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垂翼（1 / 1）

时至深秋，变换的季节并没有在壹零柒峡谷里留下一丝印记，成团的铁线蕨依旧黑绿，蔓生的青藤苍翠如昨。

一道如龙身影腾挪其间，忽而摆出降龙之姿，忽而踏出登天之形，其刚健如黄龙探爪，其柔韧似游龙戏水……刚柔转换间，拳脚伸缩自如，仿佛汹涌巨浪，一波未平一波即生。

偶遇大石拦截，转身如苍龙翻江，左掌从右臂下窜出，横向平斩，咔嚓一声脆响，大石中分，断面如镜。

忽又化身斑斓猛虎，离穴稳捷，冲扑勇猛，虎爪锐锋，抓石如泥，翻掀扫剪随风起，起伏抖擞展威严……脚下则自走龙蛇，东一溜，西一晃，残影如风，令人眼花缭乱，根本看不清他的动作。

四个多月以来，林骏每晚坚持吸取武道意志，从不中断，先后吸干巨剑、长斧、大锤、重戈等四件煞兵里的残留意志，将《龙虎神功》和《龙蛇九变》这两门天级武功推至圆满境，又把一门天级外练武功《百步摧山拳》练到小成境，基本耗尽七万余点武道意志。

每次打开“肉身成圣”，看着仅剩的个位数“存款”，他都忍不住轻叹：“钱如雨来去如风，钱来钱去钱又空呀！”

白天则苦练三门绝学，力求身心合一，真正达到圆转如意的至境——林骏脚踩龙蛇九变身法时，始终难以调动全身肌肉，随性打出龙虎神力，更不必说运转摧山拳势，连贯激发如山的隔空气劲。

这就是心境跟不上修为的弊端：空负内炼、身法、外练3门天级武功，非但没有形成一加一加一大于三的叠加效应，反而出现相互阻隔的弊端。

好在小半年的苦练并没有白费力气，身法拳势已基本相容，难在移形换位时，总会留下一息半息的蓄力空档，不能流畅打出十万斤力……也许，极限肉身的力量太强，强到连天级身法都框不住的地步。

机灵的林骏，决定把《百步摧山拳》推至圆满境后，暂停领悟新武学，用半年乃至更长时间消化它们——贪多嚼不烂、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之类的至理名言，他还是懂的。

那又怎么样？

日渐丰富的宗门见闻，使他意识到，就算把武功练到顶儿，只能成为摧山碎石的俗世高手……那位朱仙使不过练气后期修为，却能隔空摔死两百多斤的死胖子，那位梁师兄仅练气中期，却得享驾驭法器出入青幂的自在。

反观林骏，练成了绝世神功，成就了极限肉身，既不能隔空取物，也不能出入青幂……

所以，蹀躞垂翼、夹着尾巴做人，才是正道。

“嘻嘻！师弟的杂耍，舞得真好！比我家的小蛟儿和小虎儿都好……”

那张宜嗔宜喜的心形脸，又一次凭空显现——算上这次，已是第四次了。

林骏挺佩服少女的执着。明明出身不凡，明明有免除宗门任务的特权，可她偏偏想证明自己：没来兵谷前信誓旦旦坚守两年，在壹零捌峡谷待了不到半个月，就张罗着找替工，整天打他的主意……

“师姐安好！”林骏礼节周全地问好，不敢马虎大意。

“考虑的咋样了？一年两百灵石，3个内门弟子加起来，都没这份收入呢！若敢不吃敬酒，等你进了外门，任务加倍不说，姐姐天天派小蛟儿找你麻烦，别说静心修炼了，就是想玩杂耍都不得空，哼哼！”

少女双手叉腰，恶狠狠地絮叨，那双水灵灵的杏眼却明显噙着笑意。

林骏摆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架势，逡巡半晌，才嗫嚅着嘴唇，小心翼翼地回了句：“师姐说笑了！在师弟们眼里，师姐可是严守归元八律，特别是第二律的表率啊！……”

“你？……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少女先惊后怒，红彤彤的小嘴里，细密白牙咬得咯嘣响，一双灵动大眼瞪到极致，又骨碌碌转了半圈，嘴角突然漾出一丝得意。

“师弟睿智！师姐刚才确实开了个玩笑……不过，听说清水国主认定你与失踪的少国主有关联，百般寻你，不见结果，似乎把气撒到某位捕头身上了，好像还夺了一名举子的功名！……”

“无耻之尤！”林骏心里突然腾起一股妖火，脑门大筋突突直跳，却不忘冷笑：这姐们对他挺上心，把自家情况抄了个底朝天。

“难道宗门对此等陷害弟子的龌龊事坐视不理吗？”

“唉！谁说不是呢……”

明媚少女跺脚叹道：“宗门不仅保护弟子及其家人的性命，还提供优厚俸禄……可对夺职夺功名之事，却无可奈何呀！……不过，师姐我最看不惯这等阴谋诡计，只要师弟点头，立马替你寻回公道，大大滴公道！”

林骏愣了一下，抱拳道：“师姐仁义，林骏没齿难忘……可是，您能护我林家一时，却不能护一世呀！”

少女愕然，张了张嘴，仿佛想到了什么，又懊恼地垂下眼帘，沉默不语。

林骏看了她一眼，惨然道：“换到平日，师姐折节邀请，林骏只会欢欣鼓舞……如今，外有清水国主迫害至亲，内有官宦弟子虎视眈眈，再加上小弟低劣至极的五色废灵根资质，倘若未能如期成为练气修士而遭宗门遣返，必是家破人亡的凄惨下场！”

他停顿片刻，直视面现郝然之色的少女，朗声道：“假如师姐愿意立下血誓，保证小弟顺利进入外门，林骏定然唯命是从！”

与其遮遮掩掩纠缠不清，不如挑明麻烦，这就是林骏的打算。

他静静地瞅着阴晴不定的少女，心底冷笑：小样儿，敢不敢接招？！

少女原本嫩如白桃的脸颊，仿佛开了染坊，由红到紫，又从紫褐变为酱红，接着皱成一团，长长的睫毛也耷拉下来，蔫蔫的……

见她如川剧变脸般的窘态，林骏得意地暗笑三声，准备打破空气中渐渐凝固的尴尬……

“姑奶奶应下了！”少女深深地吁出一口闷气，潮红双颊重新焕发青春活力，盯着林骏诧异的眼神，不服气地哼哼：“区区小事，何足挂齿？静候佳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