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悬镜断案（1 / 1）

姜老头听了，磕头如捣蒜，连连道：“大人但有吩咐，小老头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然心看他一眼，问道：“王府出了杀人命案，且其中一名受害者是与你相处多年的同伴，为何不打一声招呼，在此时仓促逃离王府？”

“小人绝非逃离，因与临近汝州范府相约好，在他们千金的诞日前往演出，这才匆匆离开前禾，前往赴会的。”

“为何不跟王府的人打一声招呼，便直接离去？”

“我不比惜如，与王府的人本就不熟，加上是午夜时分出的门，便没有跟府中的人道别。”

“单你一人过去，不带上惜如，如何演出？”

“回禀大人，小老头在汝州府有长期合作的伙伴，可以一起配合演出。我当然希望带上惜如，但看惜如跟王家公子这么亲密，似乎已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实在不好意思带上她一起去，这次自行过去的。”

“你离开时不知王公子和惜如在王府出了事？”

“小人偏居王府的客房，平日里极少跟王家公子和惜如照面，离开时一切平静入场，确实不知王府里出了这等大事，我跟惜如原本情同父女，若知道这个情况，我是说什么也不会擅自离去的，定要留下替她向王府讨个公道。”

然心暗道这姜老头果真狡猾，居然玩起了贼喊抓贼的把戏。转头问领班道：“可有搜到这姜庆身上有任何珠宝钱财？”

领班答道：“抓到他时，已全身搜查，除了少许盘缠，身上并没有其值钱的物事。”

然心问姜老头道：“你卖艺多年，身上难道没有存些钱财，全部花光了不成？”

姜老头磕首道：“小人收入本来微薄，攒的些许银子也都花在购买演出器具上，也就仅仅是图个糊口而已。”

“这次去汝州，你为何只是轻装前往，不随身带上演出器具呢？”

“从前都是惜如帮着我推小板车一同上路的，就我一个老头儿如何扛得动这些沉重的啷当玩意儿，我早已跟在汝州的同行约定，这次请他们代为提供演出物品了。”

然心见他每问必解释周全，不露任何破绽。思索了一会，从内袖中掏出一件呈马蹄状，中间凹陷的黑色硬物，朝他展示道：“我手中的这个东西，是昨日在王府杂物房捡到的，你可曾见过？”

姜老头抬起头来，望向然心手中的器物，看清楚以后脸色微变，但马上恢复如常，回答说：“小老头从未见过，也不知道这是何物，还请大人明示。”

但然心本意就是要观察他的反应，自然紧盯他的脸色，这些微的变化并没有逃出他的眼睛，心中对自己的推断更为笃定了。

“倘若你从没有见过此物，那你的戏班子过往演出时的最后一段舞曲‘迎卿’，便没法收获满堂喝彩的效果了。”

姜老头听了面色又是一变：“小老头不知大人此言何意，我确实不晓得这是何物。”

旁边领班听了也是满脸糊涂，心想跳个曲子跟这黑黝黝的东西能扯上什么关系，小师爷莫不是为了破案，自己编造个罪证，想要把姜老头强行入罪，那看起来也没有比薄县令高明多少，真是枉费自己连夜出县，把这姜老头抓回来。

“此物可说是破案的关键，既然你不愿意承认，就让我来替你讲一讲它的效用。”然心放下黑色硬物，缓缓说道：“它的学名唤作“慈石”，也叫作吸铁石，盛产于北方的龙颜，在大河国境内的中西部疆域也有少量分布，凑巧此处往北的汝州地界内便有生产。”

说到此处他顿了一下，看了姜老头一眼。见那姜老头身子开始颤抖，额上有汗珠渗出，神情比起刚才的机灵巧变明显有所不同，逐渐慌张起来。

“这所谓‘迎卿’的舞曲，除了惜如高超的技艺，美妙的舞姿吸引观众以外，这吸铁石的作用也十分重要，可以制造出惜如能够招徕铜币的效果。”然心从怀中掏出一枚大河硬币，举起来面向众人道：“朝廷铸造的流通钱币，因材料成本关系，不可能使用纯铜来制作，浇铸时会高温熔入铁器，因此成品的铜币中除了铜料，还包含了铁质。”

说时，他将那黑色的吸铁石略微靠近铜币，便听到“咣”一声，那枚铜币马上稳稳地附着在了吸铁石的面上。

然心演示完，接着道：“在表演曲子的时候，你便让惜如在内袖里捆上几根这样的环状吸铁石，当靠近围观者的时候，她身上的吸铁石对观众钱袋子里的铜币产生吸力，自然会出现钱袋子要朝她飞去的奇观。”

在场的差役，有亲眼看过或听人讲过惜如表演的，都不由得发出哗然的惊叹声，感叹竟然还有吸铁石这么神奇的东西，同时心里不由对然心的博学多闻暗生钦佩。

姜老头一路停下来，仿佛被戳中命脉般浑身泄了气，只呆呆杵在地上，眼望地板一动不动。

然心并不理会他，继续说道：“昨日我询问过王府老爷，家中的钱财是否全部失窃，他回答我只是丢了大约一半财物，属于过世的王夫人饰品，都还完好地储存在他秘密放置的地方。他怀疑是府里的孙管家贪财盗取，但我推断疑点甚多，其一，准备得太过仓促，王老爷常年不在府中，若孙管家真有歹心，只要细心谋划当可将事情办成，没必要致王青潼及惜如身亡，从谋财升格为害命；其二，根据王老爷的叙述，府中财宝存放的位置孙管家都十分清楚，放着夫人价值连城的珠宝不拿，偏去取更沉重廉价的银锭铜币，于常理并不相符。”

这时孙管家恰好被带到了公堂，听了然心这番分析，就如拨云见日般激动大呼道：“感谢大人明镜高悬，替我洗清莫须有的罪名，我愿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至于这钱财只丢失了一半的原因，同样在这个关键的吸铁石身上，”然心盯着姜老头，缓缓道：“前三个月的时间里，王公子和惜如经常外出，大批家仆自然需要陪同外出，府里人丁寥落，难免看管不严，你便趁着这个机会，把王府每个角落摸了个遍。待熟悉府里布局后，便用这吸铁石逐个地方探查有无暗藏铜币，好为最后的盗窃做准备。”

“至于王夫人遗留下来哪些宝石玉器，因为其材质中并不包含铁质，用这吸铁石去定位，自然找不到任何端倪。”

然心说完这番话，手腕一用劲，将吸铁石抛到姜老头正前方，问道：“听完我的分析之后，你还有何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