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2)辗转鏖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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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台之外,便是一派北漠的风光了。此处与大河交界的邻邦,是起源于马背的王国廊画,廊画前身由多个游牧部落组成,数十年前在西北疆域各自纵横捭阖、开疆拓土后,定居在现今的地址,最终由强大的廊画部落禀承众意,建立了扎根大漠的独立帝国。

此时的恭又珩,正怀揣嗷嗷待哺的婴儿、两人一马往廊画的方向步履艰难前行。

渐行渐远后,路上再难看见行人,西北风沙劲朔,大小砂砾在烈风的席卷下,砭得人脸庞生疼,他伸手拢紧了婴儿面前的裹巾,以免其受到刺痛伤害。那婴孩儿睡了一段时间,已经醒过来,睁大漆黑的眼珠子骨碌碌地看着他,嘴里地发出些不明就里的咿呀声。他慈爱之心泛起,伸手触碰了一下婴儿滑腻的面颊,又长叹了一口气。

这可说是他一生所做最重要的决定,虽百死而绝无后退之理。兄长恭又菱此时仍戍守北境抵御龙颜,来不及传递只言片语便遇到了这次重大变故,这大大出了他的预料。兄长年长他近十岁,弟兄二人长期在京中履职,他一向视长兄如父,兄弟间感情挚厚、从无隔阂,一有机会必定相聚交流、切磋,从无彼此隐瞒之事,如今千里相隔,身携重负,以后不知是否还有听兄长说教的机会了。

此次中原浣溪军北上抗敌,他本想请缨出征,然而主子担心后方不稳,切切嘱托他留驻京城,代为照看府中上下,前线有他兄长相助,定然可保胜算,待日后大军反扑、直捣龙颜老巢之时,必定趁此良机遣他披甲出征,以不埋没他的才华,博取功名。

想到这里他不由心里暗笑,主子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这护短护犊的想法却非常强烈,总是想尽各种办法让他得立功勋,积累升迁的资本。以他现在方才弱冠的年纪,挂正四品参军,等同二级都尉之职,即便放眼整个大河也是屈指之数了。

正思绪飘离之际,忽然听到原先哨所的方向人声鼎沸,刀枪交鸣、马蹄践地的声音不绝于耳朵,由远及近不断增大。

他细心听了一会,依稀能分辨出来“不要杀掉,留活口”的声响,立刻断定京城的传令兵已至,通报了他出逃的讯息,自己半个时辰前在哨所递出的那块令符,便是真实身份的铁证。一念及此,暗呼自己大意,立时抱紧婴儿,拉起缰绳纵身上马,猛踢马腹朝前方狂奔。

他胯下战马名唤“晴岚”,乃是西域一等一的顶尖好马,启动快且步幅极大,在境内难觅敌手。怎奈后方追赶的骑马已然起势,三匹黑漆漆的战马风驰电掣般地接近,马上骑手皆全副戎装,手持丈许红缨长枪,呼啸而至。

但听其中一人扯开喉咙喊道:“前方逆贼快快投降,可免一死!”同时右手抄起红缨枪,朝恭又珩身上横槊过来。

恭又珩向后回顾,见后面大队追兵尚未赶到,便知是这三人立功心切,脱开队伍先行追赶,心中便存了结果三人之意,无奈身上利剑早已弃在墟市的榆树旁,没法主动起手,见他一枪槊来,正是个趁手的好机会,右手立时顺势放低婴儿,整个半身前倾靠向马首,躲过这一枪后,靠强劲的膂力马上坐起,蓦地伸出左手拽住红缨枪前端手柄,往右发力一拉,竟将那骑手从马上拖倒,直接摔在沙地上,那黑马失了指挥,受惊之下拐了个角度,朝过来的方向奔逃而去。

剩下的两个人眼见同伴坠落下马,相视一眼后,纵马一左一右向恭又珩夹攻,几近同时挥枪捅向他的后背,恭又珩听得风声翕动,后背仿佛开了天眼,霎时扭转半个身位,挥动长枪隔开对方戳来的双枪后,双脚抬起,撑在马背上用力下踩,整个身体在空中转了半圈,头朝马尾,背朝马首坐了下来。

坐下的瞬间左手长枪朝右侧的骑手胸前直戳过去,那骑手看得呆了一会,见攻击袭来才慌张地驱身后仰,并欲抬枪格挡,已然晚了半分,左胸被长枪刺入七八公分,痛得他嘶叫数声,径直从马上滚落下来。

最后一人见势头不妙,心知绝非恭又珩的敌手,立时望右侧调转马头,准备逃回大部队通风报信,合力来围。恭又珩眼见他转身,便知他意图,此时主力追袭部队未至,尚不确认他奔走逃离的方向,若让这人与部队重逢后全军袭来,他可就面临绝境了。

他心中暗道一声:“时也命也,你认了罢。”便将手中长枪换个握法,枪身上举,朝最后一名骑手的后心用力投掷过去。伴随一声惨呼,那骑手被长枪从后背力贯而过,扑倒在马背上当场死亡。

恭又珩重新在马背上调回身位,头朝马前方纵马疾驰奔去,整个搏击过程不到半盏茶功夫,便告了结。

失去了向导,后面的追袭队伍抓不准方向,随着晴岚的脚步频次加快,传递而来的行军动静越来越小,最终埋没在嗖嗖作响的朔风中。

入了廊画国境,眼前群山迭代,影影绰绰的寨子掩映在起伏不定的山峦中,目标在望。

恭又珩下马搂抱着婴儿,在山道中兜兜转转了好一阵,途中数量繁多的暗哨都盯在这两人一马之上,但见他所着并非戎装,且未携带兵刃,交涉一番后,便任由他在山间走动。

最终他策马来到两座山间的豁口,这地方仿佛别有洞天,耸立的建筑不同于周边木寨,竟然全是用来自中原的砂浆粘合土砖砌成,且为歇山顶结构,上覆琉璃瓦片,在这广袤荒瘠之地显得甚是气派。

门楼前两名高大彪悍,手持巨斧的男子纹丝不动地伫立。眼见恭又珩越走越近,其中一人抬手拦住他,用廊画方言问他:“来客何人,报上事由。”

恭又珩停下脚步按住马缰,同样用廊画语答复他:“请通报芮侯爷,大河参将恭又珩有要事叩访。”

两个门岗相视一眼,问话的那人又道:“你且稍待,我去通传。”说罢走到门檐下,伸手拽动一个檐首上垂下的巨大铃铛,撞击声响,整个山间都回荡着悦耳清脆的铃音。

少顷,宏伟的门楼缓缓打开,府内走出一名身穿白袍、须发皆白的清癯老人,年纪看来已臻七旬,走起路来却异常矫健,他朝着按动巨铃的门岗道:“阿熊,何事按铃?”

阿熊用偌大的身子,朝老人深鞠了一躬,道:“不知是阿翁亲自开门,”随后手指向恭又珩道:“便是这人有事求见侯爷。”

恭又珩乍见那老人,心中激动异常,苦苦忍住不吱声,此时见诸人目光均看向自己,就如支撑已久,终于面临坍塌的破旧楼阁,只低声叫唤了一句:“翁老,好久未见…”

便失去意识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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