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县令归来(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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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公堂后,然心有所感触,匆匆出门去了当时茶馆戏班子所在的地方。

半年时光如白驹过隙,茶肆依旧喧嚣如初,人声鼎沸,当时的尖嘴男子和粗犷汉子却已不见踪影,更遑论在草台演出的戏子。他怔怔立了半晌,忽然惦念起庙中的日子来,平凡寡淡却是有滋有味,这外面半年间的变化甚于他在庙中的数年时光,两条鲜活居然在刹那间消逝于无影。

这两位天赐佳侣,身怀惊世才华却遭受老天爷的嫉妒,同在年幼时,一人突遭家庭变故流连市井,一人身罹重疾行走不便,万般艰难下在茶馆邂逅相遇,相知相惜,不到半年时光,便在旁人的贪嗔恶念中身陨魂消,共赴黄泉,再无留下只言片语,也许彼此在地下能再无束缚地琴瑟共鸣,奏出尘世难配的之音。

“愿以此所诵《地藏经》一部之功德,回向弟子王青潼及惜如…令业障消除,离苦得乐,往生净土,永不复见。”他低头唱念起许久未曾开口的佛偈,为惜如和王公子做了一轮超度。

茶馆侧畔初见卿,顾盼生兮两相怡,

幸闻君至楚桓来,共邀佳偶赴缱绻,

晴川汉水染音色,芳草萋浅映霜天,

王府檐下清影斜,同臻曲中不羡仙,

回弦滑音奏晴时,婀娜婉约舞翩跹,

若得朝夕慕君颜,半年挥毫弹指间,

无奈贪嗔恶念心,刀剑灭却歌舞情,

万般无奈琴断弦,一腔血泪溅堂前,

喁喁道别眼迷离,谆谆情谊付无心,

惟愿黄泉幽下见,还愿与君书华篇。

……

虽然他脚程甚快,回程路上也耗费了将近半日时间。回到衙门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却前厅上还点满了油灯,还传来零碎的说话声响。

难道又来了案子?然心心中诧异,便加快脚程,朝公堂的地方赶去,正好遇上衙役把姜老头往牢房的方向押去,他正纳闷是谁将姜老头又传唤提审,入眼便瞧见薄县令坐在案桌上,旁边站着齐师爷,显然是县老爷所为。

原来是县令大人回来了,然心上前正要打个招呼,忽见齐师爷跟他打了个眼色,似乎有所暗示,再一看薄笃虔正襟危坐,脸色不愉,便停下脚步站在原地,静等薄县令发话。

薄笃虔看然心进来,本想等他先鞠躬行礼,再行发话,憋了半晌见然心就是不出声,只好说道:“你方才到哪里去了?”

“回大人,岑心方才去了一趟县城外的茶馆,回顾了一次王府案件的经过。”然心鞠躬回应道。

“这王府的案子,你断得很快,很好啊。”

然心听出薄笃虔的语调有异,猜测是他在意自己未等他回来,便擅自结了这桩案只,便回应道:“大人远行在外,案件又事出紧急,王府老爷急于寻出真凶,然心便擅自做主审批了案子,如有不当之处,还请大人裁决纠正。”

薄笃虔听然心说得诚恳,脸色略转缓和:“急案重案,先行审批自然是不错的,但我既然身为一县之首,理应有责做出最后的裁决,尤其面临如此大案,更不应该草率定案,下次你可先做预判,理好卷轴,待我回来后自会给出定论。”

齐师爷在一旁听着,脸上神情不变,心中却嗤之以鼻:“你无非是看人家然心断了个大案,给了王仲海一个大恩情,而且人人叹服,感觉被抢了功劳心中不忿,也不细心想想,过往十断九错的到底是谁,这次若非是然心来了,凭你的水平上堂,想必那王仲海在久不破案的情况下,就此割袍断义而去,再也不会掏一枚铜币给县衙了。”

薄笃虔自然听不到这些,觉得自己的说法甚是合理,接着道:“方才经过审问,我已查实姜庆的罪行确凿,系案犯无疑,当报请州府定下斩首之刑,此案正式了结,也算是还了王府一个公道。”

其实案件昨日已经水落石出,如今薄笃虔翻出来狗尾续貂,然心自然晓得其中之意,虽听得别扭生硬,也不加辩驳,静待薄县令演完这出好戏。如今听他说完,便也随着齐师爷和众衙役点头称是,同应道:“大人明鉴。”

薄笃虔见效果已经达到,便抬手示意道:“好好,既然事情已了,现下就退堂罢,诸位便请。”说罢自己转身回后堂去了,齐师爷眼神示意然心到后庭见面,也随薄笃虔离去,堂下衙役互看一眼,便作鸟兽散,走的路上有人与然心打个照面,低声替然心鸣不平:“这不全是小师爷的功劳嘛,薄大人这明显是强抢功劳啊。”然心不便表态,点头表示感谢后,便走出公堂到后庭去见齐师爷了。

齐师爷早已在那里等候,两人找了个偏僻的角落聊了起来。

“好你个岑心,如此大案被你两天内就抓到了真凶,相当了不起啊,我和老薄回来时先去找了王家老爷,他对判决的结果也表示认同和信服,言下对你颇有赞美之意,看来青出于蓝胜于蓝之说果然不虚,我们这一代人是真的老了。”

“师爷说的哪里话,此案全因事发突然,王府老爷悲恸欲绝,急求破案缉拿凶手,还差点让府中管家冤枉受累,不得不马上审理,恰逢你和县令还在州府办事一时无法回来,只好越俎代庖先行处理了,倘若此案由你们来主审,同样会水落石出的。”

“这就未必了,老薄的断案水平我是知根知底的,十断倒有九错,还是看涉案之人懂不懂得对他行些方便。方才我研究了案件细节,不是我自个儿谦虚,在短时间内定然也是无法查出真相的,光是那吸铁石的原理我就弄得稀里糊涂,更遑论破案的说法了。”

齐师爷说着,语调互转低沉道:“但这次没能赶上帮王仲海查案追凶,让他欠上一个大人情,倒是被你抢了先,让老薄颇有不满,心中始终耿耿于怀,在回县衙的路上絮絮叨叨了无数次。以他的性子,想必会认为你对他形成了威胁,往后会想法子给你穿小鞋,让你的日子不好过,我也没法时时替你解围呀,一定多加谨慎。”

然心方才瞧薄笃虔的表现,心中早已猜想今后的日子会不太好过,但他仍感激齐师爷的一番善意,拱手作揖道:“然心多谢师爷的关爱,我一定多加小心。我观薄县令气量虽小,但也不算万恶之人,行事当有底线分寸。仲然有万般为难,佛家有不变应万变之说,我孑然一身且了无挂碍,当泰然以对。”

“真是自愧不如,”齐师爷摇了摇头,叹服道:“你看得比我还要透彻,看来是我多虑了。你这小子才思兼备,绝非池中之物,未来当无可限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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