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静默机关（1 / 1）

从豁口中走出的是一头将近三米高的恶兽。

它有着酷似强壮人类男性的等比例放大的躯干，但是长了老虎一样的头颅和兽爪兽足，更为诡异的是，在那浑身都被锋利钢毛披覆之下的身躯还游移着人脸，每一张都露出凄厉哀嚎的表情，每一张段重云都还有所印象。

那是不久前还在一同行动的三法司的执法官们的脸。

那人虎张开双臂，展示着身上的游弋的人脸。

“有意思，你们似乎并不害怕？”其中一张脸盯着段重云问道。

“你似乎认为自己很特殊？”段重云慢条斯理取出一包纸烟，抖出一支给自己叼上。

黑色骑兵们早有准备地取下了马侧悬挂的骑枪，他们端平，瞄准，齐射。

原来那接近两米的有着锋利枪刃的武器，还是一把长铳！

“铳弹可对我……”

怪物的话音未落便被巨大的轰鸣所追上。

“你们找死！”

那骑枪的铳击破坏力远在眠虎的预计之上，那根本就是炮击！

寻常的枪弹连打破它的坚硬鬃毛都是不可能的，然而这一轮齐射，却在他魁梧的身体上开出一个又一个西瓜大小的空洞。

缺失血肉所形成的空洞转瞬便变成了数个血盆大口，残缺的肢体似乎分毫影响不了怪物的行动。

它就像是一只饿极了的猛虎朝着最近的骑兵冲去。

而那骑士则是放平骑枪，腋下夹稳，那是一发装的武器，他不会再有时间装填第二次的。

他脸上依旧没有丝毫畏惧，猛地一夹马腿，便迎着怪物冲上去了。

马鞍之下一排排插入巨马脊椎深处的针管，通过藏在重甲中的线管不断的将提振体能和振奋精神的药物打进了马的身体内，使之愈发狂暴，不知畏惧，不知休止。

当妖魔和骑兵撞在一起的时候，那沉闷的撞击声，像是整个车站都被撼动了一般。

魁梧的妖魔被巨马正面撞上并未退后半步。

那怪物身上的人脸迫不及待地朝着送上门来的新鲜血食张开锯齿般的大口。

骑兵手中的骑枪深深地扎入了妖魔体内，旋即便被无数尖牙利齿咬住了枪刃，抽不出也送不进去。

简直就像是撞上了绞肉机一般，无数的锯齿大口朝着一人一马撕咬而去，锋利的牙齿不断地二者的甲胄之上摩擦，火星迸射。

骑兵怒吼，战马嘶鸣！

妖魔也放声吼叫，那些人脸也惨叫着附和，其吼声合为诡异凄厉的尖笑。

撞击之后，骑兵感觉像是妖魔停住了战马，双方陷入了短暂地角力相持，而在第三者视角看来，妖魔变幻出了无数的巨口，不断地向着骑兵包裹来去。

就像是巨蟒正在吞噬一个体型和自己相当的猎物一般。

骑兵脸上丝毫不见惧色，一只手继续维持骑枪，另一只手则是去抓雨披之下的短铳。

猩风扑面，眼前的光线骤然变暗。

迫近的人虎妖魔低头张嘴便要将骑兵的头颅直接咬下来。

巨口咬合，口中却是并无血肉的香甜鲜美，它咬空了，盈满怒火的兽目追索着自己的猎物。

骑兵被邋遢男人拉着后颈，拖下了马，差之毫厘地避开了妖魔的噬人大口。

人虎此时就像是和战马嵌合一般，它径直地前进，诡异身躯变化的巨口吞噬所有敢于接触它的活物。

战马哀鸣，无论是蹄击还是铁甲都无法阻止这個吞噬过程的推进。

即使死去，也会被缝合到人虎身上被无尽的痛苦所折磨，往后便只剩下哀嚎，哀叹为何降生。

人虎很享受这样沐浴在活地狱里的体验，为他人的痛苦和恐惧所环绕，它略微低头看去，站在它身前的邋遢男人脸上依旧还是没有丝毫恐惧。

就连那个骑兵，就连那个骑兵也不曾流露出恐惧的神色。

人虎感到有些恼怒。

“你很生气，因为脆弱的人类居然也敢反抗你。”

段重云叼着那根烟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也很生气，像是你这样的东西也敢打伤朝廷命官！”

“哦？那大人是要怎么惩处我呢？靠大云律还是靠火铳啊？”数个声音交叠着嗤笑道。

“你好像以为自己确实很特别，但是对付你，只需要火铳，”

巨大的轰鸣声再次响起，之前相持的时间已经足够其他骑兵完成骑枪的再次装填。

贯穿性能极佳，原本作用目标为蒸汽装甲的穿甲弹旋转着离开枪膛，携着巨大的动能再次粉碎人虎的血肉。

“这根本就没有用！”哀嚎表情的人脸齐齐惨嚎出声。

人虎受创处再度变化为了无数锯齿大口，血肉之躯像是从折叠的状态展开，变得更为巨大。

狰狞的满布空洞的巨大影子投在段重云身上。

“在享用你的时候我会尽量慢一点地咀嚼，会让你有时间反思自己的愚蠢的！”

妖魔身上的人脸齐声大笑！

“妖魔的再生力很强，终究不是无限，更没有超脱生命的范畴。”

“你究竟想说什么！”

段重云取出一件短小的武器抵住了妖魔扑下来的身体，那是一柄短铳，口径却大得惊人。

“对于生命来说，是有要害这一概念的。”他叼着烟给妖魔解释的同时，扣下了扳机。

微弱的火光一闪而逝，巨大的动力在妖魔身上撕开了更大的裂口，之后巨大的爆炸几乎吹飞妖魔残存的残缺不全的上半身。

“什……”

“而只要火力足够，就连再生力本身也是可以损耗殆尽的。”

段重云将火铳的铳口对向了自己叼着的纸烟，赤红的铳膛的高温瞬间便点燃了纸烟。

这是一种同样是为蒸汽装甲提供的破甲手段，一种大口径的破甲铳，它的锥形弹能够有效穿透甲胄，蒸汽装甲武者们通常都会把它顶在对方甲胄上开火，从使用方法上和短刀无异。

装甲武者们戏称自己是铁皮罐头，所以这种武器又被称作“开罐刀”。

妖魔的身躯无力地倾倒，它的伤势仍然在飞速恢复，但是力量却短暂地流失了，妖魔仅存的理智尚不足以理解现状。

这其实也很简单，段重云击中了妖魔的要害之一，心脏。

只是人虎此前从未遇到过能够击穿它防御的武器，也没有承受过会极大损耗再生能力的伤害。

妖魔的心脏并非是胸部左边的泵血器官，而是一种更为怪异和高效的承担躯体行动的动力源，妖魔的诡异的再生力并非不能修复这个动力源，只是在重建这个器官的一段时间里，妖魔将会丧失行动力。

骑兵们全都翻身下马，提着骑枪与长剑冲了上来，他们娴熟地将兵刃反复刺穿妖魔的躯体。

当那个硕大的虎头也被劈开，其中浸满黑液的白色组织也被开枪打了稀烂时，象征着妖魔的另一个要害，能够控制再生力的神经中枢也被摧毁。

自此，那神秘强大的再生力从妖魔可憎的躯体中消失了。

妖魔便彻底死去了。

段重云把用过的开罐刀丢给了手下，开罐刀是只能够使用一次的武器，击发一次之后，它的铳管温度便会高到下一次一定会炸膛。

他回身看向白岁。

白岁眼神迷茫且不可置信，“妖魔……？那到底是什么……你们又到底是什么人……？”

段重云吐出烟雾，看向白岁正在看的方向，那个被段重云救下的骑手正在走向自己的战马，他举起了骑枪，将之捅进自己战马的身体，彻底断绝了已经和妖魔结合太深的战友的性命。

“我们就是让这群妖魔不再能够发出任何声音的人。”

“我们是静默机关。”

“睡吧，少卿大人，伱醒来的时候不会记得这个噩梦的。”

烟草的雾气飘到了白岁的眼前，本就沉重的眼皮如同闸门般落下。

少女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