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边陲小城(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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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温似乎成为这座小城不变的状态,时间不过响午,烈日就高温似乎成为这座小城不变的状态,时间不过响午烈日就将这座小城烤得“酥脆”。明明得有那么一块阴影可以挡住太阳的毒辣,可是蝉叫却是格外的不安。溪流的身形也因此显得消瘦,显露出干裂的河床。还算茂盛的树林消去原本的青葱取而代之的是满枝的焦黄。幸而有粗壮的根系汲取地下仅有的水分用于苟活——正如小城还有能支撑的地方——才不至于呈现出“死”的模样。

毕竟,炎热是阻挡不住人们对于幸福生活的希望。只要有一滴雨珠,草芽便会从土壤中钻出。这里的人们凭借吃苦耐劳的精神,经过许久的争斗总算稳住了脚步,用一双双苍老的手刨垦的土地总算能养活那小小的一家……

铛!少年扛着的麻袋被重重扔在地上,迎面的灰尘将他糊的难受。全身的酸痛无力让他想要趴在地上舔食从红木门户间流出的水渍。可码夫的叫唤让他又梗着脖子向不远处仓库搬运新一轮的货物。少年喘着粗气,他的声音因为胸脯的起伏而变得混乱。

“说得不错……呼!但毕竟是老故事了吧?”

少年挺起腰,背上的重负让他稳当许久才得以前进。他的目光望向一旁休息的老伙夫,上述的那段还算好听的话就出自二人的谈论当中。但少年不明白过去有什么好谈论的,反正他没什么值得怀念的过去,也不会叼着旱烟,捏着花白的胡子不住咳嗽。——至少现在不会。

一袋沉重的货物被运上货船上,码夫奖励了他一小包不错的烟草,少年不抽烟却也坦然接受。这物什好歹是通用货,可以换上几枚铜钱补贴补贴家用。他咕咕噜喝下一大瓶水,将脖颈间的汗珠抹得干净。少年一天的工钱不过四五个银币,多赚点钱总不会有错的。

“又躲在这块偷懒,老不死的不想干了吧!”

本想做一番休息,背后忽然传来管事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结实的藤条敲打脊背的声音。不过不是少年而是坐在石头上讨论的老伙夫。他们的手气不好,平日里管事因为天热都只待在码头旁的休息室吃凉糕。今日却忽然来了兴致,要好好管管这码头的不正之风。因此力道格外的重,直打的二人满身青痕,哀叫不停,连平日里珍爱的烟袋都踩个稀碎。

“管事,哎呦……管事,没在偷懒,只是有些乏,货统都……哎呦!”老伙夫蜷缩成一团不住的嘟囔,好像那样抱着头,护住肚子就能减轻藤条对他们的抽打,“别打了管事,哎呦……真的没在偷懒的呀!”

“还没偷懒?打的就是你们这些家伙,凭那点你敢坐下来休息……大伙都干的热烈,误了工你们这贱命可担待不起!”管事恶狠狠的说到,那老头越是诉苦他下手越重,那种感觉实在畅快。

少年不敢多看,他只得快步走向仓库去。风撩起他的衣裳,里面有不少的青痕。他是吃过管事那藤条的厉害和拳头在脸上抨击的滋味。不过细细想来,这管事对女人倒还算温柔,只是抚摸其脸蛋将手掌在腰间徘徊一番。或许是为了体现对民权的尊重,每隔上几日管事都会拉上一两个女性到他的房子内稍作休息,以消除工作所带来的疲劳。但似乎女人们似是无福消受这份“清凉”,那半个时辰的时间出来后,脸色大抵都是惨白……

货物继而负担在肩头,少年仍旧稳当了片刻才得以行进,他并不太适应这份工作。虽然工作了两三年的时间,可相比于其它的伙夫而言,身体未免还太瘦弱,腰杆也没能适应货物的沉重。不过幸而没有妻儿的苦恼,只有个乖巧懂事的妹妹与和蔼可亲的老头子。他只要工作半天就能勉强维持家用,这一点足够令许多人羡慕了。

照例要喝上小半瓶水,若只是这样并不会惹的管事生嫌。少年站在码头上,透过蜿蜒的人流观望这码头背后的边陲小城,如果不是当局人倒也觉得美丽。视线稍稍模糊仿佛就成了各司其职的世外桃源。可作为当局者总觉得不那么自然,眼神里充斥着迷茫与无奈。任由歌舞升平如何炫丽,管事的藤条照样让人发寒。为着那一点点的工钱而忍受烈日的毒辣,他们的动力仅仅是柴米油盐,一天后的夕阳小酒便是唯一的安慰。

可以前不是如此,这些伙夫以前也劳作得辛苦,但脸上好歹还有笑容。少年思索着老人所说的话,那存在心头深深的依恋。

大概是五六十年前,这一座边陲小城还是仅能养活几十来号人的小村庄。种上几亩薄田和依靠河流所产出的鱼类是仅有的生活物资。人们身着破旧的衣裳,田间的耕作是生存的基本方式。没有太多的文化,不受过多的欲望侵扰——因为没什么可以争抢——乐趣则是山歌和捕得的野禽。偶然诞生出来的小猪崽和春季的桑葚就足以令人振奋。那时候过得虽苦,好歹有所希望,撑着长蒿顺流而下所见美景就足以让人沉沦……

而这一切的转变,老人所怀念的生活都被几块黑石所冲散。孩童玩闹,在山间偶尔寻得黑乎乎的石头来。那些有见识的人发出惊呼的尖叫,“这可是陨铁,价值连城的好宝贝,一块不晓得多少钱呀!”乡里人也为这石头高兴,跟随孩童竟找到一大片掩盖在苔石间的陨铁矿,轻轻一砸便可以得到一大块优质的矿石。

陨铁质地酥脆,但经过火焰淬炼后比凡铁坚硬数倍,是用来制作武器的上好材料。于是便有精明的提议拿陨铁去卖,应当可以换不少东西。大伙考虑后也都同意了,便让几个年轻小伙去外界试试今年的收成实在太差,家家户户都拿不出可以吃的粮食,这倒不失为一种方法。结果可想而知,陨铁稀缺,那不过几十斤的矿石可是换回了五百斤新鲜的大米和七百多斤的猪肉回来。

这是什么概念,那村里的粮食所产不过几千斤粮食,所养的家畜一年最多才能余有千斤。对着物质的渴求一瞬间被激发出来。合着自己辛苦一年的收成比不上那几十斤的黑呦铁块。整村的人都掀起了以陨铁开采为主的矿业,所兑换回来的粮食都堆成了山。甚至平日里从未见过的珍奇的物什都随着陨铁的贩卖进入这群农人眼帘,那是他们曾一辈子无法触及的东西。

再然后……少年听着午时钟声的敲响长吐一口气,再后来的故事他就不清楚了。老人们通常都拥有不错的记忆,能够将往事的平凡与不平凡说得格外清晰。但少年却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听,他与那些老人没有太多的交集,只是空隙间偶然的言语而已。在平静的话语中或许藏着什么苦涩的情感,少年也并没有太多心思去了解,他只是老人一生中无关紧要的过客。

管事从红木房子内出来,颇有些嫌弃似的擦拭着汗珠。他吆喝上两句,伙夫们纷纷掏出腰间挂着的黑色小册子。管事逐一盖上印章,填充密密麻麻的方格中的小小一格。而伙夫们则看着那方格的填充千恩万谢,那一个小方格代表着一上午工作的钱财,代表着一家人的衣食有了着落。

“你们早点来,下午有不少煤炭要从码头上卸下来,工钱是少不了你们的。”管事摸了摸肚腩,慢悠悠的下达着命令。他只是待在阳光下几秒,油汗就不住的流淌。

“好的,一定会的!”伙夫们应喝道,尤其是两个碍了藤条的老伙夫声音洪亮。他们庆幸着自己来之不易的工作没有丢失,之前脸上的依恋都变成有些奇怪的诌眉表情。

少年跟着附和,脸上也带着“钦佩”的眼神。他同样是看着那填得满当当的小册子。少年与那些伙夫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这一个个小方格代表着钱财,代表着贪吃妹妹的零食和七铜板一斤的廉价猪肉。人总是要生活的,胃中空虚的人谁都拯救不了。毕竟一把铜钱是足以抵过所谓的儿女情长,山盟海誓。

“行罢,为这座城池做出贡献是你们的荣耀!”管事白净的皮囊实在受不了烈日的曝晒,他随便说上几句便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逍遥去了。众人也没有太多言语,各自说句再会便也离开这象征繁华的码头,他们早就饿的不行。

铃!起航的铃声此刻也响起,货船大概也思念着“家”这一特殊地方。波澜的水面映射着他那青绿色的躯体,将背后的边陲小城一块杂糅进去。这真当是一座繁华的小城。尽管地方不大,仍旧有许多马车和推车小摊贩。偶尔还会有习武者在街头表演才艺,将宝刀在空中拖出一道道曳影。青楼的姑娘也总有些时候挥舞羽巾向富家公子招手,手气差的捞上几个愣头淫贼也不失望,大概价钱是差不多的。另外还有些背着包裹在街上寻找住处,他们不知是从哪里来的荒民。或许是因为曾经的记忆,这座小城里的人总还能讨上几块馍,寻上一处角落扎根。

“你知道吗?那时候村里来了恶狼,我抄起草叉就打了起来。”老伙夫抽着旱烟,他的声音有些干哑。

“是么?那有我那……咳……那年发了洪灾。”另一个老伙夫也抽旱烟。他们走得有点慢,沿着河静静享受风抚脸庞。他们很快就会在巷口的家门分别,那一间房屋内充斥着孤寂和无聊。

听说他们的孩子是挖矿时发了难,少年恰巧顺路,因此又“有幸”听他们讲几十年前早已经被记忆冲刷模糊却又无法忘记的故事,闻着难受的烟草味道直到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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