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 音乐之都(四)(1 / 1)

加入书签


结合了新颖的曲线设计和古朴的木制构架的音乐堂内,一群衣冠楚楚的男女正默契地练习。他们是参加演出的原班人马,也是伦琴最具实力的剧团,个个有家世有资历。

“喂,沃夫,你听说了没?”身穿低胸晚礼服的妙龄女郎停下拨竖琴弦的手,故作神秘地对拉小提琴的卷发青年道,“改革派那位最激进的老爷爷,这次推荐了一个吟游诗人呢。”

“什么!”本来专注于曲子而不想理她的沃夫闻言瞪大眼,表情因惊怒而扭曲,“他推荐哪个新人也算了,怎么可以让低贱的吟游诗人进入神圣的音乐堂!”

“就是,是不是你弄错了,蜜妮?”附和的众人提出质疑。

蜜妮不悦地嘟嘴:“才没呢,我打听得清清楚楚,他叫维烈,和我一样是竖琴手,听说是满英俊斯文的年轻人。”

“再斯文也是肮脏的流浪艺人!骨子里流着下贱的血!”小提琴手愤慨地大喊,语气充满鄙视。

“别这样,沃夫,你这样不连城主大人也骂进去了。”

“城主大人不一样,他虽是平民出生,却有着平民没有的规矩教养,也从来没用神圣的音乐作为谋生的手段。”沃夫越说越气愤,把乐器一放,走下舞台。蜜妮急忙叫住他:“你要去哪?”

“教训那个吟游诗人,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然,这个神圣大厅迟早沦为卖艺场。”

众人沉默地目送他离去。



春之礼赞举行的前一天,维烈终于被加林专门请来的专家宣布“毕业”,体恤他的同伴们拉着他上街散心,补偿他这些天的辛劳。

“痛痛痛,昭霆,慢点。”被拉得差点跌倒,维烈哀嚎着讨饶。

肖恩皱着眉看他:“还在疼?”他就不会忍一忍?男子汉大丈夫。

“疼。”维烈诚实地回答,随即苦笑着加了一句,“不,是酸,又酸又麻。”耶拉姆语带关切:“晚上再敷一次药,我帮你按摩一下。”

“嗯。”维烈脸色好了点。这些天练习得疲累欲死,他满腹怨气,但一来也想队里更有钱,可以吃睡得更好;二来他对拜托他的耶拉姆很有好感。

耶拉姆的师父无名氏神官是圣域的圣修士,圣域是他指使雪露特烧毁,虽然他不怕世人的制裁,千年他都横行过来了,反正知道真相的圣修士都被他杀了,但是神官为青梅竹马深情顶罪,免去他很多后顾之忧。

所以他对耶拉姆很是和蔼可亲。

希莉丝好奇地问道:“为什么还会疼呢?以你的体质——”

“我们的恢复力对疲劳几乎没有作用,只对皮肉伤有明显的功效。”

“话说回来,你还真像老头子耶。换作别人,这么多天早就适应了。”莎莉耶毫不客气地数落。维烈被打击了。

朱特问道:“什么体质?”众人默然,暗暗抹汗。

走在前面的向导,加林的独生子萨芬也转过头,却没有起疑,只道:“辛苦你了,父亲确实过于苛求。”

“哪里,是我不中用,还麻烦他请专人训练。”维烈谦虚道。

“不,父亲是对你寄予厚望,希望你以最完美的状态参加比赛,而非对你本身的技艺有何不满。”萨芬诚恳地解释,以郑重的目光直视他,“维烈先生,很高兴你对父亲的体谅,我代他向你道谢。”维烈心里的怨气消散许多,这些天他觉得自己太辛苦了。

杨阳若有所悟:“萨芬先生,其实你很支持你的父亲吧?”萨芬一愣,笑道:“没错,事实上,我非常愧疚,因为都是为了我,父亲才会放弃他最爱的音乐。”

“别难过,加林先生已经找到新的目标了。”

“嗯,所以我也希望他挖掘的每个人才,都能够出人头地。”

谈笑间,一行人来到中央广场。昭霆吵着要先去绿荫迷宫再参观音乐堂,莎莉耶大力支持。余人没办法,只好依她们。在眼花缭乱被层层隔开的小径里,昭霆和莎莉耶兴奋地乱钻,杨阳等人不得不牢牢盯着,无形间拉开了距离。反正这种地方有专门的救援人员,迷路了也不要紧。

“呜!”

走在最后的维烈突然听见树叶急速波动发出的哗啦声,还没反应过来,口鼻被捂住,一股刺鼻的气味直冲大脑,顿时天旋地转失去了意识。两个蒙面大汉将他拖进隔壁的道路,动作十分利索,没有惊动任何人。

不知过了多久,维烈在剧痛中醒来,映入眼帘的是绿色的草地,和冷汗化开的水晕。

“这小子就是少爷要整的人?长的倒满文静的。”

“再文静也是流浪艺人,怪他自己运气不好吧,犯少爷的忌。”随着说话声,又一阵剧痛传来。维烈这才意识到有人拗住了他的右手腕,怒道:“放手。”同伴们不在身边,他不由得露出了本性。

“放手?还有的你受的呢。”抓着他手的大汉嗤笑,飞快卸下了他的腕关节。维烈猝不及防下惨烈呼痛,险些晕过去。就在这时,响起一个愤怒的大喊:“你们这两个混蛋,做了什么!”

萨芬奋不顾身地撞开一名大汉。对他而言,维烈是他父亲看中的人才,必须妥善保护的对象,因此其他人沉溺于玩乐的时候,只有他不时往后看,才在第一时间赶到。

“说!是谁指使你们的?”萨芬揪着一人的领子质问。那大汉一手按着面巾,一手握拳揍上他的下巴。另一个也扑过来踢倒他,拳脚相向,一副灭口的架势。

“住手!”维烈勉强撑起上身,念出简洁的咒语,“风卷!”两个小型风旋出现,将行凶者弹开。鼻青脸肿的萨芬狼狈地爬起:“你……原来是魔法师?”

“嗯。”维烈疼得脸色惨白,有魔族的恢复体质,他感觉渐渐好起来。

“你要不要紧?啊,快抓住他们!”萨芬如梦初醒,急忙转过头,却已不见半个人影。



“太不像话了,那些家伙竟然做出这种事!”

得知事情的始末后,加林暴跳如雷。让希莉丝治疗的萨芬愧疚地说都是自己照顾不周。昭霆哇哇大叫:“是我们不好啦!”杨阳等人一齐点头。

“维烈,你好点没?”强压下怒气,加林担忧地问道。已经伤愈的维烈回以笑容:“啊,没事了。”

“唉,骨折的伤哪有这么容易好的。”加林颓然坐下,摆了摆手,“别勉强,这次就当我们栽了个跟头。”

“呃……”

“我心里有数,那两个男人叫的是‘少爷’,那就不会是我那帮同事,十有八九是剧团的小兔崽子。等我查出来,绝对不让他好过。现在你好好休养,一两次挫折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你的前途。”

冒险家们神色怪异地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本来以维烈的不死之身,这点小伤早就痊愈了,偏偏让萨芬看到经过,这下要怎么解释维烈其实可以弹琴,而且不会影响他的音乐生涯?

完了,五千金币……耶拉姆哀悼泡汤的奖金,一脸如丧考妣。瞥见他的表情,维烈想起什么,开口道:“加林先生,如果临时换人,可不可以?”

“换人?”不止加林父子,杨阳等人也大吃一惊。

“是,我认识一个琴艺比我更高明的朋友,马上就能联系到。”

“这没问题,报上去的只是名字,让你朋友冒充一下就行了。”萨芬十分兴奋,抢先道,“不过,他的琴艺真的比你还高明吗?”可别死马当活马医。维烈推崇道:“嗯,我担保。他和我的水平,甚至是天与地的差别。”

“哦?”加林也被挑起兴趣,“真有这么厉害?那我可要亲自拜见——他是住在伦琴?”

“呃,也算吧。不过由我跟他说比较好,因为我们是用法术联系,请提供我一个空房间就好。”

等待期间,昭霆一边盯着紧闭的大门,一边对表姐咬耳朵:“你说,维烈在耍什么花招?”杨阳小声猜测:“可能是变装成另一个人,大摇大摆地走出来吧。”在旁边偷听的莎莉耶嗤鼻:“加林又不是笨蛋,会这么轻易受骗?”

希莉丝突然皱起眉头,搓了搓臂膀:“奇怪,我觉得有点冷。”几乎在同时,肖恩叫道:是降灵术!』他的声音只有杨阳听见,差点脱口惊呼,忙一手掩嘴,用心声问道:(降灵术?)

对!我感到降灵术的气息!召唤亡灵的法术!』肖恩擅长死灵魔法,立刻感应出来,不过好像是法器,不是施法。』杨阳想起来,昭霆曾经从维烈的背包坑出一个叫「幽冥印鉴」的法器,召唤出许多亡灵,难道是那个?

咔!话音刚落,门从内推开,维烈脚步蹒跚地走出房间。所有人,连同杨阳和肖恩在内,都瞪大眼,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身后的黑发青年。

白衣如雪,蔚蓝的双眸如大海清湛悠远,俊逸的脸庞冷漠而沉静,举手投足充满优美的韵律感。

“你是……”加林打破沉默。维烈主动介绍:“这位就是我说的朋友,罗里兰塔。啊,当然,他和历史上的那位是同名不同人。”

才怪!了解内情的两人不约而同地翻了个白眼,继续打量,瞧着瞧着,心生困惑:怎么有点眼熟?

“请多指教。”青年吐出清越冰凉的嗓音,宛如深山幽谷的暮鼓钟声,直接浸润到心的最深处。虽然不知道他的琴艺如何,但光是声音,就令人惊艳震撼。



同一时刻·北城埃特拉·首府米尔菲——

晶羽放下茶壶,端起茶杯耐心地吹凉,送到主人唇前。帕西斯刚喝了一口,原本木然的眼神光芒乍现,伸手接过。

“主人?”晶羽诧异地低呼,这个时间傀儡应该正在工作,帕西斯怎么会恢复意识?

“有人召唤亡灵。”银发青年玩味地笑了,自己端起茶杯,徐徐啜了口茶,“这年头居然还有人会降灵术。”

“要查清楚吗?”

“嗯,也好,说不定是席恩搞的小动作。”

“遵命。”白衣少女单膝跪地,让主人一指点在眉心,虚拟的地图立刻在脑中浮现。她变回原形,振翅飞向蓝天。



“那个,罗里兰塔先生!”

按捺不住结交历史人物的渴望,尽管亚利安族青年脸上明明白白写着“生人勿近”,杨阳还是鼓起十二分的勇气,追逐前方的身影。

罗里兰塔转过头,一声不吭地等着她发话,无言的压迫感让杨阳险些打退堂鼓。

“呃,我叫杨阳。”黑发少女自我介绍,讷讷道,“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您有空吗?”

“无所谓,反正我也用不着睡觉。”魔曲师瞥了眼黑漆漆的窗外。

果然……杨阳深吸一口气,尽量流畅地道:“请问,你为什么答应帮维烈呢?你们认识?”经她提醒,罗里兰塔才发现面前的少女和召唤他的人有够相象,疑惑地端详:“不认识,我答应,纯粹是交易。”

“交易?”

“我帮他一个小忙,他让我见我儿子。”

“你有儿子!?”杨阳这一惊非同小可。罗里兰塔反而纳闷地瞅着她:“我有儿子很奇怪吗?”他又不是还没发育完全的奶娃,而是可以成家立业的大男人。

“不不不,不奇怪。”奇怪的是你儿子还活着,啊,如果母亲是异族,寿命是会延长,“这么说,您并非亚利安族的最后传人?”罗里兰塔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听说我儿子不喜欢音乐,也许我还得扛着种族的包袱。”

“哦。”杨阳一时找不到接下去的话。罗里兰塔看向走廊尽头不断传出噪音的房间,道:“那位老人家,把酒当水一样灌,真的不要紧吗?”

下午他调了几个音,就把加林和请来的专家们骇得眼珠子差点弹出来,之后像喝了兴奋剂似的,直嚷嚷胜利在握,拉着周围人一起狂欢,惟独把他赶出来,要他养足精神明天一鸣惊人。

杨阳忍俊不禁:“这个嘛,可能会宿醉,不过有他儿子在,不会有大碍。”

被最后一句话触动,罗里兰塔忽然敛去所有的表情,垂眸不语。注意到他的变化,杨阳心下恻然,犹豫是否该继续询问。眼前的人年纪轻轻就死于那场最丑陋的人类大统一战争,也许连妻子和孩子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挖开他的心伤,实在太过分。

“你身体里的男人是谁?”

“啊!?”杨阳回过神,讶道,“你看得到肖恩?”罗里兰塔眼波一动:“当然,我和他同样是灵魂。肖恩……这个名字我听冥王说过。”肖恩向杨阳打了声招呼,跳出来问道:“他说了我什么?是不是说我坏话?”

魔曲师一言不发,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弯腰行礼,转身离去。

良久,呆立当场的两人才相继回神:“他为什么向我鞠躬?”

不知道。』杨阳不解地凝视已空无一人的走廊。

窗外,一只白鸟调头转向,融入深沉的夜色。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