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别将我挽留!(二十八)(1 / 1)

加入书签


回家后,李浩倡才发现右肩那块湿透了。他悄悄到卫生间脱掉上衣,也没有到画室和大家打招呼,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回味刚刚发生的一切。

这一切来得太快,快到他有点猝不及防,却又隐隐约约觉得发生的一切是在预料之中。紫琼留在自己唇上的味道还在,人却已经离开!

安歌敲门进来找紫琼,看到李浩倡呆坐在沙发上抽烟,满屋的烟味。安歌问李浩倡紫琼哪去了,李浩倡头也不抬回答说回去了。安歌走近李浩倡,看了看,觉得他没说假话,不是在逗她的样子。她看见哥哥脸有点红,神态也和往常不一样。她开始逼问,是不是他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或者开了过火的玩笑气走了紫琼姐。

李浩倡只是摇头。紫琼又问了几遍,李浩倡还是摇头。

“她怎么就走了呢,和我招呼都不打一个……”

安歌自言自语离开了房间。

周六一大早,紫琼接到安歌的电话。在电话里,安歌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她自己只顾画画,没陪紫琼姐,弄得原先说好留下的客人半夜跑了,真是对不起!还说,今天再来,她一定好好陪陪紫琼。

等安歌说完,紫琼告诉她,今、明两天自己有点事,估计没时间到张居正街五号了,下周一,一定来。

十点多的时候,李浩倡的电话打过来,问紫琼有什么事,需要两天处理?紫琼不想和李浩倡说假话,只好直接告诉李浩倡说:

“李浩倡,是安歌告诉你说我周六周日有事的吧?告诉你,我没事,我只想让你和我自己冷静冷静,走慢点!”

“好吧……”李浩倡在电话那边回答道,听口气情绪有点低落。

昨夜,紫琼主动亲吻李浩倡拥抱李浩倡,她知道自己做了多久的准备、鼓起了多大勇气——她害怕自己的表白失败。庆幸的是,对自己和李浩倡之间十几年的感情,她没判断错!

和所有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一样,她渴望爱情更渴望婚姻。但是,自己从小看到的的爱情和婚姻远远不是书上和影视剧里看到的那般美好,甚至,有点让她害怕。

自己的爸妈,就是例子。

荆沙棉纺厂组建的时候,机修骨干来自河北hd,纺织操作师傅来自上海。其实这些师傅、骨干绝大部分都是一些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爸爸是从hd来的机修骨干,妈妈是上海师傅。厂花妈妈和“荆棉三帅”之一的爸爸恋爱、结婚,曾经羡煞多少人。

可是,从记事起,爸妈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吵到最后,一般都是爸爸摔门而出,留下妈妈抱着自己哭泣。

到自己读初中时,爸妈吵架后,爸爸还是摔门而出,妈妈却不哭了,她会坐在自己身边,告诉自己说,以后找爱人,千万别着急,慢慢处,慢慢看。几乎每次结束语都是这样:

“有些事,男女朋友可以做;有些事,只能夫妻做。不然,吃亏的是自己!明白我的意思吗?……现在不明白没事,和男孩恋爱的时候一定要明白!姑娘,姆妈说的话,侬要记牢在心里哦!”

还没来得及恋爱,自己就明白了这句话。那时,自己已在深圳了。

在深圳,她看到太多来之五湖四海的青年男女——大部分是同事,也有在那边认识的熟人——恋爱也好、排遣寂寞也罢,匆忙就走到了一起。

他们走到一起的标志,是搬到同一间出租屋,欢天喜地地过起同居生活。但是,这些人中的绝大部分,都没往前走远。

吵架、打架,一拍两散,算是最普遍的分手,堕胎然后离婚的不少见,扔下孩子、配偶玩失踪的也不稀奇。

跑得太快,真的会摔跤。

这些活生生的例子,有点吓到紫琼。从那时候起,她在心里就有了个想法:以后找男朋友,不论多喜欢他,也得多观察观察他,绝不能被他牵着跑。哪怕这个人是原来认识的熟人!

昨夜,如果自己不走,李浩倡能控制住他自己的吗?对他的进攻,自己能抵挡多久?即使体力能抵挡住他的进攻,时间一长,能保证自己从心里不放弃吗?雨夜的张居正街五号,只要她呆在那里,李浩倡和她,彼此会成为对方一个不可抗拒、巨大的诱惑。

好在,自己最终没有陷入诱惑,李浩倡虽然不舍,在自己的帮助下,也抗拒住了诱惑!

中午将近一点的时候,画室里的电话响了。来电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李浩倡提起话筒靠到耳边:

“你好!”

“是我呀,李浩倡!”原来是曹佩璐。

“哈,是曹老师啊!这是你的手机号吗?”李浩倡有点惊喜。

“是啊,这是我手机号。家里的、单位的座机总没这个这个联系起来方便。”

“那次分别后我一直在想:曹老师什么时候给我新的联系方式呢?结果今天终于等来了这个宝贵的手机号。”李浩倡没有掩饰自己的等待。

“是吗,一直很期待新的联系方式?”曹佩璐问。

“肯定的啊!曹老师,还记得八号我们的约定吗?三十号,一起看欧冠决赛啊。”李浩倡说。

“记得啊,所以今天把我的手机号码给你,到那天了联系我。”

“到那天我们定好了看球的地点,我第一时间通知你。如果打不通电话,我就到医院或者学校去找你!”李浩倡说。

“你知道我在医院哪个科室吗?你知道我在学校哪天有课吗?你又怎知那天我是不是在家休息?你又知道我家在哪里?……”曹佩璐在电话那边一连串发问,还小声笑了。

“是啊,那些还真不知道。”李浩倡说,“我现在在想一个问题,你看,在医院,我们自然叫你曹大夫;在学校,自然叫你曹老师。那像我这样的社会青年到底是叫你曹老师还是叫你曹大夫呢?”李浩倡问。

“你怎么开心怎么叫。曹老师曹大夫都可以;你叫我名字也行,你比我小,叫我曹姐我也不反对!”曹佩璐回答。

“好吧,我还是叫你曹老师。”李浩倡说,“我喊曹老师喊顺口了。”

又聊了几句,曹佩璐才挂了电话。

“又是大夫又是老师的,”外婆问,“谁呀,曹姑娘吗”

“是啊。她是医院的大夫,也是长江大学职工医学院的老师。”

“曹姑娘,不简单!”外婆冲李浩倡微笑着说。

周一下午,李浩倡光着上身,头朝里趴在床上迷糊着。其实他很想进入梦乡,但是睡不着。听声音有人推门进来,李浩倡翻身一看,进来的是紫琼。

紫琼坐到床沿,伸手按住李浩倡的双肩。李浩倡猛然伸手,一把把紫琼搂住到自己的怀里。

虽然只两天没见面,两人都有种强烈的久别重复的感觉,不论是接吻还是抚摸,更加迫切热烈!

李浩倡坐起身来,捧起紫琼的脸,仔细看着。

除了外婆和安歌,现在,面前这个女孩子是和自己关系最亲密的人,十多年来不管自己承认与否,她一直藏在自己心里的某一个角落。和她交往的点点滴滴,李浩倡都记着。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些点滴是他温暖而甜蜜的回忆。

十年前,她乘车离开三岔路长途汽车站,车窗内她双眼噙泪的脸,一直深深印在他脑海里。那次分别留给自己的只有担心、不舍和自责。

回来这些天,她给自己的不仅仅是快乐,更有甜蜜和周五夜让人战栗的幸福……

周五的雨夜前,她只是自己的同学,一个时常惦记的人;雨夜后,她成了自己的女朋友。

老实说,他不知道女朋友到底和女同学在其他方面有什么不同。单单此时,他看到紫琼的感觉完全和原来完全不一样了,多了一个强烈的感觉:亲切!

想和她亲热,想和她亲近,想把她当作亲人!对,亲人!

这也是我的亲人!

一阵又胀又热的感觉直冲李浩倡的鼻子和眼睛。眼前的一切开始抖动变形。李浩倡知道,那是泪水充满了自己的眼眶!

“怎么啦,怎么流泪了?你个傻瓜!……”紫琼一边亲吻着李浩倡,一边慌乱地用手擦拭着他流出来的泪水。

下午,不论和紫琼上街购物还是在厨房做饭,李浩倡显得与平常有点不同。本来话不多的人,变得话多了,尤其在菜市场,居然和摊主们砍价砍得不亦乐乎;回家路上提了满满两手的食材、牛奶和其他饮料,走路依然轻快,边走边和紫琼聊着天,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在厨房切菜,菜刀在砧板上发出的声音急切而有韵律,切出来的菜,不论是片还是丝都均匀而整齐。

总之,不论做什么,都透露出他发自内心的愉快和轻松。

不论安歌和外婆怎么挽留,晚饭后,紫琼还是走了。送走紫琼回来,安歌一把抓住李浩倡的手,拉到外婆面前说:

“老实交代,是不是和紫琼姐好上了?”

“无可奉告哦!”

“外婆,你看哥哥,越来越神秘,越来越小气,什么都不和我们俩说了。”

“安歌,还是我前天告诉你的话,对于美好的事物,我们静静地欣赏就够了。不急,总有一天,李先生会告诉我们的!”

周二晚饭后,李浩倡送紫琼出门坐公交车。紫琼手里拿着雨伞,却并没撑开。一出门,紫琼右胳膊就挽上了李浩倡的左胳膊,紧紧挨着李浩倡,两人并肩而行。

“紫琼,出门前,安歌对我说,你这两天太反常。说原来只要她开口挽留你,你一定会留下来,现在她和外婆留你都留不住,说这个太反常!”

“她们怎么说不要紧,只要你不说我反常就行!”

出张居正街,上东门内环南行到荆南路。右拐大概五十米,有一个公交车站,站名叫张居正故居站。这是西行进城的第一个公交站。在这个站台右手斜对面,也就是路南,也有一个公交站,那是东行离开古城的最后一个站。

两人走到路南的站,等公共汽车。

雨夜的公交站台,人不多。

远处,一辆闪着车灯的7路车减速驶向站台。

“回家了,早点睡觉。凌晨的球赛直播,没必要吃了晚饭就一直等着。上个闹钟,到点起来看。”上车前,紫琼叮嘱李浩倡。

“我试试,睡得着就睡!到家了,打个电话告诉我一声。”李浩倡挥手对车门口的紫琼说。

李浩倡看着7路车闪着车灯一路走远,直到消失在九龙桥另一头的夜雨里。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