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卷 游历四方之乐 第125章 虚与委蛇(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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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锦袍人似乎早就预料到公孙大娘会来到这里,他的鼻子天生非常神奇,可以闻到各种女人的味道儿,尤其对处子之香特别敏感,只见他微微嗅了一嗅,脸上露出了神秘而自信的微笑,他已经闻到了公孙大娘就站在他的身后不远之处!

于是,锦袍人将方才还在嘴唇边吹奏的一支莹白色的玉笛插在腰畔,缓缓站起转过身来,满面微笑的朝公孙大娘温柔地招手。

这锦袍人是如此的年轻,他的笑容是如此的甜蜜。

公孙大娘的眼睛有些模糊,内心深处并不愿意遵从此人的召唤,但她却像一个木偶一般,脚下身不由己的不停的缓缓向前走去。

看着勾魂笛音已经奏效,锦袍人的嘴角漾起一丝得意,他的脑袋里已经浮现出一副淫邪无比的春宫图,而春宫图中的主角正是他自己和眼前向他款款走来的绝世美人儿。

突然,刚才还云霞漫天的天空闪过一道晴天霹雳,一声炸雷随之响彻苍穹,轰隆隆的响声直可撼天动地,万物生灵为之颤抖,为之畏惧。

雷声一响,公孙大娘如醍醐灌顶般猛的惊醒,她一手抚额,一手抚胸,只感到有些头晕气短,刚才的一切恍若梦中。

锦袍人眼见所谋之事即将得逞,但人算不如天算,惊雷之下,公孙大娘已恢复如初,使得锦袍人的美梦落空了。

锦袍人下意识地摸了摸他那精致的鼻子,内心虽懊悔无比,但脸上并未流露半分失望的神情,反而是继续浮起一片笑容,讨好道:“是公孙姑娘,你好么?”

此人年纪轻轻却如此城府,不得不让人另眼相看。

公孙大娘漫不经心的随口应道:“哦?是小王爷。这别苑里道路曲折,我误打误撞,打扰了小王爷的雅兴,真是多有得罪了。”

小王爷仍是温柔的笑笑,道:“姑娘哪里的话,在下胡乱吹奏,有污贵客尊耳。在下初见姑娘之时,便惊为天人,以为姑娘是仙女下凡,心里好生挂念,如今能得姑娘一见,在下便已知足了。”

面对眼前的美人儿,小王爷仍是这样一副甜言蜜语之态,想是他自幼随着岐王进出宫廷,又走南闯北,因此得以见多识广,口齿练得伶俐无比,嘴皮子的功夫十分厉害,尤其是哄女孩子更是不在话下。

他哪里知道,虽然说人人都喜欢听甜言蜜语,但话语过多,整日叽里咕噜,说三道四,让人耳根子不得亲近,也是要惹人讨厌的,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满嘴油腔滑调的那一套说辞,真正聪明的人是可以看穿一个人的真心的,而不是凭一张嘴。

公孙大娘见他如此一说,不免脸上一红,但她高贵矜持之人,并不愿与并不熟识的男子多言,便匆匆说了句“告辞”,转身便回房去了。

小王爷伸出右手,本欲挽留,但公孙大娘已走远了,只留下那小王爷不甘的眼神和紧握的双拳。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万籁俱寂的大街上传来“笃笃———咣咣”的几声梆子声和锣声,这是打更的更夫又在不辞劳苦的工作了。

李龟年回到别苑的客舍之中,他独自坐在房中的红木圆桌旁,百无聊赖的喝了两口茶,却没有喝出茶中的滋味,只因他此刻思绪翻涌,心里颇不平静。

今日他能与兄弟聚首,能与沈妍和江心月这样江南才女于王侯府第共同演绎乐界雅音,更难得与琴剑双绝、当世无双的公孙大娘同堂谐奏,这是何等的幸运,曾经沧海难为水,也许,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美好的岁月了。

李龟年又想起了以前在长安的美好时光,他常在宫中给玄宗皇帝演奏,而玄宗皇帝亦是精通音律,十分欣赏自己的音乐作品,他好像一个知音,一个伯乐,给了李龟年展示才华的机会,可是,那样的日子已经过去很久了。再过几日,他便想要回到长安,他希望得到玄宗皇帝的召唤,他要用毕生的音乐造诣再为皇帝演奏,这是他永远的理想,永远的追求,永远的荣幸,但不知道皇帝有没有想起自己,想到这里,他不禁长长的叹了口气。

李龟年拿出一本书册,里面记载的便是他历来演唱的乐谱,他正准备翻开书册,将今日白天的那红豆之曲记入册中。

门突然被推开了,一阵莫名而奇特的香风随着屋外的清风飘进屋来。

李龟年抬头一看,不禁有些惶恐,他忙起身行礼道:“是……是冷夫人。”

来人正是常伴岐王左右的银衣美妇。

她来到桌旁坐下,却没有说话,只用一双明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李龟年,似乎要把他看穿。

李龟年偶然抬头与她的目光相遇,看到冷夫人冷峻幽深的眼神,他自个儿又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去。

过了半响,见冷夫人没有说话,一直低着头在一旁呆立的李龟年只得硬着头皮道:“夫人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见教?”

冷夫人微微一笑,道:“我知道李乐师精通乐理,唱功感人肺腑,实乃当世第一乐者。自从我在江南跟了王爷之后,每日堂上听闻李乐师演奏,那清越之音常在耳边萦绕,驱之不去。而今长夜漫漫,妾身无心睡眠,一时兴起,来到这里,想听李乐师唱上一曲,不知能如愿否?”

李龟年迟疑道:“非是龟年不肯献丑,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于理不合,恐王爷见责,还是……还是等明日在大厅之中,龟年定竭尽所能,让夫人听得尽兴,夫人喜欢听什么,也可提前吩咐,好让龟年早作准备……”

未等李龟年说完,冷夫人断然打断道:“也罢,乐师不愿,我当不可勉强。”

说罢,她起身准备离开,李龟年紧张的内心顿时松了一口气。

那冷夫人向外走了两步,忽然转过身来,冷冷地问道:“乐师走遍大江南北,又经常伴君左右,不知有没有听过世间有一幅《山河社稷图》?”

李龟年一愣,脑海里电光火石般转动,思虑怎么回答!

这一切皆被冷夫人瞧在眼里,冷夫人直直的盯着李龟年的双眼,似乎要看出他要说的话是真是假。

但李龟年仍然恍若不知,他镇定的回答道:“我多在宫中和民间走动,也听过宫廷和坊间都传闻过有此一图,据说此图为稀世之珍,原是画圣吴道子献给皇帝之佳作,但此图如今已流落民间,不知去向。不知夫人为什么对它这么感兴趣呢?”

冷夫人冷冷一笑,道:“这出自于妾身的一番私心罢了。我家岐王爷生于帝王之家,却一生淡薄名利,远离权势争斗,反而对古玩书画极其感兴趣,专好将天下奇珍收罗观赏之,以此陶冶性情。我听闻此《山河社稷图》非常珍贵,是画界之无上珍宝,如能觅得,当投其所好献给王爷,只为博得王爷一笑,妾身得被王爷继续恩宠罢了。”

“哦,原来如此,不过龟年确实不知此图个中详情,让夫人失望了,请夫人见谅。”

“不知者不怪,如此,妾身告辞了。”话音刚落,一袭银衣渐渐湮没在黑夜中。

第二天天蒙蒙亮,公孙大娘刚刚从梦中醒来,便听到了“笃笃笃”的几声轻轻的有节奏的敲门声。

公孙大娘微微一愣,随即问道:“谁呀?”

门外一个甜甜的声音应道:“师傅,您早,是十二来伺候您了。”

公孙大娘打开房门,只见李十二娘端着一盆热水站在门外,圆圆的脸上满是白云般柔柔的笑容。

公孙随口问道:“咦?你来了多久了?”

李十二娘回答道:“来了一会儿了,不过,徒儿见师傅没有起来,便不敢打扰,一直在门口这里等着。适才听到师傅起床的声音,就知道您醒了,我才敲了门。”

公孙大娘闻言心里一热,忙将李十二娘让进屋来。

等公孙大娘坐下后,李十二娘麻利的将脸盆放在她的面前,然后将盆中的帕子轻轻拧干,再将帕子展开又叠好,再捧着帕子双手奉上,道:“师傅,您请用!”

她的动作是那么的轻柔可爱,那么的一丝不苟。

公孙大娘自从离开河南家乡以来,虽有公孙管家一路照顾,但公孙管家毕竟是曾经的武林大豪,处事一向大大咧咧惯了,对公孙大娘的安全照顾得无微不至,但对女儿家的生活起居却是勉强应付,何况公孙大娘这次从离开陌桑村后,更是独自一人行走江湖,其中辛苦,冷暖自知。

今日得十二娘这个小姑娘的精心照顾,她心里升起一股暖意,但却并未立时表露出来。

盥洗过后,公孙大娘左右无事,想到已收李十二娘为徒,虽然对这个小姑娘知之甚少,但就凭今早她的这份孝心,足以看出这个小女孩诚挚可爱,有此缘分,自己一身技艺,有一个传人也好,不如就对她先行传授一些入门的乐理。

思定之后,公孙大娘便对十二娘吩咐道:“等一下你再到我房中来,我教你弹琴。”

十二娘听闻师傅要教她本事,便收拾了盆子帕子等物,喜滋滋地自去了。

这一日,她们师徒二人在小院中研习琴技。公孙大娘从最基础的琴理和琴音教起,李十二娘学得极其专心致志,一天的功夫下来,她已经能够勉强弹奏一曲完整的《明日歌》来。

呆在深宅大院中整整一天也够烦闷的了,用过晚饭,公孙大娘便信步出了凌波别苑,想到这岳州城中四处走走,也可以看看当地风物如何。

于是,公孙大娘便吩咐十二娘自己再练习琴曲,而她则信步走到了小镇街上。

正是:

豪门冷夫人,庭院夜深沉。

十二赤诚心,公孙始教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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