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毕业前夕（1 / 1）

到了研究生正式报名那天，张伟德拿着志愿表来到教师办公室，想找李教授再确认一遍，等了好一会也没见到他人，却遇到了李教授曾经的老师欧阳先生。

这位欧阳先生在学校里可以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他也曾是本校毕业，毕业后留任当老师，没过几年因家里资产阶级的身份被打成“问题人物”，下放到农村锻炼直到高考恢复才重新回到大学执教。所以他十分珍惜现在的工作，在学校里一直都是潜心钻研、教学严谨，带出好几批优秀的硕士、博士生，若不是身体欠佳说不定早就当上校长。至于他的学生们可以说桃李满天下，有在政府机构担任要职、有去了国企独挑大梁、还有应邀成为其他大学的老师。唯有李教授留任在本校和他研究同一个专业，说得好听是传承他的衣钵，说难听就是同他搞竞争、比高低，为此欧阳先生对这位爱徒颇有意见。所以当欧阳先生看到张伟德拿着志愿表等在李教授座位旁时，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找了个借口将张伟德带去了他的办公室。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张伟德，欧阳先生。”

“你认识我阿，看来我这老货还没有被大家遗忘。”听到张伟德准确无误地叫出自己的名字，欧阳先生十分高兴。

“您说的是哪儿的话，咱们院谁不认识您啊，您的学术和师德一直都是咱学校的招牌，您的课大家挤破头都要去听呢。”张伟德不知道从何时学会拍马屁，把年过半百的欧阳先生哄得开怀大笑，越看他越喜欢

“好孩子，我看你天资聪明，将来一定会有所成就，如果想考研的话为何不来我这儿念呢。”

张伟德原本只是出于对师祖的尊重，才进行一番恭维，没曾想老先生如此看重他，还想收他当徒弟，这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您愿意教我那是我的荣幸，可李教授这边怕是不好交代吧。”

“怕他做啥，他还不是我一手带出来了的，学问都没做扎实就想给人当老师。到现在一个项目都没落地，你跟他读研小心误入歧途。”欧阳先生对李教授嗤之以鼻的评价，让张伟德想起两人不合的传闻，他这才恍然大悟为何德高望重的老学究要执意收他为徒，原来是为了打压李教授。既然如此，他决定放手一搏，以此为筹码婉转地提出了条件。

“欧阳先生，实不相瞒，我家里兄弟姐妹多，父母一直盼着我能早日工作赚钱帮家里分担一些开支，可李教授非要我跟着他还承诺给我项目经费，我这才打算读研，否则我没法和家里交代。”

“噢，原来是钱的问题，这你不用担心，我虽给不了你项目经费，但我可以带你接私活儿。”

“读研还能接私活儿？”

“那当然了，我在业内也算有些声望，很多小老板都慕名找我画图纸做设计，只不过我现在年纪大了也不缺钱，所以都是让学生们去画，我把把关。”

“那一个项目大概能赚多少钱呀。”

“怎么也得好几百。”

“那真是太好了，我做梦都想当您的学徒，既然先生不嫌弃，那我现在就改志愿，以后还请您多多关照我。”

见张伟德如此识时务、有见地，欧阳先生很满意，将家里的地址和联系方式写在小纸条上，让他有空多去家里坐坐、见见师兄师姐，日后在学研和生活中也能互相帮助。张伟德接过纸条，郑重其事地将它藏在衣服最里面的口袋。

离开欧阳先生的办公室，他走在校园的小路上，对生活又重新燃起斗志。本以为拿不到本科学位，又得苦三年才能解脱，没想到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让他有幸能在欧阳老先生门下深造，不仅能认识优秀的师兄姐们，还能画图赚钱，这样一举三得的好事就像是天下掉馅饼一样砸在他头上，让张伟德兴奋不已，连忙跑去告诉他的室友们。

回到宿舍，只见陈涛正在收拾东西，他因作弊处分也拿不到学位，却不影响找工作。他父母早就帮他联系好了bj的国企单位，还没毕业就已经收到录用通知书，打算大四第一学期考完试就回bj报到。彭文海带着耳机坐在课桌前不停地刷英语题，他听从家里的安排，毕业后准备出国投靠亲戚，找机会定居国外。刘一军刚下班回来，累得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的工作是院系的老师优先为他安排的，实习工资虽然只有300，转正后最多也就500，但企业提供包吃包住的条件让刘一军感到十分满足。

张伟德见室友们都在，大声宣布跟着欧阳先生读研的好消息，三人立刻围到他身边，听他讲述故事的始末经过，为他能找到好去处而高兴。看着寝室里久违的热闹，而墙壁上日历已经撕到最后一页，陈涛感叹大家聚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他脑袋一热跑出去买了白酒和熟菜，准备在寝室里和大家不醉不休。

四人将桌子拼在一起腾出地方。陈涛给每个人都倒上酒，提议第一杯为他们四年的友谊干杯。小酒下肚点燃大家的兴致，纷纷回忆大学生活的点点滴滴，互相吐槽对方身上的缺点，也感谢彼此一路的陪伴和照顾。第二杯张伟德祝愿大家毕业后前途无量，四人大胆地喊出自己的人生目标。陈涛打算工作几年开设计院当老板；刘一军只想存钱给父母在老家盖新房；彭文海有些微醺，嘴里念叨着要去一个恋爱自由的国度；张伟德立志要扎根上海改变农村人的命运。第三杯刘一军要为他们的学校和老师而干杯。回顾这几年，无论是课上的教学还是课下的实践都让四人受益匪浅，他们从只会数理化的青涩学生成长为即将独当一面的社会青年，不仅学到有用的知识，更学会了生存的技能。最后不知喝了多少杯，大家变得语无伦次、鬼哭狼嚎，刘一军倒地上滚来滚去，陈涛趴在椅子放声高歌，彭文海抱着被子躺在床上胡言乱语，整个寝室一片狼藉。

第二天张伟德第一个醒来，头痛欲裂，只记得大家相约毕业后每五年聚一次，其他的事完全断片想不起来。看着烂醉如泥、酩酊大睡的室友们，他发自内心的不舍，第一次体会到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的伤感。他将刘一军扶到床上，又给彭文海和陈涛盖上被子。简单收拾了一番，他又躺回床上，祝福即将各奔东西的室友们一路顺遂，想象五年后再相聚时大家都能出人头地、小有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