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年（1 / 1）

距离明天的卯时，尚有八个时辰。

闲不住的林骏，耐着性子揣摩《归元八律》和《杂务章程》，累了，就起身过一遍莽牛桩，不知不觉月落星沉，卯时将至。

他看了看灵石袋，扫了眼聚灵蒲团，有些犹豫——至少需要3块低级灵石，才能启动聚灵阵，提供1倍灵气增幅，最多维持三天……

灵石，是一种蕴含天地灵气的石头，既可充当修士们修炼时的“补品”，又是他们施法时的“充电宝”，还是维持法阵运转的“动力源”，因此成为修仙界的紧俏物资，是各门各派以及修士们相互交易的硬通货。

按蕴含灵力多少，灵石分为四等，即低级灵石、中级灵石、高级灵石和顶级灵石。理论上讲，一块顶级灵石可兑换一百块高级灵石……以此类推。

据说，曾有一位风尘异人，把一块低级灵石抵押在清水城最大的典当行里，换得千两黄金做赌资……把林家数代积累的资产变卖干净，也凑不齐千两黄金啊！

要不，再试试？心存侥幸的林骏，决定暂缓借助外力，最后一次自行修炼。

他再次“遁入”一片灰白中，在以“我”为中心、模模糊糊看不清的灰白空间里，有几簇荧光闪烁。

是灵气？……怎么会有灵气？……真的是灵气？！

喜极欲狂的林骏，猛然睁眼，仰天大笑。

“娘的，咱还没废成渣渣，哈哈哈！”

一边跌宕起伏地狂笑，一边手舞足蹈地乱扭，仿佛要把连日来淤积于胸的晦气，一股脑抖落干净。

狂喜过后，林骏自觉困顿不已，身子一歪，倒头便睡。

这一觉，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满血复活的林骏，再次从入寂中醒来，独立桌前，静观窗外变幻莫测的氤氲朝雾。

回想修炼以来的点点滴滴，以激活“进入游戏”界面框、重温那场冲突为分界点，之前，无论如何都感受不到丁点灵气；之后，每次入寂，都能“看见”几簇灵光……

林骏想起义兄提及的意志之说：资质差不多的修士，意志坚强者，修炼速度往往更快，突破瓶颈的几率往往更大。

这类假说，因为涉及难以捉摸的神魂，很难去证实。可是，此乃归元宗真传弟子、张世安之祖的切身体会，理应有所根据。

如此看来，之前的判断是错的！

“进入游戏”后，他用意志战胜了本能，变过去的慌乱出拳，为梦中的以意控力，一击捶昏那死胖子——似乎发生了这种变化：重温战斗，锻炼武道意志，进而强壮神魂……

神魂愈健壮，感知能力就越强大，正如现在的林骏，一边想着事儿，一边静观初生朝阳下鲜亮的草穗，草穗上缓慢爬行的绿蚁，以及绿蚁微微颤动的触须……纤毫毕现！

“肉身成圣”系统，既然可以帮他练武，又何尝不能助他壮神？

拥有练武壮神的系统，何惧崎岖坎坷的长生路？林骏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

成功入寂，成功感灵，下一步，便是纳灵通脉了。

用意念驾驭感应到的灵气，以一种玄奥难言的轨迹，在体内形成螺旋气劲，疏通浊气拥塞的经脉……这是《培元功》所述的通脉过程。

可对林骏来说，哪有什么螺旋气劲？分明是蚂蚁撒尿不见湿：费了老大的劲，“吸”来几簇灵光，进入手太阴肺经后，只剩如荧光点，至少八成灵气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不是消失，而是散逸——废灵根修士感应到的灵气，本就偏少；纳灵入体后，单灵根修士至少能留住九成灵气，普通修士可保五成不失，废灵根最多存下三成！

这就是不可能公平的天赋资质。

资质上佳的张世安，计划用三年时间冲击练气大圆满；五彩废灵根的林骏，只想全力打通手太阴肺经，踏足练气一层。

然而，上天慷慨赋予鲲鹏翼展九万里的逍遥，却不吝赐予蝼蚁蹦跳草丛间的快乐。翼展九万里的鲲鹏，安知蹦跳草丛间的快乐？

凭借“躺平”般的自我安慰，林骏努力甩掉思想包袱，怀着一股不认命的头铁劲，全力以赴，闭关修炼。

这一年，林花谢了春红，夏蝉奏响酷热，秋风席卷愁思，冬雪冰葬天地。

这一年，曾经呆萌傲娇的仙童们，突然被甩入无人问津、无人管束、无人督促的“自由世界”，野蛮生长——只要按时完成差事，没人管你干啥。

毕竟是预备弟子，仙门分配的差事说轻不轻，说重也不重：最累的“矿工”，踏踏实实忙活十天，即可完成本月任务。

何况，完成既定差事，还有真金白银的报酬，可满足口腹之欲、可享受人前显贵——山下的引仙镇，酒楼、青楼、赌场……应有尽有，比清水城的档次都高。

一些资质低下、福缘浅薄者，黯然低下高傲头颅，沉溺于声色犬马的虚假幻觉中，得过且过；或自弃仙途，乞怜返乡，完全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大部分聪明人，贯通手太阴肺经后，很快认清现实，心智迅速成熟，其中的出类拔萃者，比如那帮官宦子弟，彼此悄悄地在背后进行攻击和搞合纵连横，消磨过于乏味的光阴……

他们积极结交外事峰管事和潜力巨大的师兄弟，为以后谋取油水丰厚的职位，乃至组建俗世势力，提前编织关系网。

他们永远只在这类问题上彼此耍阴谋，彼此诽谤和痛恨——要想让他们静心求道，哪怕用一个下午去打坐修炼，那可要了卿卿性命。

这一年，唯有寥寥数位天骄，专心苦修，努力追寻那虚无缥缈却又无比真实的大圆满境界，逐渐疏离大多数同年弟子……

这一年，张世安数次驻足义弟紧闭的院门外，慨然长叹。

一年零一十三天后，林骏再次打开落满尘埃的院门，已是夏蝉初鸣的时节。

回首孤寂的闭关日子，最初两个月，他每天最多入寂四个时辰，若想再多打坐一刻钟，心猿挠蚤、意马乱窜，屁股下面仿佛有钢针扎你……林骏只好用睡觉打发时间，睡到睡不着时，就逐句琢磨《归元八律》和《杂务章程》，久而久之，竟能把数万字的枯燥条文倒背如流。

随着修炼日深，入寂时间愈来愈长，第四个月时，林骏已能连续打坐七个时辰了。

修炼速度也随之倍增，从蜗牛般的蠕动，到乌龟似的爬行——虽不敢比肩普通修士，却也让他喜不自胜。

第十个月，荧光闪闪的灵气充溢整条手太阴肺经，只剩经脉尽头最后一团拦路虎似的浊气，顽强阻碍林骏成为一名光荣的练气修士。

继续坚持了一个半月，眼见滴水不能穿石，林骏不得不借助阵法之力，先后耗费十五块低级灵石，连续五次使用聚灵蒲团，却功亏一篑，没能完全打通手太阴肺经。

反思了半个多月，他发现不是因为灵气不足，而是经脉先天狭窄，神魂不够强壮，难以驾驭灵气形成螺旋气劲，击穿练气第一层关隘……

林骏贪婪呼吸微灼空气，反复思量解决之道：一方面，坚持打坐修炼，不断拓宽和滋养经脉——这是水磨功夫，急不得！另一方面，先试试那个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