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陈百才来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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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庭禄收拾完猪圈里的粪后,吭吭地假咳着到屋里对擦柜面的张淑芬说:“肥猪该杀了,到时候了,再喂也不涨膘,还白搭食水。”
张淑芬表示认可,于是他们认真地商量杀猪的事情。
杀猪是一件很复杂的事,要计议请谁来吃肉,要盘算自己留多少肉卖多少肉,要考虑怎么给路途远的大姑和赵亚芝赵亚兰她们送信,若不然就会让人挑理,而且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赵庭禄和张淑芬热烈地讨论着,讨论到日正中天还兴致不减。
赵守志和赵守业早已不见了踪影,那本被赵守志芳看过无数遍的《茅盾文集》扣在炕面的一角,他的唱本胡乱地叠压着。梅芳在炕梢睡着了,梅英老老实实地坐在那用扑克摆着八门。
赵庭禄看了外面自语道:“叉,这太阳一出溜就下午了。”
张淑芬撩起眼皮也向外看去,说:“天短了,还老停电,一停电就摸瞎黑儿。冬天里小丰满不发电了,就老‘钉巴’停电。”
赵庭禄不置可否定嗯了一声,然后再看了看外面说:“停电好,好干摸瞎黑的事。哎,陈百才来干啥?”
陈百才这个二十岁的青年有着壮实的身躯,方正敦厚的面庞。
从屯子的大十字街向东走第二家有一幢两间的茅草房,并不宽敞的庭院西侧挎了不大的装杂物的小仓库。这样的格局与房子的品次显示这户人家并不富足。这座房产的拥有者陈占奎已经年过花甲,他膝下的三个女儿都已嫁与他人,令他骄傲的大儿子做了三年战士后复员转业又念了工农兵大学,而今初入西藏。最小的儿子陈百才孔武有力,干活虽无板眼却不偷奸取巧,是当社员的好料。
张淑芬对陈百才的到来颇为意外,她小声说:“他来肯定有事,不的不来。”
赵庭禄倒好像是猜出了几分,他起身下地穿鞋迎了出去。
陈百才撞进门后,粗憨地问:“老哥,吃完了?”
赵庭禄抬头看看太阳,一本正经地答道:“中午饭还没吃呢。”
陈百才咧嘴无声地笑,他笑的时候很特别,上唇外翻牙齿完全地露出来,倒显出他的为人纯粹少有城府。他的这一惯常有的表情已深深地印在赵庭禄的脑海里,所以他没觉出有什么不一样来,倒是张淑芬哈哈地笑了。张淑芬的笑将陈百才闹得毛毛愣愣的,他摸摸脑袋又抠抠鼻凹处,不自然地咧了咧嘴。
陈百才坐好后问:“我大叔呢?”
赵庭禄说:“在东屋呢。”
张淑芬忍俊着笑意,到炕稍将梅芳放平,然后垫上枕头再盖上小被。她的这一连串专注的动作将刚才那阵笑意驱走了。待她再回身时,便恢复了常态。
“老叔,以后我叫你老叔吧。”这突兀的一句话让赵庭禄不知所云,但马上又心领神会,道:
“百才,照说我管你爸叫大爷,都叫了好几十年了,可你要改我也不反对。”
张淑芬在旁边听得糊涂,但没有插话,只是眨眨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在接下来的交谈中,都是赵庭禄问陈百才答。陈百才回答问题时总是目光躲闪游移一副心神不安的样子。赵庭禄心中疑惑却不好直通通地问他来干什么,就提话引话道:
“百才多大了?该处对象了吧?”
陈百才突然脸涨得通红,磕磕巴巴的说:“过年二十一了,眼瞅着二十一了,我处没、处对象老叔……”
赵庭禄微笑起来,鼓励道:“百才,有话就说,咱都不是外人。”
陈百才定了定神,壮了壮胆,突然鼓足了吃奶的力气,说:“老叔,你给我保媒呀,保四丫。”
赵庭禄的微笑忽地变成了朗声大笑,他的笑被陈百才误以为是嘲笑,就更加窘迫。他说:
“我和四丫都同意的,她妈不同意。”
赵庭禄止住了笑,审视着陈百才说:“行,我待会儿就去问。”
陈百才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直视着赵廷禄却并不说话。
“啊,我中午就过去,明天给你准信儿。”赵庭禄说。
这明确的答复让陈百才看到了成功的希望,他的眼睛熠熠闪光起来。
张淑芬兴致骤起,忽然问:“你和四丫咋处的?快跟老嫂、婶说说。”
张淑芬永远对这个事情感兴趣,她的天性里有对浪漫爱情的向往。
陈百才和四丫是小学同班同学,但到初中时四丫就不念了,所以从十四岁开始到十六之间他们见面的机会很少。陈百才好歹把初中念下来之后就去生产队当了半拉子。
陈百才在冬闲时到城里上一面袋冰棍儿后,再每日里分装到小木箱子中,背着沿街叫卖,所得虽然微薄,却总也是对家用的添补。四丫也卖冰棍儿,由此相见日多也多有交流。细节已不可得,陈百才说得简略,但有一点张淑芬听得明白,半个月之前陈百才买了一条手帕给了四丫,四丫也接受了。无论如何,这故事听起来不浪漫不唯美,不会让人产生丰富的联想,不像王二姐与张廷秀那样缠绵悱恻动人心弦。
张淑芬说:“百才,你们拉过手没有?”
陈百才窘然咧嘴,答道:“没拉过,碰过。”
张淑芬呵呵地笑问道:“啥时候?”
陈百才扭动着身子说:“送手绢儿那回,还有那年拿零钱儿和我换整钱那回,还有那年出厕所,让我背帮她背箱子。”
张淑芬听得糊涂,问:“那年?你的意思四丫现在不卖冰棍了?”
赵庭禄接过道:“四丫都十八大九了,还还能背箱子满大街吆喝吗?”
张淑芬好像明白了,又问:“那手绢儿咋送的?”
她说完自己笑起来,咯咯的笑声洋溢着她内心的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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