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血染(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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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强?真是个亘古不变的话题,每当主角失魂落魄不能自己之时。好似他是命运的宠儿那般,虽然主角这个词本身就映射出少许命运之子的意味。总会有意想不到的人站出来帮助这主角,恰到时机的气氛被烘托到极致时不出现一名老头之类的捡起主角这根稻草总少点意思。然后被捡起的主角顿时变成谁都羡慕,谁都想捅两刀的主。嗬!*体、*决、*脉,*道具一下全部拥有。百般羞辱他的人全部后悔,爱着他的家伙全部飞鸿腾达,保持中立的则受尽恩泽。

真扯,比天上掉下来一颗陨石砸在脚边你用舌头舔发现是神仙的排泄物还要扯。那里有命运之子宠儿的存在,不过是麻醉自己的幻想罢了。

但……周云居然相信,或许是因为酒劲熏心的缘故,他竟然抬头四处张望。

“你是谁,你是来帮助我的吗?”他说。

“当然,帮助你去触及那些渴求的事物。”苍老的声音只回答了周云一半的问题。

“那么我应该怎么做?”周云找不到声音的来源,就好似那声音是从脑海中迸发出来的那样。

“向前走,只是向前走。”苍老声音回答着问题。

“向前走么?可前面是一条河,你是要我找一条船渡过去吗?”周云停驻在河边,他倒不是个大傻子。那么急的水,平时手脚健全都不一定能淌过去,要以现在这副样子更不可能。

“向前走,只有这样才行,只需要……向前走。”声音里带着股不容置疑的语调。

“可是,我会淹死的。就像不小心跌河里的酒鬼。”周云犹豫不决,说句实在的,他确实如同醉汉那幅神态:干裂的嘴唇,被风吹的通红的脸庞以及迷惘的眼神。

或许向前走是一种暗示?周云在心里琢磨着话语。怎么说呢?那也许是某种态度也说不定对吧!不是很多的主角都用了许久才参悟这个道理么?一种不屈服,不畏惧强敌的绝对态度。当然也是有变通的态度,那不知名的声音让他参悟的应该就是这一点。

“其实我可以稍微绕一下,在前方大概一里有一座石桥可以通过,那样会比较快一些。”周云用手划一下河水,他这是在商量,“那样不是会更好些吗?”

“向前走,只有向前走,那才是最好的办法。”那声音态度坚决。

“但,走桥会快很多……”周云想证明自己的道理,支撑起拐杖就走。

不过,走了还没几步,准确点说连码头的那小块木板都还没有跨出。一股强大的控制力就将他狠狠压制在原地。手脚像是灌上铅后再被铁钉钉住,完全无法动弹。能够调动的只有口齿间的呼吸。那当真是一股威压,如雄狮怒吼以表示领地与母狮归他所有的冲动。相比之下周云曾见过气势最足的王文昌简直就是只小猫。

“向前走,不能有任何停留或者迟疑!”那声音显然夹杂着愤怒,一字一句不容半分质疑。

“不行,我就是要走石桥!”周云和那声音杠上了,他的身躯被压得痛苦,隐约渗出点鲜血染红纱布。这阵威压让他生出了跪拜的想法,他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向前走,只是向前走。”那声音有点不耐烦了,语气里带着点不屑。

“可前面是条河啊!”周云也强调他的观点,可听到的是简单的言语。而且似乎没有了某种情感,只如机器般嘎达作响。

真是奇怪的东西!周云又交流了三两句,得到的是一模一样的回答。他索性不再言语转为默默思考。当然,这也有其他原因,比如那股强大的威压似乎使肩膀脱臼便是其中一种。那家伙简直是不要脸的耍赖高手,他这样想到,一旦别人不答应他的要求就会开始整你。醉酒的大汉也是个比较确切的修辞,百无聊赖——和周云一样——耗费大把的时间。

等等……醉汉?这个可能很大,也许是拥有超自然能力的人借着酒意玩弄他这个平凡的人类。也可能是产生了某种幻觉,毕竟自己也是脑袋昏沉。没有人知道醉汉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即使事后醉汉亲口说出来也只能是含糊不清的臆想。

“不过倒也可以……也许会有什么契机?”周云吃力的吐出几个词来,如果是前一项他要与之周旋,而后一项在梦中溺死也只会醒来而已,“能不能先放开我?”

“你不是真心想要变强,周云你真没用……”苍老的声音回应着,威压也因此松开。

“什么意思?我为什么没用。”周云大概知听到后半句,他脱力半跪着不住喘着粗气。

“因为你不敢向前走,你说你想要拥有保护家人的力量却没有勇气。只是坐在码头上哭泣如小孩子,真是令人发笑。”声音如实回答,这次的语调中带着嘲讽。

“你……你再说一遍,你有什么资格说?”周云被触到矛头,“你给我说清楚!”

没有回答,沉默让周云的声音显得有些寂寥。

“你,你!我今天就要过去这条河!向前走,向前走!”短暂的静止后,周云说道,“如果没有什么东西在前方被发现,我一定要打烂你的狗头!”

真可恶啊!这样直戳戳的说他!而且还不完全错误。好似硬生生扯开刚消毒的伤口,将内里的不甘全抛出来……周云撑着手杖向那被打湿的岸边走去,真是有够湿润的。长着细长的芦苇和狗尾草,隐隐散发出某种香味。他的左脚先踏进河里,再然后是打着石膏的右脚,河水一点点向着腰部漫去。有一点儿冷,临近秋日也不过如此,萨鲁城是很严热的小城。

“还是激将法有用。”苍老的声音仍在空中传播,“还是个容易上头的小伙子啊……”

水……河水有这么深么?周云已经跨过三分之一的河道,浸骨的河水漫过了他的肩头,水压已经让他呼吸不那么顺畅。再走深一点河水一定会将他吞噬,他之前还抱有侥幸心理,也许河水并不想象的那么深。不过想来如果不深一点也载不了大吨位的船支。

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周云咬咬牙,水已经漫过喉结处,回程与前进的路差不了多少。沉沉的呼进大口空气,将肺部塞得充实。水已经漫过周云的头部,他要用这一口气冲过去,实在不行就中途换气。只要安稳度过接下来的二十米的距离就能够得到变强的秘籍,他只是担心自己的腿受不了大冲压而彻底坏掉。

但愿那家伙没有骗我,周云想着便潜入水中,用拐杖一步步前行。

但天有不测风云,不出现某种东西都称不上有趣。周云还在适应水下的压力和感叹水下生物的美丽之时,面前忽然出现某种生物,正张开着脑袋大的嘴,血腥腐烂的味道隔着水流都令人发麻。

那是什么东西?周云吞咽着口水,他急忙用拐杖向那张大嘴捅去,可是这无济于事。拐杖底部包裹着铁皮,那张大嘴却直接咬得粉碎。牙齿磨合的声音令人齿冷,一条鱼还是什么其它东西?周云侧身躲避着“鱼”的进攻,它的速度不是很快,周云还能够勉强应对。

不过进攻方式着实生猛,它显然有着强大的下颚肌肉,一招一式间没有攻击到周云的身体,却在身后砸出深浅不一的坑来。不仅如此,它的身体上的鳞片还很坚硬——周云已经确定那是一条鱼,大概是什么变异的稀有物种——用手杖去捅只震得手掌发麻。而氧气已经不够,他最多憋上四分钟时间,这足够他艰难上岸,却没发让他与怪鱼周旋。

这算是“向前走”的考验吗?直接过河确实也不是什么大难题,只要小心腿上的石膏不要被水流冲垮就行。周云还有心思胡思乱想,他是那种遇上险境也不至于慌张的家伙。当务之急是先换口气再想办法解决怪鱼。估摸着只有一分钟时间了,周云躲过怪鱼的冲撞,用“长矛”捅了下,这次总算掉下来一块青绿色的鳞片。这还是趁着怪鱼栽进坑里逆着鳞片强行扣下来的。

就这段时间上去换气,周云再次躲避攻击,他接用怪鱼横冲过来的力向水面划拉。浸水的石膏格外的沉重,如果不这样他就算把腿卸掉当船桨也不可能游到水面上去。

一步,两步……离水面只有几寸的距离,怪鱼的反应速度却忽然快了一截,从河床上脱离后就贴着胸口撕咬。周云以拐杖还击使其偏离轨迹。他的脑袋昏沉,脚步虚浮,幸而这一击为他拖延了几秒时间,得已让他吸上几口救命的氧气。

拐杖又被咬掉一截,仅剩下手掌长度可以使用。周云吸了一大口气,又向着水中钻去,从水面向下看去只是残月与点点星辰,这样是看不见敌人的。

“咔咔!”大概是怪鱼所发出的声音,顺着水流的那阵刺耳格外清晰。不过那却不是眼前那条怪鱼,而是背后的另一条怪鱼。

“不好!”周云心中暗道,向后观望躲避之时那怪鱼已经操着血盆大口冲了过来。他当即感到一阵剧烈的痛楚,怪鱼的牙齿没有咬掉他的脑袋,可擦肩而过时却带走了肩膀上的一块肉去。

周云无暇顾及伤口,另一条怪鱼也冲了过来。这一次也没有完全躲开攻击,腰部的一块肉也被锋利的牙齿带走。他疼的几乎晕厥,勉强保持清醒却又被怪鱼夹击,撞掉了包裹伤口的石膏。

怎么办?一条鱼已经很难对付了,两条鱼就远远超乎周云的能力范围。这怪鱼没有弱点的吗?它们就没有什么脆弱的地方可以突破,眼睛,还是鱼鳃之类的?不行,会被先一步咬碎的。

有了!周云脑子飞速运转,他真庆幸自己帮着爷爷干过不少农活。除了这些部位,鱼还有一个地方是很脆弱的,机会只有一次!周云忍受着痛楚,将手中的半截拐杖抓得死死的。那两条怪鱼再次发起进攻,周云躲开其中一条,另一条则扯下左臂的一大块肉来,但这并无妨碍周云等的就是这一刻。

唰!拐杖逆着水流狠狠推进,鲜红的鲜血立刻在水中弥漫开来,连带着剧烈搅动后又将怪鱼的内脏全部拉出。怪鱼止不住的抽动,几秒后就失去了战斗能力,周云的手法相当不错,不愧是学过插秧的家伙,一击就命中了怪鱼的殖泄孔。

那里肯定是没有防御的,总不可能有鱼排泄时能忍受痔疮的痛楚吧?周云甩掉怪鱼的内脏又向着另一条怪鱼使用同样方法解决掉。

他上去换气,漂浮在水面大口呼吸着空气,等待体力恢复的差不多的时候再潜进水里。伤口处的石膏被撞碎后移动起来格外艰难,不过想来只要意识清醒应该还是可以撑着走到对岸。

但愿那声音不是骗我,最好在河对岸还有准备好准备好最高级的药品和郎中来治疗他,这样他才算没白走一趟。

“咔……咔咔……咔。”又是怪鱼的声音,周云才刚刚在河水中站稳脚步就听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那不是一两条怪鱼,而是几十上百条怪鱼才能发出的声音。

该怎样形容这番场景,几十条带着银色鳞片的小鱼不知从何处冒出。也许是藏在河床下休眠,也许被血味吸引过来,也许它们本就是怪鱼体内的幼鱼。它们一袭出动,不过才拇指大小却长着如大怪鱼一样的利齿。它们将怪鱼的尸体蚕食干净,可这并不能填充哪怕一点点的食欲来。

“不是吧……”周云倒吸一口凉气,这本能的反应让他呛了口水。想跑是不太可能了,周云下水的那一刻小怪鱼就锁定了猎物,如一股银潮般扑向周云将其包围起来。

周云试着反击,可小怪鱼的速度比大怪鱼快了不知多少倍,每一口都咬去小小的一块皮肤去,每一次攻击都将伤口扩大几分。直到有足够的空间可以钻入时便像是水蛭似的钻进身体当中。肌肉、内脏、脂肪,黏膜之类可食用的绵软物质都被用来喂饱怪鱼的胃口。

好痛,好痛!但周云却没有立刻昏厥,没有立刻因为流血过多而死亡。这些怪鱼还是相当懂吃的高级厨子,它们分泌出了一种麻痹神经的物质让周云的身体误以为还有生存的机会而继续运作,它们喜欢还有挣扎的食物,那样才算新鲜。

“向前走,向前走啊!”

似乎是那股苍老的声音,又好像是他自己内心的呼喊。但是那些怪鱼已经啃食掉了他的耳蜗,将半个脑袋都表皮一并啃食干净。那就一定是他的臆想吧,临死前人都会习惯性回忆他的一生的。

“向前走啊,向前走啊!周云你千万不要放弃啊!”

意识是渐渐模糊,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其他原因。周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反抗,他的身体已经是一具空壳,如碎瓷般贴在河床上,成为那些小怪鱼安心睡眠的地方。终究是失败了,对抗那两条怪鱼让他沾沾自喜,如果他果断返程说不定还能和家人待上一阵子。

“向前走啊!向前走才有希望啊!”

周云真是恨死那声音的诱惑,向前走有用吗?死就是唯一的下场!如此结局早些察觉,还不如跪下来舔王文昌的鞋尖来得轻快。要是王少爷一高兴娶了他那贱妹后还赏他个管事的位置那可就算是飞黄腾达了呀!

但是心里有一点不甘。周云是一个贪生怕死之徒,他想要好好活下去,活得体面且干净。他偶尔也会想未来是否会有人爱上他做他的妻子,是否会在不久后改变人生的轨迹,又或者是像码头上的老伙夫那样孤独走过后半生的光景。

他还没见过其它地方的风景,还没去过萨鲁城以外的地方。他还想带着爷爷和霜雨去见识外面的世界,去见识一下世间繁华何其美。

“去死……”周云捏住一只小怪鱼在心中骂到,它们的身躯上没有装甲,一用力那些被吃掉的血肉都吐了出来。

好歹要拉着你陪葬,周云又这样想着,一定要这样才没有遗憾啊!可这也是他仅存的反击了,那些怪鱼开始享受他的脑中的滋味,将最后能填充的食物塞进腹中。

血也流干净了,尽数让河水稀释,不过还有一点点残余。那捏死的怪鱼躺在河床上,将腹中溢出的血肉一点点渗透进去,将不甘也全部释放出来。

轰!犹如一声闷雷在水底炸开,吸收掉周云的血肉,沉积着厚重淤泥的河床仿佛被钥匙拧动的锈门那般发出震荡并裂开一条缝将周云吸纳进去。而之后入口关闭,立刻阻隔其它生物向内里窥探,好让一切像从未改变一样。

可那会没有改变,挂在岸边的杨柳与桃树原先还衬托着月色美妙,这一刻却连带着对河撒尿的醉汉一并跌进河流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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