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到达京城(1 / 1)

加入书签


毛驴子再次前进,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

赵致坐在车辕上,控制着方向,刘江坐在车尾,拿着赵致给他的望远镜,警惕的看着四周。

官道相对安全一些,但也仅仅只是相对。

明末这个时代,没有所谓的安全。

车中央坐着一个瘦弱的少年,身上的衣服都成了破片,头发像枯草一样。

可他并没有因为这些东西而担忧,眼睛里反而带着希望的光。

少年叫梁才,顺天府人士,十五岁。

去年家中遭了灾,跟着父母去京城逃荒,后来父母死了,就在京城附近游荡。

京城附近的难民越来越多,像他这种孤身一人,没有什么势力的人,很难在那里活下去,于是他就各处流浪。

一个瘦弱的乞儿,没有人会注意到他,即便是打家劫舍的土匪,也不会在他的身上投入太多注意,没有任何油水可捞。

行至此地,饿的他头昏眼花,就在即将饿死之际,看到了路边的帐篷。

本想过去讨要一些饭食,可喊了大半天没见一个人出来。

腹中饥饿,行将饿死的他为了苟活下去,大胆的钻进了帐篷中,吃了一些赵致留在里面的压缩饼干。

赵致见他可怜,加上如今正要招揽人手,就把他留了下来。

十五岁,不大不小,好好的补一补也能拿起刀枪。

孤身一人,没有任何家眷亲属,好控制,也好养活,更重要的是不用花钱。

“哥,您这是去哪啊?”

梁才凑到赵致身旁,一脸兴奋的问道。

赵致给了他一口饭吃,活了他的命。

他知道跟着赵致有饭吃,也知道跟着赵致饿不死。

“去京城!”赵致说道。

“去京城干什么?!”梁才好奇的问道。

“买些孤儿,我家有生意,买点孤儿照顾生意,最好在十五六岁。”赵致随口说道。

梁才不知道赵致所说的生意是什么,他拍着自己的胸脯,信誓旦旦的说道:“哥,别看我瘦,我这是饿的,我有一把子力气,您留下我绝对不吃亏,我什么活都能干,要是您养得好,我比牛还要厉害!”

赵致这话让他心里升起危机感,害怕自己没有作用,就把他给扔了。

初次见到赵致时,那浑身是血的场面将他吓了一跳,他害怕赵致真不要他了。

“这些事不是用嘴说的,要看你怎么做,你现在就是把天说破,也没有一丁点作用,安安分分的坐在这吧,车里有压缩饼干,撕开包装就能吃,要是饿了就吃吧,记住,不能吃的太多,不然容易撑死!”

赵致挥舞着手中的马缰绳,说道。

压缩饼干就在车中的一个小竹篮里,满满一篮子都是。

梁才看着里面的饼干,口水直流,肚子咕噜咕噜的响。

他并没有取,而是将目光放在了别处。

赵致还没吃,他又怎么可能会吃?好不容易找到了活路,又如何能不珍惜?



驴车算不上快,但也不慢,花费了三天时间,终于到了京畿。

大明首善之地,京畿近郊重地。

可如今,这里全然没有皇家气象,更没有帝国威严。

沉重而又广阔的城池盘踞在苍茫的大地上,从远处看,犹如天边接连不断的山脉。

厚重感铺面而来,历史的沉重在此刻浓郁到了极致。

赵致站了起来,目不转睛的看着。

在现代的时候,他曾经来过京城。可那种现代化的繁荣,和此时截然不同。

磅礴,宽厚,博大,厚重。

灰黑色的天空,暗色调之下的大地,浓墨般的城垣,交织着一副恢宏的画卷。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赵致下意识的吟出了这首边塞诗。

梁才没听过这首诗,但觉得由赵致读来,气势恢宏,他蹲在后面,拍手大叫着好。

“终于到了,这一路上,咱们可真是没少折腾啊!”

刘江跳下马车,将手中的望远镜交给了赵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赵致拿过望远镜,往前面看去。

那厚重而又宽阔的城墙,渐渐清晰起来。

城墙墙体驳杂不堪,有些地方甚至都没有了包砖,夯土层裸露在外,上面是一些枯死的杂草。

城墙下面雾蒙蒙一片,仔细看的话,便能看到那是堆积在一起的难民,以及他们搭建起来的窝棚。

驴车缓缓向前,赵致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刘江走在一旁,抽出高碳钢刀,横在身前警戒。

难民数量杂多,大多以宗族而居,相互扶持,相互帮助。

穷山恶水出刁民,在这种情况下,鸡鸣狗盗之辈剧增,帮派横行,买卖人口,抢劫杀人,为非作歹。

城中的老爷们不会在乎他们死活,对他们来说,外面的这些人全都死了,反而还是一件好事。

赵致的驴车太过显眼,这不是驴子,而是一头行走着的肉,对饥肠辘辘的难民们来说,是不可多得的肉食。

若是大股人马或者权贵队伍,难民们基本上不敢有什么想法,只有他们几个,那一切都保不准了。

饿急了的人,可不会在乎什么。

距离城墙还远,就有七八个衣衫褴褛的瘦弱难民往这边凑来。

他们是盘踞在这里的帮派,人数不多,就这么几个。

这里是京城最外围,他们的实力也最弱小,平日里欺负欺负良善百姓过活,也吃不饱饭,饥一顿饱一顿。

现在看到了赵致的驴子,那肥美的驴肉勾动着他那毫无油水的肠胃。

他们毫不遮掩,手中的木棒或者锄头明晃晃。

赵致跳下驴车,手中的刀直接出鞘,黑着脸往前。

梁才也从驴车上跳了下来,在地上捡了一块砖,恶狠狠的看着这些过来的难民。

凑过来的难民根本不在乎赵致手中的刀,他们甚至都没有看赵致,而是死盯着驴子。

驴子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啊嗯啊嗯的叫唤,显得有些焦躁,停滞不前。

刘江急忙凑到驴子跟前,抚摸着脖颈处的毛,尽力安抚着。

赵致停了下来,手中的刀横在身前,静等着他们过来。

双方之间的距离在不断拉进,最终相距不到五步。

“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

一个精瘦的汉子拿着一把镰刀走到赵致面前,目光贪婪的看着他身后的驴子。

身上的衣服成了绺子,清晰可辨的排骨在胸前排列,黝黑的肤色和污泥交织,头发像枯草,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这不是人,而是一头会说话的牲口。

“你又是谁?!”赵致反问,手中的刀,往前抵了几分。

汉子咽了一口唾沫,发绿的眼睛像野狼,口水顺着嘴巴不断流淌。

“小伙子,你身后的这头驴子可肥硕,想要进城去,就把驴子留下来吧!”汉子不再掩饰,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呵呵呵,让我把驴子留下,那你看看我手中的刀锋利不锋利?”

赵致挥舞着手中的刀,接着说道:“你们想干什么,我一清二楚,我要是你们的话,肯定不会轻举妄动。你们想要吃的,而我这里正好有吃的,你们要是能帮我办件事,那我不仅会给你们吃的,甚至还会给你们钱。”

汉子轻蔑的笑了笑:“找我们帮忙?真好笑,就算我不帮你,你身上的所有东西,不也全是我的?”

赵致的脸色更冷了,一个箭步就往汉子冲去,手中的刀直劈向汉子的脖颈。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实力,或者有没有这个命数!”

话音刚落,刀尖进抵汉子脖颈。

锋刃划破了汉子脖颈的表皮,一道血印赫然出现。

汉子显然没有想到赵致的速度竟然这么快,额头上的冷汗直冒。

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人,又怎么能挡得住赵致这一刀?

要不是赵致不想杀他,此时的他,人头已经落地。

“咕噜!”

汉子咽了一口唾沫,从赵致的身上感受到了浓烈的杀气。

就连他身边的那些喽啰,也被这股气势吓得往后退缩。

刘江紧随其后,大踏步的来到他们面前,手中的刀连连挥动,发出呼啦声。

“不怕死的就过来,可以试试!”

刘江怒吼,声音震天。

一个营养充足,体力强劲的人,打七八个常年饥饿的人,不要太简单。

梁才也挥舞着手中砖头,连连尖叫:“不怕死的就过来,弄死你们!”

“好汉爷,我错了,我错了,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汉子瞬间拉垮,惊慌失措的求饶。

赵致手中的刀并未离开,甚至还进了几分,“我要买二十个十五六岁的孤儿当做仆人,你是同意,还是去死!”

“好汉爷,这不是什么事,京城城外的那些人牙子我都认识,他们常年往那些勋贵家中送仆人,别说二十个,就是五十个我也能弄到,只是这刀,能不能先松一松啊!”汉子浑身都在颤抖,惊慌不已的说道。

“别给我耍花样,不然会死的很难看!”赵致收起了刀。

汉子如释重负,急忙往后退缩了几步,额头上的冷汗就像是下雨一样。

“那啥,好汉爷有没有吃的,没有吃的,我们也没力气办事啊!”这汉子又开始讨价还价。

滚刀肉一般的人物,像泥鳅一样油滑。

“吃了我的东西,那就得给我办事!”

赵致从车里的篮子中取出几个压缩饼干,扔给了汉子。

“撕开外面的那层东西,里面是干粮,你现在可以试试!”赵致说道。

汉子按照赵致的办法,将外面的包装纸撕掉。

一股咸香味道钻进了鼻腔,他不暇思索,一口咬了上去。

食用盐的咸味瞬间充斥着整个口腔,口水开始疯狂分泌,兴奋在干巴巴的脸上急速蔓延。

“有盐,哈哈哈,有盐,是白面,真香,真香!”

汉子一边大吃大嚼,一边兴奋的喊叫。

盐是生活必需品,但对明末的这些难民们来说,却是无法触及到的东西。

即便他们在逃难之前,也不怎么吃盐,除非农忙之时才能吃上。

没怎么吃过饱饭的汉子已经忘掉了盐味,现在冷不丁的尝到,别提有多兴奋。

周围的那些人也都看向汉子,眼珠子都快掉到了地上。

许久之后,汉子抹了抹嘴,将最后一口压缩饼干咽下。

“你们在这里等着,不就是二十个孤儿嘛,我马上去办,对了,你要不要丫头,丫头好搞,你想要多少,我就能弄多少。”汉子打着嗝,不断的舔着嘴唇,回味着留在嘴巴上的味道。

“不要丫头,只要男娃!”赵致说道。

男丁是家中的顶梁柱,一般来说,十五六岁就能做事了,除非真的活不下去或者真的无路可走,不然很难弄到。

丫头就不一样了,在重男轻女的时代里,是天生的赔钱货,灾荒年间,卖女儿的络绎不绝,河沟里埋藏的女孩尸骨更是数不胜数。

赵致尽管也想拯救她们,可现在实力不济,将她们买来,又能做什么呢?

“好嘞!”

汉子说着,转身就跑。

“等等!”

赵致叫住了汉子,“再弄三四个丫头吧!”

这是赵致目前所能承受的极限了,再多就养不活了。

买三四个丫头,回去让她们照顾梁翠起居。

“好嘞!”

汉子跑开了。

梁才站在赵致的身后,脸上满是担忧,嘴里不停的嘟囔着。

赵致转过身来,看着他,“你在这嘀咕什么呢?”

梁才一惊,急忙摇头,“没有,没什么!”

“没有就好,要是有什么事,直接说出来!”赵致说道。

随后,又坐在了驴车上,静静等着。

天色渐晚,夕阳与微风交织,有几分凉意,地上的尘土卷到天上,降低了视野。

梁才蹲在地上不知道想些什么,眉头紧锁,嘴里嘟嘟囔囔。

许久之后,他径直来到了赵致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

还不等赵致有什么反应,他便大声的喊了一声“爹”。

这让赵致有些失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龄,怎么突然当爹了呢?

每逢战乱年间,不管军阀还是土地主都有很多义子,但这并不能说明他们喜欢收义子。

很多时候,是那些无依无靠的孤儿,为了自保为了活下去,而迫不得已的做法。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