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夜奔（1 / 1）

仲夏夜的旷野，夜枭凄声高鸣，虫豸悄声伴唱，璀璨群星挂在视线尽头的浓黑幕布上，不停地眨着阅遍世事的沧桑小眼，不知疲倦地欣赏苍茫大地上此起彼伏、宛若轮回的生命大戏：

古老先民战天斗地的慷慨悲歌，深埋时光长河深处跌宕起伏的恩怨情仇……那些成仙的、称王的、发财的、落魄的人讲的话，他们或光辉或平淡的事迹，都在亘古永存的群星之间留有余音遗迹，在天地之间流连不去。

这惹人遐想的神秘夏夜，却被一群不速之客打破了平静——受到惊吓的夜枭，呼扇着翅膀匆忙逃离；渺小的虫豸赶紧缩进秘密藏身地，再也不肯发出一丝声响。

一阵突如其来的温暖劲风，猛烈摇晃被狼毒包围的高大橡木，大幅度扯动夜行人身上的短打劲装，猎猎作响。

化身“李如一”的林骏，全力施展“八步赶蝉”身法，紧追跑在最前面的内堂卓堂主和外堂长老辛烈，朝东南方向飞奔，身后还跟着三十来个矫健身影。

三天前，召武堂内堂外堂两位堂主亲自出马，分别带领两拨人马，昼伏夜出，朝两个方向奔驰。除了二个堂主，没有人知道目的地。

内堂卓堂主和外堂辛长老所带的这拨人，大半是年内加入召武堂的新人，他们要在此次行动中有所表现，献上投名状。

奇怪的是，召武堂只安排“李如一”参与行动，其他四位雁荡散人则被带进王宫充任护卫——想到这，林骏不由暗赞：如此谨慎的安排，当得起这句“虎父无犬女！”。坊间盛传清远国主赵无忌英武果敢，怕也不是虚辞。

他暗自赞叹的同时，心中高度警觉，极力压制渴望踏出龙蛇九变、全力疾驰的本能反应，不敢露出丝毫破绽。

彻夜飞奔，最考验个人本事。

林骏现在施展的“八步赶蝉”，是出发前一天，李如一手把手教了两遍后，消耗400点武道意志，临时提升到大成境界的……还有那门消耗700点武道意志，提升至圆满境的“大摔碑手”。

早已成就极限肉身、进阶七情人煞功的林骏，施展这门玄级身法时，总有一种驽马拉跑车的别扭感觉——肉身太强而功法太弱的通病！

抬眼偷瞄一马当先的卓堂主，从其毫不费力的腾挪起伏，以及偶尔回首的不屑目光中，可知他煞功不凡——不知这位一脸煞气的卓堂主肉身力量有多强，能不能扛得住他林骏的十多万斤神力。

不算卓堂主，第一方阵里还有那位气息悠长的辛长老，以及两名内堂好手。队伍的第二方阵，都是外堂新人，其中大多数已经呼吸急促，不排除有隐藏实力故意藏拙的高手。最后压阵的，是十来个气息沉稳的内堂好手，明显带着赤裸裸的监视意味。

借着璀璨星光，林骏发现远处蓝黑交际的地平线上，突然升起一排波浪线般的黑影——就要进入虎跳丘了。过了虎跳丘，他们就会踏上清水国土。

难道目的地在清水国某地？如果他们奔驰的方向不变，应该是清水府的金水县……

林骏他们跑进虎跳丘，在山石水涧间跳跃不休，眼见群星即将落幕，夜色更加浓重，他们却转头向北而行，于黎明前跑到一处山坳侧面的斜坡上。

那里赫然屹立着一座兵寨。是真正的兵寨嗳！先有数排鹿角拒马，然后是阔两丈、深一丈的壕沟，经过土木结构的厚实营栅，还有相隔百步的站楼和望楼，以及百十座营房。

当林骏跟在辛长老身后，第五个跃进兵寨时，里面却空无一人，又不像是废寨。

跟着大摇大摆的前面诸人继续向前走，径直走进中军大帐，两名内堂好手已然点亮了帐内油灯。

猛烈燃烧牛油巨灯，冒出股股黑烟，直冲帐顶。环视帐内，地上摆满了排列整齐的甲胄兵器，似乎有人替他们安排了好一切……

林骏垂臂静立灯边，盯着摇摆起伏的灯焰，思绪也跟着起伏不定，怎么也猜不透眼前的玄虚。

最后一名内堂好手走进大帐，放下厚重的牛皮帐帘，坐进帐中唯一一把虎皮椅中的卓堂主发话了，嗓音如金石摩擦般刺耳，“都到齐了？一刻钟内换装，安静待在帐内……辛长老受累，跑一趟吧！”

灰发方脸的辛烈不敢拖泥带水，抱拳躬身，唱了一声“喏！”，立即转身离帐。

那些内堂好手率先换装。林骏暂时压下思绪，有样学样地跟着换。

他毫不犹豫地脱下外袍，穿着白色中衣在帐内来回翻地上甲胄，在帐角找到一幅合身的，立马上身，似乎没看见其他外堂同道眼中闪烁的精光。

歪在虎皮椅里的卓堂主，目光灼灼地扫视那些犹豫不决的外堂众人，见雁荡五散人之首的“李如一”如此听话，不由冷然一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林骏忙着翻看属于自己的腰牌腰刀。那张铁牌上刻着：清水国西固镇虎跳卫甲队乙什魏刀儿……他娘的，这是要假扮清水国边军？他们想干嘛？

心里想着事儿，视线却瞟见之前歪坐在虎皮椅上没个正形的卓堂主，已经双拳紧握，挺直魁梧身躯，双目喷火地瞪着腰到腿不到的外堂众人，仿佛一头即将择人而噬的坐山虎！

林骏心底咯噔一下，暗叫不好，连忙踏前一步，气沉丹田，猛然喝到：“都愣着干嘛？赶紧换装！误了堂主大计，百死难恕其罪！”

众人吓了一跳，见是“李如一”这老匹夫跳出来蹦跶，有几个跃跃欲试想还嘴，却突然瞥见身高九尺的内堂堂主面带煞气地盯着他们，那帮内堂好手不知何时封住了帐门……

老江湖们看出了不对劲，赶紧垂首找衣甲；个别气盛的，发现身边人全部化身听话的土狗，以及大帐门口肃立的那群人，只得暗骂数声，垂首蹀躞。

就这么被林骏一嗓子喝骂点醒，原本散漫成性的江湖好汉，竟在一刻钟内全部换完衣甲，虽然有几个不太合身，却不影响总体观感。

“哼！”满头红发的卓堂主，粗大鼻孔里喷出一道肉眼可见的白汽，挨个瞪视外堂众人，扫过林骏时目光稍微缓和，又恶狠狠地说：“算你们识相……都安静待着，不服管束者，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