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祷告者（上）（1 / 1）

“生日快乐——！”

皎月之下，大家齐声祝福。

裁缝店内，我、珀莉、千纸鹤、艾文、玛西亚以及十几位裁缝店的常客纷纷换上笑容，鼓起了掌。

“谢谢！”

拉雅向我们致谢。

我目不转晴地盯着拉雅，见她笑得很自然，便松了口气。

呀又是一次大成功

心中暗喜的我喝了一口葡萄汁——这个世界的成年年龄是十六岁，考虑到未成年人的存在，生日派对上没有任何的酒。

要是有酒精的刺激就更好了，我想着。毕竟人总是贪心的，一旦感到喜悦，便总会希冀将这份喜悦升级以持久地讨好自己。

“吾，吾很中意那位小姑娘。”

不用想就知道，盖尔指的是拉雅。

“不许对我的拉雅小姐发情哦，不然就从我的脑袋里滚出去。”

“汝如此无礼，那位小姑娘与汝朝夕相处一定度日如年。”

盖尔毫不留情地回击。

“少胡说八道哦，汝。”

“不许学吾说话！”

“咦”

就在我准备和盖尔好好理论一番时，余光瞥见了向我走来的千纸鹤，只好住了嘴。

“你又在自言自语？”

千纸鹤微笑道，她手里拿着跟我一样的葡萄汁。

“你看到了啊。”

“嗯，听艾文说，你在营地也场和自己对话呢，虽然听不见讲了什么”

“呃，有这么明显嘛”

我挠挠头发。

“那我岂不是被当成问题老头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盖尔的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呵呵，太夸张了啦不过，你如果真的觉得孤独的话，多找现实中的人聊天会比较好哦。”

看吧，果然误会了。

“嘛不说这个了——”

我举起玻璃杯：

“你能抽出时间参加拉雅的生日派对，我很感谢。”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两只玻璃杯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肯定忙得不得了吧，辛苦了。”

我由衷地说。

骑兵队的覆灭使得千纸鹤的工作量加倍，平日艾文与玛西亚他们会分担一部分，但估计只是杯水车薪，证据便是千纸鹤的身影越来越少出现在训练场，而且，听说她还把守卫军以外的所有兼职都辞去了。

“还好吧。”

千纸鹤眨了眨睡眠不足的双眼。

“忙完这段时间就好了，领主大人已经委派了几名助手——再过一个星期左右他们便会到小镇了。”

“哦呀，领主总算帮忙了。”

诶？一星期？千纸鹤撑得住么

“那些助手将成为小镇的守卫军吗？”

“不”

千纸鹤苦笑着说：

“仅是单纯的‘助手’，他们只负责分担军团的事务，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军人。”

“这样啊。”

领主宁可给守卫军团增设“助手”，却不愿直接让新的军队驻扎小镇好一个吝啬的家伙。

“对了，你近期的进步挺大哦——连玛西亚都这样说。”

“那家伙说的时候绝对是一脸的不服气吧？”

“哈哈确实，但这恰恰说明你真的有进步哦。”

“我赞同。”

能让玛西亚烦恼，我十分自豪。

作为盖尔的至高无上的主人，我不得不承认它是有点用处的。

神性之目负责判断应对方式的成功几率，而盖尔则将此转化为简单易懂的指令，从而使我的行动准确且迅速。

多亏于此，我尝到了胜利的滋味，玛西亚和艾文也有了败绩虽说大多数格斗仍是他们赢，

“长久以来的训练有了成果，恭喜。”

“谢谢”

“哼哼，汝可得对吾感恩戴德啊。”

闭嘴，我没允许你邀功。

可盖尔听不见我的想法，开始一个劲地在我脑子里炫耀自己。

“吾就是如此强大的存在，渺小的汝啊，能与吾相伴，是汝无上的荣耀”

“这样一来，神性之目的力量便得到了开发，太好了。”

呜哇盖尔的声音就像缠绕在耳边的蚊子般嗡嗡作响，烦死了。

“是啊”

“哼哼，汝要是能有用一些，吾必定可以施展更大的能力”

我一边克制住说“闭嘴！你个废物定偶”的心情，一边若无其事地回应千纸鹤。

“汝一介凡人，怎能体悟吾的智慧？汝今后只需服从吾的安排，吾”

不行，忍不了。

“抱歉，我去趟厕所。”

我留下这句话，抽身走开。

“嗯”

大脑重归于平静的我回到千纸鹤身边。

“对了，千纸鹤，你的定偶是叫丽塔？”

“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了是上性定偶？”

“不是，上性定偶很难获得的啦。”

千纸鹤摆了摆手。

“哦定偶是由不愿转生的亡灵所化吧？丽塔有告诉你它的前世如何吗？”

“说是说了，但它可能不愿意”

千纸鹤为难地垂下视线，继而又愣了愣，像是听见了什么，然后才冲我微笑道：

“刚才丽塔说，对方要是孤老先生的话，倒无需顾虑。”

“多谢，丽塔”

“那我说了哦丽塔以前是名家庭主妇。”

“诶”

我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

“丽塔生前可是非常厉害的哦，打理房间、烹饪等方面的知识丰富，托丽塔的福，我长了许多见识。”

“哦呀，那你想必将来会是个好妻子呢。”

“嗯、嗯”

千纸鹤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脸微微发红。

唔居然和一个纯真的少女开那么恶心的玩笑，不愧是我。

后来，我们的谈话便匆匆结束了，原因是玛西亚跑来叫走了千纸鹤。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一个周末，天气因为还没出门所以尚未确认。

“咖啡的味道不错。”

“谢谢。”

千纸鹤对我的手艺表示了赞赏，我回以感谢。

“但是曲奇的味道有些怪。”

“是吗？真奇怪”

一点都不奇怪啦。

毕竟这些曲奇是我从某个不知名的角落找出来的，制作时间不明。

不过至少不是过期的——拉雅不会留着任何过期的东西。

“啊，不必介意的，我很感谢你的招待，给你添麻烦了。”

“不不，你客气了”

招待不招待的，根本就不是重点好吗？

“我说啊，千纸鹤”

我下意识地压低声音。

“你来这里做什么？”

而且还这样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现在的时间是将近正午。

现在的地点是裁缝店——也就是我的住所。

现在的人物一位是正淡定地坐在店里看着我的千纸鹤，另一位是才起床不久、刚回过神来的我。

在那之前，我似乎迷迷糊糊地给千纸鹤端来了咖啡和曲奇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对方为何会在这里？

“？你在说什么啊？我当然是来找你的啊。”

像是不明白我的发言，千纸鹤蹙起了眉头。

“找我？是有什么急事吗？”

“嗯？不是约定过今天见面吗？”

“唔”

“在拉雅小妹妹的生日派对上。”

千纸鹤提醒道。

然而我还是没有印象。

啊难不成是在我被盖尔烦得受不了时，她说了些什么

“这样啊。”

我姑且先假装想起来了。

拉雅和珀莉早早地出门采购物品，目前未归，换句话说，店内只有我和千纸鹤两人。

千纸鹤的嘴角上残留着一点曲奇的碎屑，那双雪亮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望向我。

“”

“”

“怎、怎么了？”

“你的状态挺好嘛。”

“因为闲下来了啊。”

千纸鹤笑了笑。

自从“助手”到达小镇，千纸鹤便没那么繁忙了。

我给千纸鹤递去纸巾，收走装有剩余曲奇的小盘子。

做这些事情时我有一种驾轻就熟的感觉，如同一位老管家。

或许是我在将盘子之类的处理好后，花了太久的时间洗手，一回来，便发现千纸鹤一言不发地盯着我。

“？”

“那个，你的洁癖还没治好？”

“治好？我可不觉得洁癖是病哦。”

喂喂，她怎么发现我有洁癖的？

“诶”

不知为何，千纸鹤的语调隐隐有点微妙，眉毛略微扬起。

这家伙有话就直说啊。

等等

不对，不是悠悠哉哉地想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的时候。

“总之，我们先出去吧。”

“啊好。”

千纸鹤没给我思考的机会，便催着我出发了。

出了门，我们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待昏昏沉沉的脑子彻底清醒后

“话说，我们要去哪里呢？”

我说出早就该问的问题。

“教堂。”

教堂？

“去那里参观？”

“嗯，不是说好了吗？我想就算是你，应该也很少去教堂。”

这倒是，千纸鹤挺了解我的嘛。

维格小镇并不算大，我作为一个活了一百多年的孤老先生，自然早已把小镇逛遍了。

但教堂那种自带仪式感的场所，我往往都只是在经过时投去不经意的一瞥，从未动过“进去看看”的念头。

“你也是王图教？”

我问道。

据我所知，她所指的那个教堂便是属于【王图教】的——王图教是圣万斯帝国信仰最广泛的宗教。

顺带一提，我话中的“也”字并不代表我信奉王图教。

“唔算是吧。”

从裁缝店步行到教堂花了二十多分钟，等看见教堂的大门时，空气已经被夏天的烈日烤熟了。

中午，室外的环境便已不再适合我这种家里蹲。

真想赶快去个凉快的地方。

千纸鹤貌似也有同感，故她未在教堂门口作任何停留，毫无介绍便和我走进去——大概是认为没有必要。

“呼——”

一进教堂我就因扑面袭来的凉爽空气而惬意无比。

尽管魔法世界没有空调一类的科技造物，但存在与空调功能几乎一模一样的制冷魔具，唯一的差别是由魔力驱动而并非电力。

呀要是没了这样的替代物，真不知道我该怎么活下去。

魔法万岁。

“教堂内部要比从外面看大许多诶。”

“是啊。”

千纸鹤的语调明显地轻松了许多，果然清凉的环境是进行愉快聊天的必要前提。

“我提前和这里的管理者打过招呼，他允许我们随便参观哦。”

“哦呀，看来我们交了好运呢。”

原则上来说，我并不属于喜欢“旅游”或是“参观”那类人，不过，若是在室内，且又有美少女的陪伴我想我没什么可抱怨的。

我大致环视了一圈我们所处的长方形大厅——两侧墙壁镶着带有彩色玻璃的长窗，修长的立柱撑起极为宽阔的空间，加上整体的直升线条，使我顿时感到一抹庄严。

总而言之，看着很眼熟，和科技世界基督教的哥特式教堂没多大的区别。

除了我和千纸鹤，这里还有一些的信徒。

肃穆的气氛弥漫在周围，祷告者都自觉地把声音降到最低。

“你也要祈祷吗？”

面对我的疑问，千纸鹤慢慢摇了摇头。

可惜了，本来我还想通过千纸鹤了解一下祈祷词什么的。

“嘿，你看他”

这时，千纸鹤往我这靠了靠，她的目光望向左前方的不远处——

我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实际上，我早就看见了。

祈祷者大多都站在大厅的最前方，阳光从天窗照射进来，如同神的视线洒向这群虔诚的信徒。

除了一个人——他坐在远离光明的长椅上，头默默低下，握在一起的双手抵着额，肩膀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格格不入的家伙。

“不像在祷告呢”

且不论他是不是有社交恐惧症他到底想不想让神明大人听见自己的祈祷？亦或是，他祈祷的对象真的是神明吗？

矛盾的行为。

“一定是有解决不了的困难。”

千纸鹤下了结论。

嘛，既然是解决不了的困难，那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话是这么说千纸鹤却已朝那家伙走了过去。

唉，女主角的思想就是和我这样的平庸之辈不同啊

唉，还是先跟上去。

可当千纸鹤和我坐到那家伙的旁边时，对方却像是没察觉到般一动不动。

由于靠近了他，我们发现他并没有跟其他的祷告者一样口中念念有词，但他撑着额头的手臂颤抖着，仿佛在自我挣扎。

“先生，您遇到什么麻烦了？”

对方没有回答千纸鹤。

直到千纸鹤一连问了三遍同样的问题，他才慢慢抬起头，目光仅在我们身上停留了很短的时间，便再次沉下去。

“不”

他的声音细若游丝。

啧，这男人看着还算高大，声音却充满了懦弱，眼中尽是不知所措。

我不喜欢他。

“一直憋在心里也于事无补哦，早点说出来，好让我们帮你。”

于是我的话变得不客气起来，甚至听上去还有些“多管闲事”的意味。

“你们帮我？你们是”

不过，偏偏是这句话让他有了反应。

“嘛，仅限于口头上的安慰，实际行动什么的可不要抱太大希望哦。”

“啊，也是”

喂喂，你那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是怎样？

还有，不许给我笑得那么凄然！连千纸鹤都用否定的眼神看我了！弄得好像我是什么欺凌别人的反派哎

真是个怪人。

“虽然我们不能保证帮得上忙，但您要是有什么烦恼，可以的话说出来会好一些。”

千纸鹤在打圆场。

“不必太过顾虑的，您把愿意说的那部分告诉我们吧，就当是发泄。”

我听着千纸鹤莫名成熟的语气她是不是在把对方当小孩子哄？

呃，对方看起来真的因此被说服了。

再怎么想眼前这人也比千纸鹤年龄大吧？！

如果我被年龄比自己小的人如此关切地安慰，早就羞得无地自容了。

虽说没几个比我还老的人。

“你们”

这优柔寡断的家伙貌似把我们当成大善人了。

我倒不想有多余的莫名其妙的设定哎。

“那么请明天再来，明天”

他提出了要求。

“喂，有什么事今天说不行吗？为什么非要等到明天？”

我不满地质问。

“不、不好意思”

“唔，喂，都说了不要给我露出这种受害者的模样，我不想被人误解诶。”

“”

千纸鹤悄悄地捏了下我的手。

我乖巧地闭上嘴。

“请明天再来。”

这次，那家伙的话音提高了几个分贝。

“明天，所有的事情，都会告诉你们的。”

语气中甚至多了“下定决心”这一成分。

“”

“我知道了，那明天这个时间见，给您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千纸鹤说完，对方很轻地“嗯”了一声。

与此同时，盖尔断言：

“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