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鹊巢鸠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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鹊巢鸠占的不义之举并非新鲜事,诸如此刻的龟兹王城里也在上演着类似事件。龟兹王后的寝宫里回荡着床榻的摇动声,良久,躁动安静下来,然后是男女间的窃窃私语。
“诃黎布失毕最近好像没有留在你殿里过夜,他是不是已经察觉出我和你的事情?”那利扫着曷于的颈背,一名曾深得女主人欢喜的男奴教授过他一个秘诀,房事后再累也要轻轻抚摸女子,再和她们说几句随意聊聊,那才是房术上的最后一个秘技,只靠着男人的分身去取悦女子,精尽人亡也不见得能让女子得到满足从而为你生为你死。
曷于像只满足的小猫那样依偎在那利的怀里,道:“他啊,自成婚以后,和我的房事次数用手指脚趾也能数得清清楚楚。他是不行,不是不肯。”
二人嘻嘻得意,又温存了须臾,那利方穿戴离去。曷于的突厥仆从就等着那利离去,匆匆进来禀告:“公主,千泉那边传来消息,可汗他他殡天。”
曷于愣了半晌,待回过神来,不由得身子一歪晕倒过去。醒过来时,诃黎布失毕的老脸阴恻地盯着她。曷于打了个寒颤,只听诃黎布失毕说道:“你父汗的过世实在让人痛心,你要是想回去奔丧,我会派兵护送你。”
曷于觉得诃黎布失毕不是会怜惜她的人,他如此大方地让她离开龟兹,倒让她感到其中必有蹊跷,便推托自己乍闻噩耗心神俱乱,奔丧之事容后再议。诃黎布失毕也不打搅她休息,只是离去前那若有深意的眼神,更添了曷于的疑虑。
突厥心腹仆从靠前低语:“公主,巫医还在侧殿,她有话要递与你。”
曷于皱眉,忙让巫医进来,这名巫医是随她陪嫁来龟兹的,十分可靠,是以曷于从不让龟兹医官们近身诊治。
“公主有身孕了。”巫医一脸严肃与温柔,让曷于愣了半天才回过神。
这孩子是何人的血脉,曷于再清楚不过,她必须尽快与那利商量,她已经从诃黎布失毕的神态里嗅到了一丝阴冷,他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些蛛丝马迹,曷于更加小心地安排与那利的见面。
“你父汗已死,此时不是难过的时候,他向来宠爱你,想必也希望你过得安好才遂他的意。你有孕之事正好可以成为你不宜奔波出席丧礼的理由。”那利一副胸有成足地分析着,“只要你的孩子一出生,大将军羯列颠一定会同意站在我们这边。”
“这是为何?”
“他么,看不惯素稽监国时借机削夺他在军中的党羽,只要不是素稽继承王位,任何其他王子他都不会反对。”
过了几日,曷于公开有孕的消息,派遣了使者带着丰厚的丧礼前往千泉祭奠乙毗可汗。突厥与西域诸国的丧仪与中原的习俗大为不同,并没有子女为长辈守孝一说。曷于因为身孕不能前往千泉出席丧礼,却领着随嫁龟兹的所有突厥仆从与附离在伊逻卢城外的封地里立起了象征乙毗可汗灵柩的庐帐。(附离:突厥贵族的侍卫)
诸人盛装或骑马或步行,围绕庐帐走七圈,每一圈经过帐门前都会用刀剪发,然后割脸或割耳,血泪俱下地完成七圈绕帐方完成祭拜之仪。由于不是丧礼现场,没有焚烧逝者尸体的这一步骤,众人围坐在一旁的烤火堆前共享解慰餐。
龙莫言花曾嫁突厥人为妇,千泉的丧礼她可以借口路远不去参加,但伊逻卢城外的祭奠礼以她今时今日在龟兹的地位,无论如何也推托不了。她按捺着心中的不屑对身旁的素稽抱怨:“瞧瞧,这些粗野的突厥人名义上出席丧礼,实情是奔着男女相亲物色伴侣这目的而来。”
素稽也是知晓突厥人的这个丧礼上相亲的习俗,对此并没有过多的个人感受,不过为了给莫言花捧场,便也附和了几句。
远在千泉的牙帐,乙毗的儿子曷于的兄长真珠叶护(叶护是突厥官名,地位仅次于可汗)在丧礼结束后与部落的属臣们筹划如何夺回先可汗的领地。当年周国出兵龟兹,他的父汗乙毗趁乱南下想要分取龟兹,后方的其他部族却借此机会造反。南下的乙毗可汗出师未捷只能回家收拾,内乱收复不了,反倒被迫远走千泉失去了大片肥美的草地。
“这个阿史那贺鲁当时也是投靠了周国,依仗着周军的声威到处收拢各部族才有今天的壮大占据我们原来的草地。”属臣们忿忿不平。
另一位长老似乎从这句话里得到了启发,道:“要不我们也向周国投诚?”
真珠叶护比他的老父要有长远目光:“即便向周国投诚,他们也是千里之外的兵马,如何能及时帮扶到我们?我看我们也可以借用周军的声威,暗里联系十姓部族一起对付阿史那贺鲁。”
长老们也听说了不少从其他部族传回来的关于阿史那贺鲁损他人利私己的的传闻与抱怨,大家认为真珠叶护的这个提议或者能行。
联络十大部族的使者纷纷出发,听说要合力对付阿史那贺鲁,各部族头领们心里乍喜乍疑脸上却不敢表露一星半分。不过还是有一些利益深受阿史那贺鲁损害的突厥贵族撺掇部族头领加入反贺鲁联盟。只要有了第一个参与者,其他蠢蠢欲动的旁观者便也大胆加入。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反贺鲁联盟达成共识,约定在冬季合兵攻打阿史那贺鲁。
北地草原的争战消息很快传回龟兹,真珠叶护与十姓部落给阿史那贺鲁打了个搓手不及,占据了上风,阿史那贺鲁被迫收缩战线,退避二十里地。
国相那利在议政殿里奏报:“阿史那贺鲁与真珠叶护先后派遣使者来龟兹请求交换粮食与兵器,依臣之愚见,真珠叶护既然向周国投诚,那么龟兹也应该给予帮忙。”
“此事便依国相之见。”诃黎布失毕淡然,现在的他再没有当年的雄风壮志,一切政事以平稳安定为原则。
王子素稽出列:“王上,上供周天子的贡品已经点算完毕,儿臣请求亲自押往中原。”他之所以自荐入长安,还是因为莫言花怂恿他去天朝周国游学,顺道在周臣跟前露面混个脸熟,好在将来的龟兹王位继承一事上更能得到周天子的支持。
那利却不赞成:“上供之事还是王上亲自前往长安面呈周天子方可表达龟兹的诚意。”至于长途路上有何损伤,那便不能怪罪他了。
诃黎布失毕沉吟半晌,虽然现在的他意志消沉,懒于政事,但他仍然是一个精通权谋有着敏锐触觉的当权者。龟兹已然牢牢掌握在周国人手中,一国之王不远万里地奔赴长安面呈贡品固然相当有诚意,可又能图回些甚?周人已经归还了龟兹王位,难道还能把龟兹各地的大军撤出?那利如此怂恿他前往中原,莫非有其他图谋?
“此事容我再想想。”诃黎布失毕应付这些简直是信手捻来。
回到寝殿,左右没有他人,心腹内侍劝道:“王上,这对奸夫淫妇怕是要在路上设计害你,你可千万别离开伊逻卢城。
“他们要是敢对我动手,也不用顾忌在宫里还是在城外。”诃黎布失毕笑得落寞。
“王上,请你下旨绞杀这对奸夫淫妇。”
诃黎布失毕摇头:“那利已经立下抵御周军的民望,若以男女事情上的罪行定于他身上,只怕大家会认为这是因为我嫉妒而诬陷他。要是当中有处理不慎,以那利现在的声望和势力,可以借机篡位,我们切不可轻举妄动。”
内侍怯怯地提醒:“王后即将临盆,要是生下王子”
“无论是王后生下的嫡子,抑或是那利本人,想要得到龟兹的王位都必须得到周廷的承认。”诃黎布失毕惆怅地说,“既如此,我也只能借用一下周廷的威望了。”
内侍眨呀眨眼,等待下文。
“你开始着手替我收拾前往长安的行装吧。”诃黎布失毕这样吩咐,“现在的龟兹有我或者没我,根本不重要。”
那利得知诃黎布失毕将要亲自押运贡品面呈周天子,心中痛快而期待。只要王后生下了儿子,他便能以国相之荣拥立他为龟兹王,即便王后生下的不是儿子,他也有办法趁着诃黎布失毕外出的机会把事情处理都一干二净。哈哈哈,那利越想越开怀,夺位之仇很快便能报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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