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府中万象(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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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晚照,余霞红梢,月色隐隐。

孙捕头策马到了东城门,眼看天色已经不早,再晚些城门关了,此处更不会有人往来。

新来的知府也不知在逞什么能,脑中又回响起方才宋知府与他道的话,“你带几个伶俐人去各城门处暗守,不要声张,城门关闭后在驿馆附近形迹可疑之人立刻缉拿。”

但孙复心想,杀高蔼之人理应身手不凡,谋略亦不凡,为何行此无端之举?

虽觉没有必要,还是照办了。因闲着的衙役所剩无几,孙捕头在其余几处城门各分了两人,东城门只有他孤身前来。

穿出巷口,奉辞仉亓携与低着头的乔琰生来到林府,正所谓飞阁流丹,美轮美奂,林府比起寻常高官的府邸还要富丽些。

阍人认得三位,让从小西门进了。进门后由府上的内知领着走了游廊,又穿堂过了青白软玉的山水插屏才到了正院,林汶正立在院中逗着一只凤头百灵。

见他身着藏蓝锦缎,腰身金丝绣纹,佩一块透白的玉珏,与这庭院甚相合。

“无事不登三宝殿。”林汶浅浅一笑。

乔琰生两步上去欲要揽住林汶,林汶小退一步绕到乔琰生身后,迅起旋身飞踢,乔琰生矮身避过,反手拍出一掌,蹭一步转过身,又出一掌,林汶侧身堪堪躲过第一掌,却难逃第二掌。待奉辞与仉亓二人走到跟前,两人已过完了招。

“拜雄才大略的奉辞所赐,大街小巷的布告上都贴着我这张俊脸。”乔琰生又嗔了一句林汶道:“身手又没见出长进。”

江湖中人自幼习武,林汶的心思却全然不在“武”上,倒是少时随林仲言经商,十分的有本事。总归是习武多年,林汶却只有通晓的门道较寻常人多些,留出在江湖行走的迹象。

也不是非要林汶武艺精湛,只是如今盯着归边棋的江湖流派不少,林仲言是归边棋的财源,若林家被抄,必起风波,这也是众人忧心之处。

奉辞今日见了林汶忧心更甚,都说这经商之人最会察言观色,却都用去了什么地方?笑的眼中漾着清波,怎么瞧怎么落了脂粉俗气。

想着也该嗔上一句,笑道:“林员外整日混在花街柳巷,倒是一双桃花眼越发摄人魂魄,分外的有长进。”

林汶近来确是与姑娘家打情骂俏的多了,听着年轻女子口中讲出的话也难听出规劝之意。

一面揉着方挨了一掌的肩膀,听了奉辞的话忙又想着逢迎,花街柳巷的姑娘可比不得眼前这位,江湖传闻有三,其一便是奉辞的美貌。

“哪个富家子弟不是这样的?人生得意须尽欢呐。”

这话给乔琰生听进去了,想想也是,转又露出中肯的神色。

奉辞瞪一眼乔琰生,故作老成道:“莫惜金缕衣,惜取少年时。”

林汶在一旁点着头。

环顾偌大林府,有山有水,花鸟嵌入其中,一片怡然之景,人一旦闲适起来便想着闲谈。

“令尊不在?”奉辞问道。

“近来在城东看了快地,想建座园子,已安排多时,这几日都忙着新园子的布置,想也快回来了,待建成请各位同去吃酒。”

奉辞点了点头,自三月前的变故到近来事务繁重众人已许久未聚,如今听来难免神往。

奉辞怔了半晌,笑意又浓。

“谈起吃酒,我见开封的酒食生意甚好,你不如早些开上一间。”

归边棋据点不多不少,但势力总归是愈壮大了的好,如今归边棋主要的讯息来处是满花阁,若做起酒食生意,鱼龙混杂之地便多了一处。

林汶体贴道:“好说,我这两日无事去寻了店面,你只管先取出个好名字。”

奉辞满意的嘴角禁不住上扬,人生得意是该尽欢,黄金白壁买歌笑,若有金缕衣为何不惜,连着少年时一并惜了才是。

林汶见奉辞笑着自然也心中欢喜,两人和和美美的一番畅谈。

“春宵酒馆如何?”

“倒不错,还有没有更有些食欲的?”

“百味珍馐。”

“好!”

眼看着越说越远,早将来意抛去九霄云外,仉亓只怕这当中顶正经的人,便给一旁听的津津有味的乔琰生递了个眼色。

乔琰生正想着酒馆太小了些,给局中做相聚欢饮之处怕是不够,见了仉亓一个眼色以为和自己想到了一处去,便给仉亓回以肯定的眼色。

酝酿了一番该如何顺当的插句话,才转向二人开口道:“我想着酒馆窄了些,既要开何不如开个酒楼呢?”

仉亓顿觉心疲,笑道:“确是酒楼好。”

这般笑貌并非善意,乔琰生这才明白过什么。

“我早提起满城的布告,你非要去说什么烟花之地。”乔琰生抬手不轻不重的落在奉辞背上。

奉辞白白挨了一掌,没好气的回道:“只怪林汶在院中笑的太不正派。”

“你便算不得什么正派。”

“你便算得了?”

……

看着眼前二人,仉亓又参悟了几分“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好在见多不怪,自与林汶近了两步道:“因高蔼之事得知朝中略有动作,员外可知些城中财资去处?”

林汶思虑少顷,“国库似是并不充盈,官家下旨举国翻修驿馆,以其纷奢,日后宴请外宾。”

奉辞不再与乔琰生争论,“纷奢”二字真是巧妙,转身品析道:“哦,‘外宾’犯我国土,官家还好生待着,这便是个谋反的好由头。”

“谋反?”林汶听着有些不可思议,一双桃花眼睁得十分开。

奉辞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说说千檀。”

千氏族算是相州的大户,千宗主在江湖上以剑法闻名,而千檀是千宗主的侄子,按理应承下宗中精绝剑技。

但千檀并无佩剑,在当年与小他两岁的林汶打了个平手。

几年前,林汶是何等的手无缚鸡之力,那一刻,一众人惊觉千檀连鸡都不如。

同在江湖,同是不善习武。后来千氏宗族败下,林汶硬将千檀收作门客,并自以为是英雄相惜,认定千檀有过人之处。

可林家由归边棋管,归边棋由乔琰清管。

乔琰清是长乔琰生九载的兄长,年二十七,门中尊称乔琰清为“公子”,奉公子之令为铁令。后来归边棋在开封中落定,乔琰清令林汶将千檀送至朝中,而堇王当时势单力薄,在朝中不足轻重,是辅佐的不二人选,一来二去千檀就到堇王府做了幕僚。

归边棋自扬名到整治尽于谋策中顺风顺水,到了这处偏生出幺蛾子。千檀到了堇王府后,一心忠于堇王不再与局中牵扯,以致当下朝廷上也没有局中之人。

自与千檀一别,已去经年,忆此,林汶平生出几分感伤忧怀,“不大好说,千檀谨行心细,我原是当挚友相待。”轻叹一声,自觉好些了,又道:“没想在朝局中有扭转乾坤之才。”

奉辞幽声道:“为何没想?”

“到王府中去本非千檀情愿,那时投到府上的拜帖都是请人做的。”林汶感叹道:“想来堇王颇有几分用人之贤?”

乔琰生与奉辞对视一眼,一同意味深长道:“不大好说。”

堇王府中,赵阚楚在庭中踱步,自千檀退下后便陷入冥思,如今局势不利于己,七哥雍郡王虎视眈眈,张普一心忠于皇帝,三司使王钦心怀鬼胎。如今枢密使陈贤梁的亲信黄元立登府造访,应不是徒劳之举。

陈贤梁素来沉稳,所行必有深意,可是在暗示雍郡王和皇帝……不过狡兔尚三窟,现下定论过早。

奉辞说李琛是辞官去的?提这一句是何用意?

抬头见霞色漫天,想起当日与奉辞初见,亦是这般天色。

高府刚用过晚膳不多时,高芸歆想去与长兄高荣策问询些今日查案细故,悄声出了西厢房向东去,不巧碰见刘兰在内院。

“娘……我是想去伙房……”

刘兰毕竟是看着她长大的,没等她说完,冷着声道:“我近来觉着四下都不太平,府上也是,你若无事便回房早些休息吧。”

高芸歆本想再搪塞几句,见了刘兰凌厉的神色,只好先说声:“是。”

回房路上,心下又起了别的算盘。

陈国公府,黄元立受邀同陈贤梁共进晚膳。

“万一孟获是自作主张,阁下此举会不会太险了些?”

陈贤梁沉声道:“孟获虽是张普的人,但赵淮若真是反了,是否是张普唆使,张普都会栽赃于孟获。”

“阁下所言甚是。”

宫中,赵义离了延和殿,早早去了宸妃的居所伊葶宫。

宸妃是个妩媚又温婉的美人,喜着淡黄大袖,素雅轻妆,却散着难掩的贵气。

见皇帝入了院中,宸妃浅笑着迎过去,娇声道:“陛下日日过来,宫里的姐妹要嫉妒我了。”

“蓉儿不愿意?”

“姐妹们诚着心羡慕我才是好呢。”宸妃奉了一盏酒,赵义一口饮尽。

宸妃见着又道:“高学士的事算是结了,陛下也能睡的稳些。”

赵义将宸妃揽到怀里,“那须得晚些睡,夜长还是梦多啊。”

今夜夜幕未至,风云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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