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出兵在即(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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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令李涵出兵征讨阿耆尼的御旨正在赶往西州的路上,而此时的西州正值初冬,当空的烈日晒在身上,暖和不烫人,十分惬意。
交河城外的一处仓院旁,朝南的空地上插了几注清香,另摆了一只油鸡与两盘瓜果。一脸消瘦黝黑的小顺蹲在另一旁焚烧路引与纸钱,口中念叨:“老全,你要是缺个甚或者有何未了的心愿,便托梦给我吧。”
自老全西往龟兹换铁后,便一直由小顺代为打理收盐与晒盐的运作。这便是为何上回实心醉酒后,身边没有一个男仆可以扶他回府衙。
立在一旁的实心扒开了酒坛子上的封口,往地上缓缓地倾洒。
“老全,知道你念念不忘纪娘子的酿酒,特意讨来了这么一坛子给你。你安心上路吧,我答应你它日若回到关内,便请人在你家乡的祠堂给你立个牌位享受香火。”
此刻的都护府里,许彦有话与李涵说道,但支支吾吾了半日,让李涵有些不耐烦。
“这里就你我二人,你想说甚便说去。”
许彦自认是个不会说话的武夫,纠结了几个晚上的话,总担忧说不好让李涵给拒绝。此刻,他鼓起了勇气,“使君你看那五十名役满派往龟兹换铁的府军卫士,可否……可否以阵亡人员处置?”
当初派遣这些卫士,便是看中他们役满的身份可以私下的名义帮忙以盐换铁的买卖。可眼下人回不来,赚钱的好事变伤心的白事,许彦心中愧疚,便想着若能以阵亡卫士处置,那些失去了男丁的家里便可免去徭役,得到朝廷的一点安抚钱粮也算是一个小小的抚慰。
“此事我会安置,你且宽心。”李涵又叮嘱了一句,“入冬练兵的事情你要盯紧,出兵的日期便等着朝廷发话。”
使君这是答应了?许彦拱手抱拳,心底的轻松全显露脸上。李涵瞧他前后差异巨大的神情只是为了这件事,心中惋惜又有些欣慰。惋惜这人重情,成就不了一番大事;欣慰这人重情,他日阵前厮杀可以放心与他并肩作战不怕后背受刀。
李涵抬头望向西边,暗暗想着那边的事情安排得可还顺利?
阿耆尼国都员渠城的大牢里,肮脏奇臭的栗婆准正躺在地上数身上的虱子。突然,他耸了耸鼻子,疑惑地抬起了头往外瞧,这是哪来的烧焦味道?烧焦的味道越来越浓烈,大牢里的其他囚犯也开始不镇定。
不晓得是谁惊慌地喊了一声:“着火了,快放我们出去,着火了。”牢里的囚犯瞬间沸腾起来,只有角落里的栗婆准兴奋地注视这一切。栗婆准是这个大牢里最特别的囚犯,他是阿耆尼王龙特骑之的同父异母弟弟。因为身份特殊,本应该特别关押的他,却因为员渠城大牢的空间有限,不得不与其他普通的囚犯关在一处。不过幸好他还有一个独立的囚室,要不然以他那单薄的小身板是一定会受到欺负的。
此时,大牢内外的火势迅速地蔓延,牢友们不住的拍打牢门呼喊救命,栗婆准却在角落里高兴地想:快把这牢房烧成灰烬,只要烧掉它,我便能逃出去。
这是一个很积极乐观的想法,但事实上是大火还没有把牢房给烧化,栗婆准便已经被浓烟熏得不省人事,他的逃亡大计也宣布失败。
员渠城的大牢是用生土堆砌的,不那么容易烧着,因而火势很快被控制下来。牢狱官清点死伤损毁,九亡十八伤(牢狱官认为那些小伤就不用计算了),财货损失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牢狱官十分的心痛,这人死了虽然少了劳动力,死了就死了呗,不过就是些囚犯,那财货可不是这么说,最近员渠城扣押了不少东进的财物,城里的储存空间有限,牢狱官很不容易才争取到为国王分忧的机会,硬是从大牢里空出地来储放被扣押的物资。能在平日里没炸出多少油水的大牢里求到这么一件让人愉快的任务,天知道那财货一进一出准会有那么些损耗,顺便落进某些人的口袋里。这下好了,到嘴的肥肉一下就给烧没了,牢狱官恨得身心俱痛。
狱卒瞧着上官脸色很不好,战战兢兢地请示如何处理牢里的死人。
“拖出城外随便找个地埋了。”牢狱官正在思索如何能多“挽救”出多一些财货,对于这些死去的囚犯并没有过多的想法。
长着胡人轮廓的小丙是新来的,搬尸的累活自然落在他头上。都说员渠城里但凡有些门路的人一般都不会愿意来当狱卒,因为阿耆尼国有规定,但凡有人违反律法,只要付出足够的罚金便不用坐牢,要是犯了重罪的人(例如栗婆准),那通常都是没收了所有财产才关进牢里的,所以员渠城的大牢里只会关押着穷光蛋和一贫如洗的落罪贵族。
这里榨不出油水,干得都是又脏又累的活。为生计所迫的小丙一声不吭地搬起地上的尸体往木板马车上垒叠,他看到被浓烟熏晕的栗婆准摊尸地上,身上又脏又臭。小丙嘴上嘀咕着栗婆准身上散发着一股尸臭味,已经死透了,一脸嫌弃地把“死尸”拖出城外准备掩埋。
昏睡中的栗婆准梦见自己被埋进土里让虫蚁啃咬。这太可怕了,他打了个哆嗦,觉得先祖定下阿耆尼人死后火葬的丧俗真是再明智不过了。栗婆准冷得全身打颤,心想自己一定是死了被埋进冰冷的地下,那些低贱的狱卒铁定不会浪费柴火来焚烧他的尸首。
身上又冷又痛,像刀刮一样。呜呜,栗婆准看见虫子在啃咬他的身体,激动地张手舞脚想要甩开,然后啪一声的巨响和震动,栗婆准摔到了地上。他张眼四看,周遭一片漆黑,唯有天上一轮暗淡的弦月。
地府也有月亮的吗?栗婆准疑惑地想着,回头便瞧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这是鬼差吧?怎么这么眼熟?不对,这不是看守他的那个新狱卒吗?
“你躺冰面上不冷吗?”那个新狱卒一脸嫌弃地看向他。
杀千刀的!他竟然躺在了冰面上,眼瞪着身旁的冰橇和拉冰橇的龙马,他可以推断自己刚刚便是从冰橇上掉下来,他这是在冰封了的敦薨浦湖面?
“我们离开了员渠城?”栗婆准奋力地从冰面爬上冰橇,“这是要去往何处?”
“你待会就知道了。”
栗婆准顿时目瞪口呆,刚刚那狱卒说得是洛语哦,他已经猜到了这是何人救的他,只是有点不可置信,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会信守承诺。
龙马再次拉着冰橇在刺骨的夜风中疾行,马蹄在结冰的湖面上稳健地奔跑,栗婆准身上又冷又饿,但他心里高兴,忍不住问道:“大牢的那把火是你烧的吧?”
小丙:这话痨身上太臭了,不愿意和他搭话。
栗婆准:他不回答,算是默认了。又暗忖他虽然是胡子,但这转投周国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吧。
小丙感受到栗婆准打量他的目光,心里大概猜到他想了些什么,不免有点生气:老子的爹是周人,老子是堂堂正正的周人。你才是胡子,你全家才是胡子。
员渠城里的阿耆尼王龙特骑之打了个喷嚏,今年的冬天特别的冷。冷是冷,但可以阻碍外敌围攻。要不是阿耆尼地势险要,三面环山,四处绕水,再加上酷暑严冬的衬托,他老特骑之还真不敢自恃易守难攻的天险在中原人面前装横。
这好不容易扣下来的东进财货,他一个三万人的小国自是吃不完的,转给姻亲突厥人赚些差价又卖个人情,何乐而不为。自他主政阿耆尼国,还真没有过如此“丰收”的一年,老特骑之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
“敢问我王,明年给周天子的岁供还是依照旧例吗?”首相斋夫恭谨地问道。
“我不稀罕周国的丝绸和瓷器。”在阿耆尼王和臣工的认知里,向周天子称臣岁供不过是以物易物的一种高级买卖的别称。本王扣死了东进财物的咽喉,我的地盘又有天险可守不易攻下,还需要报周天子的大腿吗?
龟缩了一辈子的老特骑之最近自我膨胀得不行,但老狐狸的名字不是白白得来的。为了防范周国在开春后向阿耆尼出兵算账,老特骑之继续与突厥人和龟兹人谈谈心联络感情。说好了哦,要是周人出兵打阿耆尼,大家可是要联手出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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