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生财有道（1 / 1）

实心从坐席上跃起，侧目注视脸上露出微笑。那素衣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大病刚愈的麴如真，脸容瘦削身姿轻盈，更带出柔弱娇媚。
“麴娘子病愈，可喜可贺。”
“全赖佛陀的护佑，还有实郎时常来信劝勉关怀，这回总算能下榻行走。”那刚引路下去的仆役再次出现送上茶水又退下，麴如真替实心满茶，茶水凉快，入口解渴。
“此园无名无称，难怪麴娘子在信中提及要仆役接引到此。”实心将目光从麴如真身上移开，打量四处。
“此处原是民宅，我们刚到长安那年，父亲特意买下拆卸了民宅修建的。”麴如真笑盈盈地看着实心，解释道：“此地原是汉思后的陵园，时移势迁直到前朝皇帝迁长安城于此，当时百姓分地建屋，早已没有了半点陵园痕迹。我父听说此事，特意修此园追念汉思后。本还想着若我死后将我葬于此地与思后作伴，没成想我得以延命，想必也有思后赐福的原因吧，便也将随我们从高昌远道而来的阿耆尼老马圈在此养老。”
“汉思后是哪位皇后？”实心修的是算学与经学，对于历代后宫女子的名号并未多了解。
“汉宣帝追封其曾祖母卫皇后为思后。”大汉只有一位卫姓皇后，实心顿时明白。
“原来此处竟是大汉贤后卫子夫的陵园遗址。”汉朝武帝的戾太子受诬陷起兵，卫皇后受牵连而自缢证清白。史书有记载卫皇后死后葬于长安城南，数十年后，卫皇后的曾孙汉宣帝登帝位，在卫皇后下葬之地修建陵园，留存至今虽已无迹可寻，但大家都说此地曾是汉思后园所在，与金城坊正北的戾太子博望苑遗址比邻。实心在长安居住了数年，如果打听一下便会知道这些乡间流传的前朝旧事，可他终日忙于公务经营，对长安的这些野闻逸事还不如来京时日短浅的麴娘子。
“金城坊正北便是戾太子当年的博望苑，天子赐府邸予我父于此，很是体贴我族人。”高昌始建于汉武帝屯兵西域，这些高昌人多以汉室遗民的子孙自称，对汉室的明帝贤后尤为尊崇。麴如珍掩唇低笑，自有一番汉室遗风的古韵之美。
“说起来还有一事向麴娘子致谢，当年推荐的三位家臣在西州帮了我很大的忙，实心在此谢过。”麴如真离开交河城之前为表感激，给实心送了一块白玉佩并留下三名旧家臣的名单。实心在西州任职期间，两位麴府家臣被他邀请担任市易通关文书的传译，剩下的那位在交河城替他打理与西域胡商的食盐买卖。实心与骆丛合营的私盐买卖在骆丛死后实心离开西州后由许彦代为看管，不过许彦也只是名义上的代管，他忙于公务，实骆的私盐实际上由许彦的宠妾阿若接管。阿若前些日子的来信上对这位帮忙打理生意的张品润十分赞许，实心这才想起这位张品润其实是麴如真当年留下的麴氏家臣。
二人随意闲聊，不觉夕阳偏西，实心起身告辞，赶在了宵禁前回到永乐坊的家宅。
夏末，英娘生下一个大胖儿子。小儿百日宴上，与实心往来的官家商户亲朋好友皆送上贺礼，而此刻的天山县公府内却吵得不可开交。
“儿呀，你与他不明不白地往来见面，这是在蹉跎自个的大好年华。现如今他的元妻给他生下了长子，他一个官位低下的猎户儿子，你堂堂一个高昌王室宗女给他当元妻已是委屈，难道还要当他的侧室，给他的元妻当奴仆不成？”米夫人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心痛不已。
麴如真只一昧抹泪低哭，却也没有半分让步。一旁的麴智湛沉默叹息，既无奈又心疼，他咬了咬牙，出言道：“罢了，珍儿既断言非他不嫁，那我也舍下我这老脸定让实郎平妻娶你。”
“阿耶，切切不可逼迫他，我……我愿意侍佛修行，一辈子不嫁人。”麴家贵女不可为妾，实心敬重发妻与妻族，如真不愿他陷于两大族中为难。一边是家族的荣誉，一边是爱人的前程，聪慧如她如何没有想过将来，这才有今日与实心这般道不清又暧昧不止的亲近往来。
实心那边一切如常，两日后，顺兴驾车，由顺福尾随实心拜访襄阳长公主与许大将军。两位贵人的身份与辈分比实心尊贵年长，给小儿送百日贺礼是给实心面子，却不会纾尊去实家喝宴席，但实心曾是许副使提拔的下属，这一年来一直替许家运送西州的买卖，已经成为了长公主府上的常客。长公主的儿女早已成家另立门户，长公主府上很清幽安静，实心每回到访皆会陪长公主夫妻二人聊天解闷。
“实心今日来给二位送小儿的百日喜果。”实则是转交许家商队在西州上半年的利钱与许副使的家信，顺带结一下上月许家的运资。
长公主聊起小儿，话匣子一发不可收拾，留了午饭，推杯尽欢，长公主与大将军说话也越发敞开。
“这生意做下来才晓得，原来西域商人运往长安的香料珍玩，利润如此丰厚。”长公主叹息，“只可惜天子同意出兵龟兹，我儿定要备战出战，又是一番忙碌，也不知何时才能回长安！西域之地又将要兵荒马乱，我们这生意也做不下去了吧。”
“区区西域小国，我大周的兵马用不了几日便能把他们荡平。”实心连连劝慰，当初周军只花了一月不到便将高昌与阿耆尼拿下，此次再次出兵西域又有何忧！
“你们可不要小觑这龟兹，他物产富饶，人丁兴旺兵强马壮，可不是高昌与阿耆尼等小国可比。”这些天里，朝会一直在讨论出兵龟兹的事情，许大将军听了一肚子，今日终于逮到机会与人分说，“老将们年老体衰对西域地不熟悉怕力有不逮，新将们年轻气盛怕沉不住气容易着设计，何人当主将，尚未有定论。”
“我儿是安西都护府副使，何人当主将都少不了他助力，倒是你一把年纪，莫不是还想带兵去助阵？”
长公主冷冷飘来一句，许大将军清了清嗓门，正色道：“龟兹虽不是一般西域小国，可在我大周强兵面前也不过是螳臂挡车。老夫只需与夫人坐镇家中，建功立业的机会自是留给后生。”
实心也随即附和：“出兵之事有李都护与许副使，其他将官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生意一事，殿下与大将军大可不必担忧，太平日子有太平日子的买卖，兵荒马乱有兵荒马乱的买卖，生意总归是可以做的。”
实心的话引起了两位贵人的好奇，他继续解释，“西州耕地有限，除了粮食作物，便以产酒的蒲萄为最，常有粮食不足，多会与周边的西域各国以盐易粮。朝廷出兵龟兹，商旅避战，往西的买卖定然受影响，但往东与中原的买卖依然畅通。安西都护府的兵马或多或少要投入参战，少了青壮的农耕，收成自然受到影响，西州的粮价自然提高，如我们能收集关内的粮食运往西州，定能换取更多的蒲萄酿运回长安，假以时日再放售，陈酒的价格定能更涨一番。”
许家常收集关内的瓷器与丝帛到西州交换西域的香料与珍玩，往西的商路暂停，以粮易蒲萄酿未尝不是另一种变通，长公主夫妻两人不住地点头称赞，他们在长安洛阳有店铺商行，收粮卖酒有资金有渠道，货物交给实心的车队托运，西州又有儿子镇守，这条生意无往不利。
实心今日一行，接了大笔生意，心中十分高兴，回家逗弄儿子，却听英娘说：“母亲捎了话过来，父亲刚刚接到西征的旨意，一切筹措妥当后，估计明年入夏后西行。”这是提醒为西行做准备，泰山大人很是贴心。
“郎君要随父亲同行吗？”英娘认为母亲特意让人给她带这话，肯定是因为她的夫君也会同行的缘故。武将出战，女眷守家，可她嫁的是文官，为何文官也要上战场？
“将军在前方征战，战后得来的城与地需要文官收拾治理。泰山大人与我同去只是殿后，不会有刀枪上阵的风险，英娘莫要担忧。”实心按捺心中的兴奋，区区高昌之地实在太小了，阿耆尼才拿下却让突厥与龟兹夺去，这一次天子要龟兹连本带利地归还，那他在西域的生意便可以越做越大，前程与财富指日可待，焉叫人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