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血河之战(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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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钧一发之际,南城城主梅莲可及时赶到,格开贝姆特的剑锋,却因体力不支,没有完全挡偏,闪空雪亮的剑锋擦过卡特的左耳,硬生生削下他一条左臂,赤红的液体登时狂喷而出,高度甚至超过马背。

“贝姆特·瓦托鲁帝!!”

梅莲可嘶喊,挡在昏厥的部下面前,内心涨满狂怒和悲愤,充血的眸狠狠瞪视他,“我要宰了你!!!”

“凭你这个模样?”贝姆特冷笑,打量她残破的盔甲和摇摇欲坠的躯体,不用他一根小指,梅莲可马上就会自己倒下。

贝姆特收起几分嘲讽之色,将闪空横在她颈边,肃然道:“投降吧,我不想污辱对手。”

梅莲可依旧一霎不霎地瞪着他,既不动弹,也不说话。

这时,夏亚爆发出一声惊喊:“首领!小心——”

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从远方飞来,宛如一道黑色的电光,直袭青年的后脑勺。

就在即将刺中的刹那,火红的波动从贝姆特腰间的小包涌出,裹住他的全身,魔法屏障硬生生挡住长剑。只这电光火石的一顿,贝姆特已翻转手腕,荡开剑锋。

魔封剑转了两转,一头插进地里。

大神官和周围的西城士兵吓得一身冷汗,结结巴巴地道:“首领,你…你没事吧?”

贝姆特调整了一下呼吸,答道:“没事。”情不自禁地摸向放着维烈送的回音宝石的腰包,脸上掠过诧异之情。

众人定了定神,看向那柄飞来凶器,却见长剑自动从土里飞起,浮到半空,咻地飞回,嵌入一只白皙优美的手掌。

贝姆特冷冷看着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那是个独自屹立在平原上的年轻骑士,同样冰冷的双目迎视过来。

他就那么孑然一身地站在那里,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无视他的存在,嘲笑他的狂傲,仿佛他单枪匹马与十万大军对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直到远方的地平线传来轰雷一般的马蹄声,众人才从骑士压倒性的庞大气势里回过神,循声望去,只见尘土飞扬,一面无比眼熟的旗帜跃入眼帘,咬着剑的狮子与百合纹饰,代表德修普王家,深红的底色则是西境军的标志。

几个眨眼,这支大军就奔到骑士身后,一齐勒马停步,领头的两名青年一脸气急败坏,不约而同地吼道:

“殿下!!”

“闭嘴。”

诺因用短短两个字封杀心腹未出口的数落。吉西安和雷瑟克连连喘气,面色铁青,却莫可奈何。

贝姆特扫视敌军的阵容,心念电转:中城军比预计的早来,而且似乎是倾巢而出,虽然是急行军,但己军战了一夜也十分疲惫,还有南城的残兵败将,再来一场硬仗只怕会拼得两败俱伤,只是,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想到这里,贝姆特重新将剑搁在梅莲可颈上,这招快愈闪电,别说梅莲可,连诺因也来不及反应,就在众人以为南城城主即将身首分离时,听得贝姆特沉着的声音徐徐响起:“德修普,我们来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诺因冷静地反问。

贝姆特直直望着他:“我可以退兵,但是梅迪城必须承认战败,并将凡尔加平原全部割让给我城!”

一言未毕,无论远近的梅迪军一致发出屈辱的怒吼,被贝姆特一句话摆平:“不满意的话,我现在就把你们城主的脑袋割下来!”

鼓噪的将士刹时噤声。

诺因用力握紧缰绳,咬牙切齿。一旦凡尔加平原落入西城手里,米亚古要塞就失去了战略意义,从此西境的防守重心必须转移到不易防守的南部平原。但是,眼下的情势也不容他拒绝,谁让他昼也赶夜也赶,还是迟了半步?

深吸一口气,诺因朗声道:“好!我同意!”

“我不要你同意,只要你做个见证人。”贝姆特转移视线,“有资格签订条约的是你,梅莲可。”

梅莲可闭上眼,强咽下不得不签订城下之盟的耻辱,吐纳数次,才用每个人都听得见,却又无比虚弱的声音道:

“我答应……你的条件,贝姆特·瓦托鲁帝。”

她说完的同时,贝姆特还剑入鞘,简洁地道:“撤!”

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河里的伊斯法军首先移动,向山丘靠拢;山腰上的部队因为有梅迪军插在里面,移动得稍微慢了点,但也十分迅速。

只过了大约十多分钟,两支队伍就汇聚在一起,整齐地排列在山脚,与卡萨兰军正面相对。

“你又坏我一次好事。”贝姆特瞪视诺因,语气充满嫌恶,诺因的表情也称不上友好:“彼此彼此。”

贝姆特冷哼一声,别过头,挥了挥手:“我们走!”

闻言,每个西城士兵都朝卡萨兰军投以愤怒憎恶的目光,心想原本胜利在望,财富、土地、美女都要到手,却给这帮好事者破坏,少了大肆掳掠女性俘虏的机会,不免有所抱怨,但还是跟随城主离开。

诺因望着远处飘扬的尘烟,淡紫色的双眸闪过一抹阴郁。



修罗场。看着战后的沙场,柳轩风浮起唯一的感想。

戴着头盔的头颅,裹着盔甲的躯体,握着武器的断肢,散落破碎的内脏,中箭倒毙的马匹,折断的旗杆,断裂的长枪,草芥一般的箭矢,沾满碎肉的长草……构绘出一幅触目惊心的景象,灰水河上飘满了南城士兵的尸体,原本清澈的河面如今变成了暗红色,四散的血味中人欲呕。

轩风捂住嘴,强忍一波波涌上的呕吐感,在看见梅迪军身陷火场,被烈焰焚烧时,她就把吃过的东西全吐光了,现在只剩下胃酸可吐,但她不想吐,她受够了!为什么偏偏是她来到这样一个野蛮的世界?为什么让她看见那样可怕的场景?那是一生一世无法忘记的恶梦!她的灵魂会永远记得这晚,记得这晚的火光,记得这晚的杀戮,记得灰水河上的累累浮尸,记得无数南城士兵临死的惨号!

“轩风小姐……”身后传来小侍女担忧的低唤,轩风转过头,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伊莉娜,从今天起,只有你会叫我‘小姐’了。”

她清楚地记得残存的南城士兵从战场归来时,看着她的眼神。轩风很明白,经此一役,她救世主的名头算是彻底毁了。本来她就对那个虚名没有丝毫留恋,但是那些充满恨意和指责的目光还是让她感到锥心的刺痛。毕竟,梅迪城是她来到异世界后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庇护所,就算对它没有好感,轩风还是真心关心这个城的一切,看到它吃了那么大的败仗,签订那么屈辱的条约,她真的觉得很痛心,也对士兵们的不谅解感到无比心寒。

伊莉娜诚恳地道:“对伊莉娜而言,轩风小姐永远是轩风小姐。”

“谢谢。”轩风由衷地笑了,随即带着三分调侃,七分期待地问,“那么,如果我被赶出南城,投奔罗兰城主的话,你会不会跟着我?”

“会。”伊莉娜毫不犹豫地回答。

“呵呵。”轩风开怀而笑,一把搂住她,“谢谢你,伊莉娜!”小侍女圆圆的苹果脸一红,笑得十分可爱。

轩风又紧紧抱了她一下,才松开手,转而伸展双臂,仰视蔚蓝的晴空,深深叹了口气。

“唉,伊莉娜,我不喜欢待在这里,我想回家!虽然我喜欢你,喜欢赛雷尔、蕾雪、卡特、芙瑞尔他们,但我想离开这里,摆脱救世主的身份!就算不得不留在这个世界,我也想出去,认识更多人!我不想当只宝石笼子里的金丝雀,我想当自由自在的鹰,就像……”说到一半,她瞪大眼,惊呼:“啊——”

伊莉娜吓了一跳,不解地看着她又叫又跳,手指上空,兴奋的神情活像发现了什么宝贝:“是它!是它!原来它没走!”

轩风高兴极了,飞过她头顶的正是那天在河边追丢的苍鹰,原以为它的主人是西城士兵,应该早就走了,没想到居然还会出现。

伊莉娜也抬起头,在看见苍鹰的刹那,灰绿色的眸子闪过一道精光。

“飞舞于大气之中的风之精灵,请赐予我嘹亮的声音,歌颂你的活泼奔放——扩音术!”轩风飞快念出咒语,以指抵唇,吹出和当日一模一样的清亮口哨,“哔——”

自那天后,她就开始努力练习吹口哨,无奈肺活量太小,实在吹不出那样中气充沛又好听的哨声,才想了这招作弊的法子。至于欺骗的后果,轩风连想都没想,她只是单纯想接近这只让她羡慕不已的鹰,哪怕只换来它的回眸一瞥也好。

已经飞远的苍鹰果然转过身,困惑地看向哨声来处,对上轩风又喜又盼的小脸,它眼中的疑惑顿时转为被欺骗的愤怒,一声清啸,身子化为离弦之箭,俯冲而下!

“轩风小姐!”

伊莉娜扑向发呆的主子,将她推倒在地。

苍鹰冲势一缓,原本要抓破轩风天灵盖的利爪及时收住,只拉下几根头发。它拍拍翅膀,看了眼趴在轩风身上的伊莉娜,扭头飞向西方。

轩风惊魂未定,就被伊莉娜一通数落:“轩风小姐,你实在太乱来了!鹰是自尊心很高的生物,你怎么可以戏弄它!”

“我…我没有戏弄它……”轩风怔怔地道,望着苍鹰消失的方向,脑中回荡着一个念头——又追丢了。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好像走火入魔似的。她苦笑,神智清醒过来,忽觉头顶一阵刺痛,抬手一摸,几缕断发和一滩鲜血静静躺在她的掌心。



听见熟悉的清唳,贝姆特举起左臂,让饲鹰停落,视线却被它爪下的异物吸引过去。

“?”他取出一看,是只发夹,宛如翠绿的三叶草,雕工非常精细,每一条细微的纹路都刻得极为逼真,价格昂贵,连同夹子在内都是一整块翠玉雕琢而成。

但是这枚发夹最引人侧目的不是式样,也不是价值,而是几滴粘附其上的殷红血珠,在晶莹的绿色衬托下,更显得突兀、鲜艳!

这是怎么回事?贝姆特不解,忽觉这发夹有点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略一思忖,一张美丽而倔强的小脸就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首领。”夏亚策马走近,满面红光,“这次我们大获全胜,回去后可得好好庆祝一顿!”

“嗯。”贝姆特漫应,将翡翠发夹塞进胸前的口袋,手法十分利落,一点没让夏亚知觉,其他几名佣兵团长也靠过来,七嘴八舌地发言。

“还大获全胜哩!我本来以为打完了就可以大肆洗劫一番,再跟几个美女俘虏好好乐乐,现在全飞了!都怪那票混帐卡萨兰人!”炎狼佣兵团长达留恩头一个开骂,一脸激愤。

血徽佣兵团长朱烈斯耸了耸肩:“算了,我们已经拿到凡尔加平原,随时可以去洗劫。”他怀里的芦苇花早就被鲜血渗透。

金雀花佣兵团长莱拉嘲讽同僚:“你还想着抱美女,上次在床上被那个俘虏捅一刀的事你已经忘了?真是好记性。”

达留恩缩缩肩膀,没了声音。月影佣兵团长克劳德笑道:“达留恩,你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哈哈!”

“去去!”达留恩恼羞成怒地嘘道,“我的风流程度还及不上萨罗斯那家伙呢!”

“可是人家没像你一样被捅!”莱拉啐舌。白凤佣兵团长费路迪亚比出小指,笑嘻嘻地道:“达留恩,你是不是‘那里’不行,才惹来飞刀报复啊?”达留恩一把揽住他的颈子,又捶又打,哇哇大叫,余人都笑起来。

贝姆特听着属下嬉笑打骂,说些下流笑话,却是神思不属,眼神朦胧仿佛陷入回忆。

“首领,你怎么了?”莱拉发现他的异状,问道。贝姆特一惊回神,笑道:“没事。”

费路迪亚抱着后脑勺,吊尔啷当地道:“话说回来,没看到那个救世主,真是可惜!我本来计划把她抓回去,让家乡的大伙开开眼界。”

“还可以卖到外大陆,异世界的人,多值钱啊。”他的兄弟费路迪尔也惋惜。

救世主啊……贝姆特有些唏嘘,什么救世主?什么至高神的使者?什么神迹?看看南城的下场!

克劳德不无嘲讽地道:“看来圣贤者的后代是无稽之谈。不过那个救世主也挺可怜的,这次南城败得如此凄惨,势必得推一个人出来承担罪责,她是不二人选。为了平息民众的愤怒,梅莲可八成会把她送上火刑架。”

“什么!那还不如送给我们!烧掉多可惜!”众人纷纷惊叫,无限叹惋。

贝姆特轻呀,也觉不舍,但是莫名的,这股情绪比他预计的强烈。

少女巧笑嫣然的俏颜,银铃般的笑声和窈窕动人的身躯自记忆的谷底清晰浮现,还有白玉般的足,飞溅的晶莹水花,河边绚烂的彩虹。

青年端正的脸庞泛起浅浅的红晕,拉回有点恍惚的思绪,赶走脑中的绮丽画面,拾起一双眼睛的记忆,那也是留给他最深印象的记忆:一双活像困兽的眸。

他微笑,脑中浮起一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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