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大河朝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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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为大河历129年。

大河据守中原要地,北临龙颜,东临沧海,南接楚桓,西壤旗罗,幅员辽阔,自惊才绝艳的始皇帝霍济寰马上建邦,割据版图,龙兴已一百余年,历朝帝王皆勤朝务、善理政,疆域随年月更替而逐渐扩张,周边小国尽皆臣服,下辖小弼、墨夷、桑杨等属国。虽与边境时有龃龉和战事,但始终未曾出现过重大的劫难事故,根基牢固,朝局稳定。十余年前与北境龙颜帝国鏖战数年后,大河朝廷一直以休养生息为主,近年来间民生向荣,百业兴旺。

孙薛征的府邸位于京城的西北区域,府门两侧青色瓦柱,上首暗红色椽子支撑深灰悬山顶,入院为两进式三间宽,屋内的陈设中规中矩,大都是书籍、墨砚、字画之物,稳重却又乏善可陈。他十年前高中探花,屡任京中民生布政类的职务,因王室贵胄都聚集在这方寸之地,行事自然要异常谨慎。虽然终日忙碌,但他生性缜密、处事严谨,宦途可谓稳扎稳打,数月前刚刚擢升五品外事郎,转而负责外国邦交及涉外事务,原以为当今国泰民安、政局安定,熬了十年终于可以喘一口气,谁晓得还没搬进朝廷新赐的宅子,便忙得焦头烂额,晕头转向。

此时他正端坐老宅大堂中首楠木桌上,右手撑头,额上冒汗,桌上放着一沓沓宣纸,有揉成一坨的,也有堆叠起来的,随意杂乱地到处放置。每张纸上都密密麻麻都写了字,显然是苦苦思索,反复修订还没能最终成稿。

门外管家跨过门檐匆匆过来提醒他:“大人,离向董侍郎上报的时间只剩一刻钟了,再不出发便来不及了啊。”孙薛征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连拍大腿道:“赶紧备马车,上报的时间误不得。”说罢双手匆忙从案桌上挑选出几张觉得还算满意的纸张拢在一起,便迈开步子往外面走去。

乌蓬马车早已在外等候多时,车前两匹高大黑鬃马整装待发。孙薛征一边探头入车,一边道:“出发,慈方街董侍郎府。”马夫左右手同时挥鞭子,听得车轮骤然发出“咕噜”声响,马车开始滚滚而行。

京城大多数街道均以历朝名臣的名讳命名,以彰显他们曾作出的贡献。董侍郎宅邸所在的慈方街,便是得名于前朝的名相,设立土地共耕制度的孙慈方。距离午朝尚有一个时辰,董侍郎是午朝的固定官员,此时按理应在府中着手整理要呈报的文件,预备衣冠行辕,在半个时辰后前往中和殿觐见皇帝。当今天子政务勤勉,共设了早午二朝,分别接见不同职能、不同级别的官员,务求做到所有工作都清楚完备、滴水不漏。

孙薛征的马车停在了侍郎府的侧门,近两月孙薛征频繁到访,小门童对这辆马车早已熟记在心,直接拉开门栓让马车入内,并去通报管家,请管家向侍郎大人汇报孙薛征到访的事情。不一会,孙薛征便收到书房面谈的答复,他一边拿出整理好的奏报材料,一边掏出碎银递给管家,不等管家开口答谢,便请他尽快引路去书房。

董侍郎正手执毛笔在奏章上挥毫,因为今天他有事要上奏,在书房呆的时间要更长一些。他惯于先理清思绪再下笔成文,一气呵成,就如老牛犁地,中间少有停歇。但事情总有个意外难料,听到门外管家喊:“老爷,外事郎孙大人到访。”,便将右手宣笔放回特意从江南采购来的牖户竹林长方砚台,摇了摇前方用红绳吊起的铃铛,示意请人进来。他不喜欢大声说话,就让人装了个吊铃,专门回应门外的访客。

管家小心地推开门,请孙薛征进房。孙薛征跨过门槛,走到董侍郎前面,正准备弯腰行李,董侍郎右手探出一挥:“薛征你不必客气了,这么着急找我商议,到底所为何事?”

孙薛征双手作揖,语气低沉:“大人,两个时辰前得到驿站的急报,北境保州辖下前哨营遭龙颜大队骑兵袭击,营寨被破,死伤人数至少有两三百。”

董侍郎听了脸色骤变,拍安而起:“这北方蛮夷,近两个月来鼠行不断,或袭击过往商人平民、或抢掠军队粮车,这次竟然直接动起兵戈,胆敢出兵攻我前哨营!”缓过神后,足足一盏茶没有说话,孙薛征也不敢插嘴,静静站一旁等待。

好一会,他思索结束,一边坐下一边问道:“那附近土匪营寨不少,有没有可能是周边的土匪冒充龙颜所为,从而挑拨两国关系,坐收渔利?”

“大人思虑非常周全,但这个情况属下也仔细思考过,那传信的差役除了转达信件外,还特意带了保州吴都尉的口传消息。”

“哦,吴樊有什么话转达?”

“那奔袭的龙兵中,所用马匹全是灰色长鬃毛,纯白色肤体的高大健马,根据吴大人多年的戍守经验,一问便知是西北廊画国出产的良马,前肢力量强,奔袭速度极快,是以前哨营的兵将被死死压制,即便侥幸能骑上战马逃出营地的,行不过百米,便被这些骑兵追上,大部分被直接搠死,还有少数被俘后带走。”

董侍郎用手拍打前额,长长吸了一口气,随后双手合拢做拱手状:“廊画十余年前虽与龙颜结盟,但在陛下从政以来后对廊画多有恩待,每年赠送的衣绢布匹不在少数,近年来廊画已渐渐疏离龙颜,而亲近我朝。更何况廊画的良马从不外借,到底是何原因出现如今的变故?”

这个问题孙薛征自然也无法作答,只好在一旁垂手站立,待董侍郎继续吩咐。

董侍郎从椅上站起,抻直身子:“这绝不是等闲小事,你在书房等我。我先上报尚书大人,在午朝时向陛下奏报此事。”

孙薛征俯首称是。

董侍郎收好奏折揣入怀中,预备在等候奏报的前殿再补完剩余内容。随后便戴上官帽,吩咐备好车马立时出发。

孙薛征在董侍郎离去后,脑中翻转无数,全无思路。这到底是祸端初起,还是涟漪小事,目前还无从判断,更难测的是日后会对自己宦途出现什么样的影响,自己又该如何应对。让他自己感觉出了老虎坑,又入虎狼窝,在京城中当官终究如同刀尖上跳舞,外面看去闪耀夺目,内里却是血流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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