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光怪陆离（1 / 1）

乔伊的周围满是流动的光，那股流动的光呈现出七色之外的其他颜色……乔伊从未见过如此斑斓的颜色。

他知道自己已然处于这个世界的另一个角度，他不再是用自己的双眼来观察世界。

乔伊在那光怪陆离的道路上彳亍着，而道路也随着他的步伐向前不断延伸……

突然，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不要过来。”

那似乎是伊蒂丝的声音，但又比伊蒂丝要稚嫩不少。

“伊蒂丝？”乔伊在那五光十色的世界里张望着，然后双手合成喇叭在手边大喊道，“你在哪里？”

“不要过来……”

那个声音依旧飘忽不定，但却始终坚定拒绝着乔伊。

“跟我回去吧！”乔伊放声大喊，“如果你不和我回去，那整个西罗城……不，这个世界可能都会面临兽化的危险。”

“无所谓。”伊蒂丝的声音之中带着一种冰冷的淡漠。

乔伊不理解——在他的印象之中，伊蒂丝是一个既强大又富有责任心的女性，虽然她头脑不太灵光但也绝不会说出这种话。

乔伊拼命地在那光怪陆离的世界里寻找着伊蒂丝的身影……终于，在某个漆黑的角落里，他找到了浑身散发着冰蓝色光芒的伊蒂丝。

她的身形缩小到了只有十三四岁左右的状态，缩成一团所在角落里，宛若一只在冷雨夜中瑟瑟发抖的小动物。

乔伊走到了她的身边，然后蹲了下来。

“你躲在这里干什么？”乔伊低声道，“和我一起回去吧。”

“我不要。”伊蒂丝的声音平静无比，但是却又很坚决。

乔伊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回？你如果不回去，月之魔物的力量就会毁灭整个西罗城，甚至会像瘟疫一样扩散到整片大陆……”

伊蒂丝将埋在膝盖间的头微微抬起，垂下的发丝遮挡住了她的一般面容：“我不在乎。”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难道你连在乎的人也……”乔伊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搭载了伊蒂丝的膝上。

而在触碰到伊蒂丝的那一个瞬间，仿佛触电一样的感觉自指尖席卷而来，涌入了乔伊的大脑。

伊蒂丝的童年记忆，如走马灯一般出现在了乔伊的眼前。

肮脏的街道、衣不蔽体的失足妇女、残暴的黑帮……躲在角落里回避危险的的年幼伊蒂丝，目睹着这人世最为丑恶的一面。

她童年里没有关爱、天真、快乐，放眼望去之处只有贪婪、欲望、暴力。

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越是清醒……就越是痛苦。

这条街上的大人们通过酒精、药物或是纵欲来麻痹自己，但这些东西却并不是痛苦的解药，而只会让本就处在地狱之中的人堕落向更深处。

那些大人们一个接一个的死去的惨状，他们或是死于非命或是死于病痛……无人善终。

伊蒂丝的母亲也是那样死的，死于可怕的“职业病”。

母亲死去的那天，伊蒂丝流了人生中的最后一次眼泪。

母亲死亡时的惨状，让她感觉到了恐惧，她不愿也不敢像母亲那样靠出卖肉体而活。她宁可在街头被人打死，也不想像母亲那样痛苦的死去。

于是她用拳头来谋生，靠着偷、抢来获取生存所需的金钱——她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这是她仅会的一种生存方式。

这样的她被人们憎恶着，她也憎恨着这个世界的人们。

看着记忆里那个年少的伊蒂丝，那一瞬间乔伊突然能够理解她的感受了——如果他是在那样的环境里度过的童年，他也会像她一样对这个世界，甚至会比她更加憎恨这个世界。

“你为什么要偷看我的记忆？”

伊蒂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乔伊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和少女伊蒂丝肩并肩，站在了这记忆的场景之中。

乔伊赶忙解释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伊蒂丝那清冷的声音，平静地所说着：“想看就看吧，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就是了……”

这个伊蒂丝，不在乎自己究竟是否被看光记忆，也不在乎外面的世界究竟会变成怎么样。

她的眼中只有冰冷与麻木……

乔伊当初认识的伊蒂丝，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乔伊终于忍不住了，他问出了刚才那个没有来得及问完的问题：“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这么冷漠？难道这个世界就一点值得你留恋的东西都没有了吗？”

少女伊蒂丝想了一会之后，缓缓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头。

眼前的景象发生了变化，一个女人出现在了伊蒂丝的视野之中。

那个女人只有轮廓，而没有具体的面貌细节，乔伊看她的面容时似乎永远逆着光。

“她是谁？”乔伊下意识问道。

“海因里希学会的会长。”少女伊蒂丝轻声道，“我们都叫她‘博士’。”

伊蒂丝的记忆继续滚动，那个被少女伊蒂丝称为“博士”的女人，再一次机缘巧合之下和伊蒂丝结识。

博士发现了伊蒂丝作为神眷者拥有超越常人力量的天赋，于是将年少丧母整日混迹街头的伊蒂丝从黑街之中带出，开始担任她的监护人照顾她的生活并教她读书识字。

后来的日子里，伊蒂丝吃了很多的苦。

她错过了最佳的学习时间，生活习惯也被黑街塑造成了那帮恶棍的模样，因此伊蒂丝在后来的日子里一直都是个桀骜不驯而且整天惹祸的坏小孩。

年少的伊蒂丝整天不是打架惹祸，就是因为偷东西被抓紧管教所，而博士则是一次又一次地给她善后，然后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和她讲道理。

一开始伊蒂丝很反感这个女人对自己生活的指手画脚，甚至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回到黑街。

她看不起这个世界的那套规矩，她总是愤怒的想要砸碎一切。

直到有一天，博士对伊蒂丝说了一番话：

“伊蒂丝，我理解你对这个世界的愤怒，但愤怒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愤怒和破坏只会让你在泥潭里面越陷越深，最终像黑街里的那些大人一样堕入深渊。

“我希望你能够从自己童年的经历之中康复，然后用知识和智慧来武装自己——你要成为一把利剑，为那些曾经和你一样痛苦的人们开辟出一条逃离苦难的路……”

那一天，作为养母的博士和伊蒂丝说了很多，绝大多数内容伊蒂丝都已经不记得了，甚至博士说的很多话她都没有听明白。

但她的内心却依旧为之触动，她也是自那之后才渐渐收敛起了自己的秉性，开始认真学习养母所教她的那些东西。

“所以你其实还是在乎这个世界，在乎其他人的嘛。”看到了伊蒂丝记忆中这一幕的乔伊，转头看向伊蒂丝说道。

“我其实也没有那么在乎……”少女伊蒂丝的声音渐渐低沉，“但是她很在乎，我……不想让她失望。”

乔伊注意到，伊蒂丝的样貌似乎在逐渐变得成熟，似乎就在短短的时间内，她就从少女逐渐成长为了一个女青年的模样。

“爱具体的人，而不是抽象的人。”乔伊突然开口说。

“你说什么？”伊蒂丝回头看向乔伊。

“爱是需要付出精力的，你没有必要为了远方的抽象的幻象奉献自己的爱。”乔伊也回头看向她，“你只需要为了你所爱的人，做你认为应该做的事情就好了。”

他向伊蒂丝伸出手。

“回不回去，由你来决定。”

伊蒂丝在犹豫，她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乔伊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伊蒂丝：“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有理性……不要因你所憎恨的东西而沉沦于兽性之中，为了你所爱的人回归到理性中来吧。”

伊蒂丝试探性地伸出了手向乔伊的掌心靠近，但她的手指却在不断畏缩。

短短不到半米的距离，她却像是走过了千山万水一般。

“我……还回得去吗？”

“你从来没有离开过，不是吗？”

最终，伊蒂丝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她的容貌也终于恢复成了乔伊见到她时的模样。

她轻轻地将自己的指尖，放入了乔伊的掌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