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教会的天才之举(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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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临死前,弗兰西斯卡请来了一位黑衣教士,老赛尔此时还在弥留之际,却对教士有些拒绝,不想做临终忏悔,教士也没有办法,只有等到老赛尔逝去后,才给他涂油和送上最后的圣餐。

老赛尔将自己的尊严保持到了最后,虽然苏烨不明白老赛尔为什么如此坚持不信教,他看到了整个葬礼中到处有十字符号,知道这是某个宗教的标识,可是老赛尔为什么就不信教呢?

老赛尔仙去后,家里还来了一个人,这就是达芬奇的父亲,苏烨一直只听其名而未见其人的皮耶罗。

皮耶罗身材高大,面容淡漠,见到达芬奇只是嘟囔了一句:“见到父亲来了也不打招呼,真没有礼貌。”达芬奇理也不理他,似乎在责怪父亲来得太晚,连老赛尔病重时都没有及时赶到,或者是有别的原因。他只是蹲在一旁使劲地磨着手中的匕首,口中念念有词,苏烨隐约听到他说的是“白色幽灵”“霍克伍德”什么的,看来对他们的恨意一点没有消退,反而随着爷爷的去世,达芬奇心中更加仇恨那些强盗了。

皮耶罗与弗兰西斯卡自去商量着第二日丧礼的事宜,对于家中多了一个苏烨也不太在意,只是弗兰西斯卡在提起苏烨的时候对苏烨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第二日丧礼一过,皮耶罗就准备动身回去,苏烨这时也知道了这位皮耶罗是佛罗伦萨的法律公证员,公证员?苏烨有些不明白,讼师吗,也不对,中间人吗?好像也不太对,说是担保人也不太像,嗯,这个有点意思,听说薪水很可观,在佛罗伦萨也算是小有地位。不过,重点是达芬奇的父亲已经结婚了,新娘不是达芬奇的妈妈阿尔比耶拉,而且重点是达芬奇并不是他的儿子?

苏烨很不理解,怎么就不是他的儿子了呢,明明是亲生儿子啊,这也太奇怪了?后来苏烨找个机会,趁着达芬奇不在的时候,问了问弗兰西斯卡才知道,原来事情是这样子的。

在这个世界里有一个很特别的规定,就是婚姻上实行的是一夫一妻,只有这个妻子所生的孩子才是他们的继承人,丈夫如果在外面有了私生子,那是不能被承认的,私生子根本没有权利进入这个家族,也就没有任何的继承权,因为达芬奇是他生身父亲年轻时与他母亲结合所生的,并没有取得正式的婚姻认可,达芬奇的母亲阿尔比耶拉不是皮耶罗的妻子,所以达芬奇就不是皮耶罗的儿子。

苏烨不解:“那难道他的父亲不能收养他吗?”

“收养也不可以!”

苏烨奇怪道:“这是为什么啊,谁规定的,这也太不合理了吧?如果这个男人的妻子不会生育,那岂不是等于无后了吗?他的家不就毁了吗?”

弗兰西斯卡道:“仁慈的上帝啊,创造了这个世界,也就为我们这些有罪的人制定了规则,谁不遵守规则,死后就不能上天堂,那是要下地狱的。”

苏烨突然想到,是啊,这里的人并不讲三纲五常,大韶国人遵行华夏礼仪规范,讲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传宗接代是延续血脉的根本,所以在大韶国,妻子不会生育,她还要鼓励丈夫纳妻纳妾,来生个一男半女,毕竟祖宗的香火那是万万不能中断的,如果实在不行,也可以过继一个孩子的,总而言之,家族需要传承,香火不能中断,可是到了这里,在大韶国看来天经地义的事情,在这里竟然格格不入,完全不适用了。

太奇怪了,苏烨心中琢磨此事,越想越奇怪:“那如果这家实在没有孩子,夫妻双方都亡故后,那这个家族的财产怎么安排?”

弗兰西斯卡道:“很简单啊,让他们的亲戚来继承,血缘关系最近的继承就行了。”

苏烨一抚额头,这事情越来越离谱了,俗话说家破人亡,原来在这里是人亡家破,没有孩子的家真的不是家!

“可是,还有一个问题,如果一个男人一定要把在外面的私生子带进家,或者他就是要把财产分割给别的女人,这谁来管?”

弗兰西斯卡笑道:“不会的,没有人会这样做的,除非他愿意死后下地狱,他在做什么,教会的人都会知道的,他们会派人来劝解你的,只要你心中还有上帝,只要你是虔诚的基督徒,那一定会听他们的。”

“那如果有人在死后不想让财产让自己的亲戚们继承呢,或者就没有亲戚呢?”苏烨有些抓狂,不问清楚很难受。

“很简单的啊,把自己的财产捐献给教会啊,如果是有钱人,《圣经》里说,有钱人要上天堂比骆驼穿过针眼还难,可是,只要有钱人把钱捐给穷人,他就可以以穷人的身份上天堂了,当然,他先要把钱捐给教会,再由教会把钱分配给穷人。”弗兰西斯卡理所当然地回答。

苏烨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有很多的孩子,那遗产如何分配啊?”

弗兰西斯卡挠挠头:“你这人问题真多,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大家平分了啊,多少简单的事情,还值得一问吗?”

苏烨惊呆了,弗兰西斯卡这样淡然而理所当然地认为事情就是这样子的,是因为他已经在这里生活多年,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一种生活,人生信条就是如此,可是苏烨才是第一次听说,而且亲眼目睹了达芬奇的生活,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与不解。

苏烨被弗兰西斯卡这么一问,才明白过来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当下也不再继续追问,找了一个角落,静静地想起事情来。

教会,这个教会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权力,在大韶国从来没有一个教门能够如此深刻地约束人们的行为,再者,教会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么做有什么对他们有什么好处?难道这里有什么自己不懂的玄机奥秘吗?

如果回到大韶国,能这么做吗?

首先,大韶国有许多世家大族,他们势力极大,各家世家大族之间还经常联姻,关系错综复杂,盘根错节之间已经形成了一个利益共同体,他们是绝不会允许有人来打破他们的利益。可是如果有这么一个教会,要求必须遵守他们的规则,那会出现什么结果?

因为每个家族的子女都可以平分财产,势必造成家族规模越来越小,大家族最终都会变成一个一个的小家庭,这样,不需要皇帝费一兵一卒就瓦解了存续千年的大家族,再者,那些小家庭因为拥有的土地越来越少,而人口只会增加,结果就是很多人会没有土地耕种,为了养活自己,他们只能去给别人打工,社会上就会出现大量的流氓,他们自由流动,随意搬家,他们自由恋爱,他们不可能太早结婚,因为先要赚钱养活自己,而立之年能够娶妻生子就算是不晚了,结了婚也不会多生孩子,因为多生也养不起,他们不太可能再靠家族,他们在外面只能靠结交朋友来拓展人生,与陌生人打交道就成为了日常,他们最重要的关系不再是家族与家庭,而是要自己选择自己的社会关系,他们会从事各行各业,各行各业就会出现各自的行会可这还是大韶国吗?

而与此同时,未来的人的亲戚只会越来越少,很多人会选择把自己的财产捐给教会,教会的财产就会越来越多,最终会拥有最多的土地,教会再去捐助穷人,穷人得到救助,教会的声誉越来越高,这样会有更多的人相信教会而加入教会,教会再去救助更多的人

苏烨越想越觉得这事情太不可思议了,这看似天马行空的天才想法,到底是谁想出来的,教会中有人才啊!

苏烨作了这么一番推算之后,不由大为叹服这套制度设计与巧妙,大巧不工,润物无声,悄无声息之间就令世间一切改变,最可怕的是这种改变是根本性的,因为这种改变直指人本身!

本来一个国家的婚姻制度就是最重要的安排,之前苏烨是不会去想这样的问题的,因为自己也觉得大韶国的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没有什么好怀疑的,遵行照做就好,可是来到这里,遇到了达芬奇,又与他经历过这么多奇妙的事情,对他的遭遇就格外关心起来,达芬奇的遭遇也太惨了,他是一个私生子,虽然有父亲母亲却与没有父母也没有多大差别,幸好还有一个喜爱他照顾他的爷爷没有抛弃他,给他一个温暖的家,可是这么善良勤劳的老人居然撒手而去,达芬奇不是孤儿,却成了实际的孤儿,以后都要靠他自己了。

苏烨由关心达芬奇到知道了教会,再推想出如上的结论,一个令自己从来没有想到过的道理:原来最深刻的改变不一定是格物之道,也不一定是政权变革,可能是对人的改变,只有人的改变,才会最终带来人心的改变,世间一切的变化,可能最重要的莫过于此。

苏烨感觉自己对这个世界又有了新感悟,世界可能并不是现在的样子,它也可以是另外的一番模样。

苏烨正在感叹之中,突然听到达芬奇大声叫嚷道:“住手,皮耶罗先生,你不能拿走我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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