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EXIT（1 / 1）

急促的呼吸，极不规律、时密时疏的脚步声，就像雨点落在玻璃上。

在暗红色的空间中，头顶的吊牌上用亮红色的字体写着：“exit”，长廊两旁的墙面上嵌着一扇扇门，门从这头一直排到那头，似乎无穷无尽，门后面有什么呢，上川信觉得自己不会想知道的。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警鸣持续地响着，更加营造出紧张焦躁的环境，走廊到处都是昏暗的，连几步之外的前路都看不清。这种状况下上川信和其他玩家们一起奔跑，时不时就会出现一些倒下的桌椅，横过来的沙发，摞起来的钢管，他们不得不依靠着近乎无用的视力和因为脚步声和叫喊而被废掉的听觉来判断障碍物的位置，稍有不慎就会被绊倒。

前路是昏暗的，而玩家们的身后却是光明的，刺眼的白光从身后照过来，但谁都没有抛弃黑暗走向光明的心思。

原因当然是那一团混乱，像是小学生的简笔画的线条笑脸，脸上画着两个大叉的哭脸，飘在空中的黑乎乎的阴影人，如果是坐在家里一边吃零食一边观看这番场景，相比会感到十分滑稽，开心地笑出来也不无可能。但对于如今正亡命奔逃的玩家们，没有什么比一群抽象的怪物更可怕的了，抽象的线条好好待在纸上就行了，绝对不要跑到现实中来！

玩家不止这么点吧，身边的也就只有五六个人，估计是被分割到不同的空间了，那个笑脸，就叫他笑魇好了。上川信此刻正在胡思乱想，这不是再说他还保有余裕所以能有精力胡思乱想，他太累了，竭尽了自己的气力，没有丝毫保留，连控制思维的力气都没有留下。所以他实际上因为太累，而无法控制地胡思乱想的。

落后就会死，这再明显不过了，上川信从余光里看到，除了自己以外，这一伙人中他熟识的只有李素，二人基本上处于同一水平线上，都位于队伍的最前列。

他们像是优秀的铁人三项运动员一样越过障碍物，队伍的人数悄然减少，很快就只剩下了他们二人，以及另一名陌生的玩家。

顷刻间，空间再次发生变化，原本呈现一条直线的走廊中升起一扇扇门，门将走廊隔成不同的空间，原本的直线似乎也变得弯弯曲曲了。

上川信和李素推开面前的一扇门，门后变成了一个类似小房间的地方，而房间那头正对着的是另一扇门，很明显了，现在这又变成了一项推门游戏。

“哐当哐当”，在了无人气的空间中不断响起推门关门的声音，他们推开一扇门，之后又是一扇门，两扇门之间的房间空荡荡，而被门阻隔的视线无法看到与终点的距离，从心理感受上说，他们感觉自己似乎要推无数扇门，并且永远也无法到达终点。

但身后的笑声哭声脚步声一刻也不曾停止，他们只好继续前进，这已经不是什么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层次了，当死神的镰刀就要架到你的脖子上时，你除了逃跑没有其他办法。

上川信推开一扇新门，他看到眼前的房间与之前似乎有所不同，除了墙上照例有的不知里面有着什么的门，在房间两侧还摆放了两排柜子。

柜子不会无缘无故被摆在这里，它会发挥怎样的作用？现状没有给上川信多少用于思考的时间，他忽然听见耳边传来噼啪的电火花声，头顶的红色灯管一明一暗。

要熄灭了，上川信总算明白了柜子的用处，他冲向距离最近的一个木柜。虽然不知道灯光熄灭后会发生什么，但他不打算以身试险。

李素比上川信更靠近柜子，开柜、关柜一气呵成，这个时候谁也没余地关心别人，好在时间还充足，完全来得及在灯光熄灭之前进柜。

而这时，身处上川信身旁的第三名玩家可能是因为惊慌失去了理智，手忙脚乱之下抓错了东西，一把抓在“墙中门”的门把手上。

“蠢货，快松开！”

上川信怒吼道，一股不妙的寒意爬上他的大腿，可惜还是太迟了，第三位玩家终究还是打开了那扇门。

不该被打开的门，墙中之门，残破的门，充斥着死意的往生之门。门打开的那一瞬，门后的东西睁开了眼，眼睛睁开了它自己，掌心裂开独眼的细长手臂从门中一条条伸出。

“啊——啊，啊——！”

那个打开了墙中之门的蠢货被眼手抓着拖入了门中，他用自己的生命为他的愚蠢支付了代价，但他带来的麻烦还远远没有结束。

上川信看着自己腿上抓着的一只眼手，这只怪物缠在他的右腿上，嵌有赤红瞳孔的掌心抬起看着上川信。

挣脱不开，上川信感觉自己的腿宛如被巨大齿轮支撑的巨钳牢牢抓住，他不仅无法挣脱，甚至本身也在被一步步拖往深渊，而更多的眼手还在朝这边飘来。

上川信从腰间拔出一把锋利的短刃，一把划在自己腿上，刀刃划开了肌肉却没能切断骨骼。上川信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他又掏出手枪，打开保险。

眼手涌过来，而上川信已经扣下了扳机。

炽热的弹头打断了骨头，右腿彻底与上川信身体的其他部分分离，他则趁这个机会滚进柜子里关上柜门。

灯恰到好处地熄灭了，外面一下子变得无比安静，眼手和原本喧闹不堪的笑声都消失了，安静的好像另一片空间，什么也没有发生，灯在片刻之后再次亮起来。

李素从柜子里跳出，他听到杂乱的笑声又开始在身后响起。刚才的枪声，发生了什么？李素刚想询问，就看见上川信从柜子里滚出来。

他右腿缺口处喷涌出鲜血，不一会儿的时间血就淌了一地，大量失血让他脸色苍白，嘴唇变得乌青，不停地打哆嗦。

“喂，振作点！”

李素咬牙想要把他扛在背上，却被上川信用力推开。

“闭嘴听我说，李素。”

上川信睁开眼睛盯着他，“我现在连手都抓不住东西了，你打算背着这样一个残废闯过这里吗？背着纯粹的废人，你要怎么开门，怎么翻越障碍，之后的怪物又要怎么应对，你觉得你是超人吗？”

“你是在自杀。唯一的办法就是你把我丢下，自己一个人现在快跑。”

“闭嘴听我说！虽然对你没什么好处，但我有事拜托你，你把这个金属图案拿着，要是能出去的话，去东十一区找区中心的一间印有烂泥的地下酒馆，对那里的人说这么一句话：‘一切都会死’，拜托了！”

随后上川信把手枪对准李素，“快滚，五秒之内不从我视线里消失的话，我就崩了你。”

李素花了三秒沉默，在最后两秒拿上金属图案跑开了。上川信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感受着生命力随着血液一同流逝，听着笑声哭声脚步声逐渐逼近。

我没有做错，这正是最理性的，最合适的方法，上川信告诉自己，随着身体变冷，他感觉每一秒都在无限拉长。

上川信突然感受到无比的恐惧，他一个人躺在地上，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凭什么我要得到这样的结局，后悔涌上心头，我做错了什么，我没错！以我的头脑和能力，我完全可以应对各种局面，只要在这场游戏中胜出，我将拥有光明的未来，可凭什么我非得死在这里，这根本不是我的错！

我不想死，上川信挣扎起来，哪怕是能多活一秒也好，我要活着！我后悔了，李素，救我，救我！我不想死！

在笑声和哭声把上川信笼罩的那一瞬，他的心情突然平复下来。

就这样就好，我做出的是正确的选择。

爸，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