下来,正巧压在了少年和牛的身上。这等飞来横祸始料未及。少年就这样昏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胸口的剧痛折磨醒,勉强直起身子,发现自己居然身在县令老爷的班房。逼仄阴暗的班房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霉味儿,有老鼠悉悉索索的声音。

少年轻咳了两声,心中疑惑道:“我记得我是被树给压了,怎的进了班房了呢?”

正当他疑惑之时,一个官差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少年强忍着胸口的剧痛咳了两声,向官差询问道:“内个,大人啊,我这是犯了啥事啊?”

官差的鼻子都要顶到天上去了,没好气地说:“妙清观的道士只认你劈死了千年灵树。”

少年惊道:“大人,小人冤枉啊。小人在树下避雨被雷给劈了,然后。。。”

官差不耐烦了,打开牢门就给他结结实实来了一脚:“少废话,快走吧,大人找你问话呢。”

少年吃痛,呻吟了一声,再说不出话来,踉踉跄跄跟着官差来到前厅。

这时,前厅中除了衙门里的官老爷和官差还有妙清观的老道士和小道士二人。

老道士一见少年就说:“官老爷,就是他,就是他,我亲眼所见是他将我们观外那棵千年灵树给劈死了的。”

小道士也随声附和着。

官老爷大声呵斥:“你这小贼,姓甚名谁?又是怎么把灵树劈死的??快快从实招来。”

少年心中纳闷,怎的一上来就已经给定罪了呢?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怯怯地说:“小的。。小的名叫。。钱二黄。小的。。。小的。。”

官老爷见他蠢蠢笨笨,更是恼火:“吞吞吐吐,一看就是心里有鬼。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来人啊,拖出去打个四十大板。”

两个官差领命,手脚麻利地把这钱二黄拖了出去。

少年哪里知道,这妙清观老道士致远真人的盘算。

妙清观在这方圆百里原也是有些声望的。相传,一个云游的道士名为清净,路过清水县时在老树下歇脚,恍恍惚惚间突然灵光一现顿悟了,找到了修仙的法门,自创妙清归一宗,召集一些道众传播道法,那时妙清归一宗也算是有响当当名号的,从道学法之人甚众,往来信众络绎不绝。然而,清净散人故去后又好几代,这妙清归一宗却渐渐没落了,修仙再也没有人提起,只有这妙清观世代传承了下来。

而这棵老树因这等因由被奉为千年灵树,宗法的本源。又经过世世代代口口相传,更是越传越神乎其神。人们将这棵老树奉为神明一般的存在,带着灵性,笃信它守护着这一方百姓。

致远真人便是这道观现今的观主。他道法只知皮毛,为人胆小怕事,凭着溜须拍马表忠心的本事接了他师父的班。

致远真人明面上作为观主循规蹈矩,谦恭有爱,背地里贪财好色,经常乔装改扮流连柳巷,还老干些鸡鸣狗盗为人所不齿的事情。如今灵树被毁,他做贼心虚,怕是自己那些烂糟事惹了天怒,万一东窗事发,自己的所作所为必遭非议,观主地位不保。他夜不能寐,整日惶惶不安,终于在身边机灵鬼小道士的提醒下找到了个冤大头替自己脱干系。

这个冤大头正是正在挨板子的少年。

致远真人给了县令老爷很多好处,又说是灵树被劈是凶兆,镇子必有祸事。如今之计抓了少年祭天方可化解。索性他无名无姓,又无来历,随便找个由头就能坐实。随后在老树上作法,驱邪祟,祭天,清水县的灾祸可解。

县令老爷听着觉得有理,一个无名小卒的生死本就是微不足道,为着镇上的和谐用自己的贱命做点贡献也算是抬举了他,尤其这县令眼馋致远给的那些好处。于是不由分说,打算来个一不做二不休,不给少年争辩的机会,直接将他拉去祭天。

挨了板子的少年躺在班房里,凄苦地暗自落泪。他只叹自己命途多舛,自小就没爹疼没妈爱,如今又莫名其妙地睡班房挨板子。想到伴着自己长大的大黄居然也被雷劈死了更觉活着没有什么意思。少年在脖颈上摸了摸,扯出一根粗麻绳,上面绑着一个玄铁。这东西大概是他爹妈给他留下的,自小便带在身上。这玄铁形状特异,像是特别打磨而成。上宽下窄,像个漏斗,但又像是被人捏住时塑成的,有着些坑坑洼洼的纹路。少年情绪激动起来,竟哇哇大哭起来。惹得隔壁一个正在睡觉的大汉突然坐起来大喊道:“你这小子哭什么苦,没看见老子正在睡觉吗?”

少年吃了一惊,竟忘了哭,连忙边抹着泪边道歉:“对不住大叔,我想爹妈了。”

大汉情绪微微好转,低声问道:“小子,我看你年纪不大,也杀了人了吗?”

少年摇摇头,委屈道:“我也不知咋的,被雷劈了就进来了。那妙清观的道长说我劈了灵树。”

大汉听了万分惊讶,头靠在班房的柱子上问道:“你小小年纪,跟棵较什么劲?慢着,你说的是妙清观外那棵。。。那棵千年灵树?”

少年点点头头:“是啊,大叔。”

大汉低头暗自思忖:“传说这灵树可神的很。如今竟死了!莫不是天灾人怨,有祸事要到。”想着暗暗叹了口气。

少年一阵委屈又开始抽抽噎噎。

大汉见状话锋一转:“算了算了,我也不问了。见你也不像是个机灵的。”

这时,两个官差拿了张状子过来要少年画押,口中念念有词:“钱二黄,怪只怪你运气不好,赶紧画了押,咱哥几个还要吃酒去呢。快点!”少年屁股上挨了板子动弹不得,急的又是一阵哭喊。官差不由分说,抓起他的手就强行按到纸上,咒骂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着把他的胳膊往外掰,生生给凹断了。钱二黄大叫,随后气力用尽痛昏了过去。

一旁的大汉见了为少年不平,“你们这些狗官差,怎的欺负一个娃娃。”

官差听了没好气地说:“狗娘养的,管好你自己吧。明天你就见阎王去了。”

大汉还在骂骂咧咧:“狗官,草菅人命!”

官差不再理会,转身走了。

大汉见少年摊在地上一动不动,小心翼翼地叫他:“哎,小子,你不是死了吧?”

少年微微喘着气:“我。。。。”

大汉见状生出几分恻隐之心:“二黄兄弟,看你这样也真真是可怜。我最恨这些狗官,丧尽天良。如今你我同在这班房里也算有缘。你拿着这个,算是个信物。万一我们都没死,日后你有这扳指必能寻到我。”说着,拿出个扳指扔给二黄。

二黄虽感怀自己命运多舛,但此刻,心中却多了一丝暖意,开口道:“多谢。。。大叔。除了大黄。。。你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

大汉叹了口气,警惕地环顾四周凝神静听了会,小心翼翼地轻声道:“别叫我大叔,我叫宁天,你就叫我宁大哥。我是黑风寨的二当家。明日若我大难不死,定带我的兄弟们走这一遭救你出去。到时候,二黄兄弟,你便是我黑风寨的兄弟,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钱二黄重复着,眼眶湿润。

他一只手拿起扳指撑起来,磕头拜了一拜。“小弟二黄谢过宁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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