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下山准备（1 / 1）

然心见祈柏生气，嘴角嗫嗫嚅嚅，不敢再发出声响了。

元衡挥手拦住祈柏：“好了，没必要如此动气，然心从未出过山门，突遭变故的情况下，应对失常也是情有可原的。”

随即转向然心说道：“然心，你尽可放心下山，万事都已做好准备，只要你努力不懈怠，自然能保证下山以后的生计。”

然心听了这话，知道没有再转圜的余地了，只好含泪领命：“弟子谨遵教诲，请方丈明示安排。”

元衡捻动念珠：“此次下山你将还俗。”

然心又是一惊，感觉是顶上光溜溜的额门有风吹过，让他打了个寒颤，但现在明明身处内堂之中，大门紧闭，哪来的阵风吹过，纯粹是他的心理作用罢了。

“下山经过集墟后，沿驿道约莫行走三四日里程，可以见到一座叫做前禾的县城，你直接往衙门走去，衙门老爷叫做薄笃虔，你可将这信笺，”说着从案桌上抄起一封棕黄色的信封递给他，然心起身上前双手接过，见这信封用红色火漆封缄，上面盖有松杉标记印戳。

“将这封信给薄笃虔以后，他自然会替你安排。你等会便去收拾，明日一早就启程吧。”

然心躬身领命，整肃表情道：“弟子谨遵师尊要求，这次下山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这段时间无法侍奉左右，还请三位师尊保重身体，不要过分操劳。”

说完先朝元衡施了跪礼：“弟子新近为方丈调理的顺神宁气丸，估摸着还可以使用三个月左右，晚些便让然虔送到您的内堂去。”

元衡缓缓点头：“此前传你的文籍古典，切毋轻忘。”说罢闭目不再说话。

然心点头应允，接着转身朝祈松道：“弟子最近观察大师叔乘坐的扶椅已经破损，在后山砍了些木材，做了一个新的扶椅，并在下面嵌了木轮子，更便与行走。扶椅目前放在马厩理，弟子下山前会搬到您的厢房中。”

祈松心中触动，连道：“好、好，你有心了。”接着从怀里拿出三个小瓶子：“这里有三个药瓶，虽然你也懂得调制，但时间急迫，我已预先为你配好，一用于治愈外伤，一用于调理内伤，最后一瓶可治疗风热症状。”

等然心接过药瓶以后，就转过脸去，以掩盖面上的不舍之情。

最后，然心朝祈柏施礼谢恩：“小师叔身体康健、武艺高强，弟子想不出能用什么报谢师恩，之前答应为小师叔缝制的练功服已快要完工，今晚弟子就赶出来，明日离开时放到练功场上，供您使用。”

祈柏目视然心说完，颔首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此番下山我送你两样东西。一是我的贴身短刃，此刃随我鏖战多年，多次救我性命，今日你既然承我衣钵下山，往后一定有用上的机会，望你爱惜。二就是赤炎，你也知道，它是随我当年上山的爱驹“御风”的后代，从今天开始也正式赠予你。但现在带它下山还为时过早，我暂替你驯养，他日你从戎出征之时，再回到庙中将他领走，伴你左右。”

然心感激涕零，知道他这小师叔从来说一不二，便跪地接过祈柏传过来的匕首，这匕首手柄呈银灰色，上面刻有古朴条纹，末端镶了一指宽度的圆环，可容手指穿过，明显是用于特定招式。上面套了一层鞘，镶嵌了飞絮状铜铸饰纹，经年隔岁后略有褪色，更添韵味。

然心恭声道：“三位师尊深恩，弟子将来回庙之日，一定加倍侍奉，但求能够回报一二。”

元衡道：“世间广袤，你确实应当出去见识历练，以后才能静心禅修，悟出世间的大道理，庙中大小僧人都盼着你能够修成正果，为众生祈善积福。”

顿了一下，又道：“你的俗家姓氏为岑，自你还俗后，你的全名便唤做岑心。”

然心听了不由得心中大震，脱口便问：“弟子父母还健在吗？”

元衡叹一口气：“万物皆有因果，时候到了，你便晓得了。如今时辰未到，你就耐心等待吧。”

然心不敢再多问，然而心中却存下了父母尚在的种子，却更想不通他们为何要放弃自己，让自己独自在这边陲小庙中长大，其中到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暗暗下决心，日后一定要想法设法追查清楚。

从客堂出来后，他一刻都不耽搁，在卧房和马厩间来回奔忙，把扶椅、药丸等物事尽数给师尊们整理备妥。随后回到马厩，拉来栅板，给赤炎套上缰绳后，拉着它缓缓走出了庙门。

出得庙门后，他也不骑上马，只与赤炎并肩行走在山间狭隘的石板路径上。赤炎也似看出然心心中不舍，路上数次亲昵地低头摩挲然心右侧肩膀，然心会意，拍拍赤炎结实隆起的前肩，终于开口道：“老哥，也不知这次下山要多长时间了，这庙里除了方丈和大小师叔，最舍不得的就是你了。小师叔说将你给我了，虽然心里感他恩惠，但其实咱们已是多年兄弟老友，又怎会有主仆之分。就如师叔所言，我并非存心要与你别离，但一路下山至方丈到那前禾县，带上你实在太过不便，而且路上我自顾不暇，更没这能耐照顾你了。只能与你短暂分开，等日后机会成熟，自然与你相守与共，不再别离。”

说着心里酸楚，感觉面前整个世界似乎都要与他作别，所有最亲近的人也都不再得见。在师尊面前自然不能示弱，但这时眼眶湿润，竟似有泪珠在打转了。

他自觉不妥，强忍悲伤，想着这出来也走了半个时辰功夫，回去还得收拾细软，便调转马头往回走去，一路上唏嘘不已，犹如算卦的老头，直感叹世事难料，变化无常。

回到庙里，他安置好赤炎后，匆匆回到卧房，盘点了一下要带走的东西，收了两件旧衣服，将匕首、药瓶收入行囊后，然后去后厨用面粉烙了几个大圆饼用于路上充饥，一起塞入行囊中。收拾妥当后，就从柜屉里抽出针线包，对着祈柏的练功服穿针引线，将最后的事情给料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