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入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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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忱的身影也转瞬消失在了原地,他的速度是如此之快,至于明孤只来得及听见他一声暴怒之中甚至有些惊恐的低喝。

“幽冥!”

这似乎是一种提醒,因为下一刻凤栖梧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原地,所有人都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凤鸣,一只玄鸟忽而出现在昆仑的上空,舒展羽翼在明孤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凤栖梧扬起脸来,她的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这叫她的脸显得更加苍白,但是她的语气依旧从容。

“去找姐姐。”

她说出姐姐这两个字的时候眼里有种奇异的光。

凤来仪——不,朱雀,她是如此厌恶凤氏的宿命,所以不肯承认自己的名字,这么多年也一直还像看待仇人一样看待自己,可是这一刻大概朱雀已经感觉到了,感觉到了这世上最后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人遭受了重创,如果眼前这个执剑人不能拦住那条龙的话,也许她连性命都保不住。

那一刻她对裴忱并无怨怼。

她知道卒子总有一日要被放弃,也知道自己称不上是个棋手就必得去做什么人的棋子,曾经在顾忘川手下她也险些被放弃过,不过卒子只要显得有用就不会被那么轻易地放弃,她自问在裴忱手下还算有用,那么裴忱此刻的离开就应该是为了更重要的事情。

更重要的会是什么呢?他一直以来有些惧怕的那句魔渡众生?究竟是什么样的魔物,能让一个自称是魔君的男人如此惧怕?

裴忱已经站在了通天峰上。

这不是千山之中最高的一座山,不过当时他和方觉春交战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这里能观望到那座曾经倾毁的山峰。当年洛尘寰毁去的那座山在昔日九幽的后山,毗邻深渊,现在想来那令人心悸的深渊才是真正的封印所在。

那座山被毁之后,将深渊几乎填平。裴忱其实早已有移山填海之能,那甚至耗费不了他多少力气,但是他只是把那地方划为了禁地,连同一旁的思过崖也一并废弃。

他用了九幽留下来的地盘,却非常厌恶思过崖这个名字

那是把犯下所谓不可饶恕过错的弟子废去一身功力而后挂在崖壁上静等死亡到来的地方,这思过两个字便显得极为讽刺,大概是想让那些弟子在死前开始懊悔,可是后悔不能算是思过,如果一个人要思考自己的过错,他总要有机会活下去来改正。

所以他废除了那个地方,对门下的所有弟子说,本座若要你们死,一定会给个痛快。

那话听起来其实也有些残酷的意味,可是九幽弟子似乎对此感到很高兴。

裴忱想,大概是因为这些人和他一样不喜欢那个思过崖,这可能是他成为魔君之后做的最叫人高兴的一件事。

现在他能看到那座倒塌的山峰正泛着不详的紫光,而他脚下的大地也在震颤。

裴忱低下头去,他看见自己脚下的土地似乎还泛着一点诡异的暗红色,就好像方觉春的血依旧浸润在这片土地之中不曾干涸。

不曾干涸?

裴忱再一次悚然。他的动作这一次甚至快过他的思考,下一瞬他就已经出现在了那片废墟之上,付长安果然也在。

付长安只是一笑。

“你来晚了。”

裴忱咬牙,他面上依旧在不屑地冷笑,但是他很清楚那不过是无力的伪装,甚至不必去问征天,他就知道结果究竟是什么。

是的是的,他来晚了。

那一刻他想到的竟是霄浮,大概霄浮是白死了,他那一命竟只为这天下换来了如此短暂的喘息之机,想到霄浮临死前那个坦然的眼神裴忱只觉得自己是个罪人,他本可以做得更好,却终究还是太小瞧了付长安。

他怎么就忘了天魔族的出现意味着什么?当年方小七的血不就能让观星台为之震动么?当他一刀斩下方觉春头颅的时候,怎么就没能看见死者眼中那一抹更像是嘲弄的光芒?方觉春和方小七是兄妹,他们的血应当有着一样的作用。

下一刻裴忱忽然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然而熟悉的力量——那是征天,从他进入炼虚境之后征天就没有再将自己的力量借与过裴忱,但是这一刻征天似乎又要掌管裴忱的躯体。

裴忱并没有反抗,征天的力量涌入了罗生剑,罗生剑上的光芒顿时暴涨,剑风让付长安不得不退避一瞬,他脸上那种得意的笑容不见了,甚至于变得有些凝重,这一剑在付长安眼前斩开深深的沟壑,露出乱石之下浓郁的紫芒。

他听见征天的苦笑,那个骄傲的少年人似乎也在这一瞬放下了某些矜持,他低低道:“想不到如今借用你的身子反而更省事些。”

“还有转机?”裴忱只觉得惊讶。

征天低笑一声,道:“你竟然会被一个凡人吓破了胆子?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倒不如现在就去向魔主投降,看着祂怎么把这个世界给毁了,到时候强者相惜,说不得还能留你一命。”

裴忱低低道:“若是那样,我不如即刻自裁。”

“若是有这样的觉悟,何不以死相拼?”

说完这句话,裴忱便感到自己体内来自于征天的力量消失不见,方才征天那一剑只是为了迁延一点时间,他从未想过要代替裴忱去对抗付长安。

如果连付长安都能成为裴忱的心腹大患,在魔主面前裴忱将再无任何胜算。

裴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苦笑了一声。

是啊,如果什么都不做就认定有了天魔之血的魔主一定能破开封印的话,想必他败在魔主手下的时候会相当地不甘心罢?就算是死了,他也无颜去面对霄浮罢?那时候落月湖的禁制一定会破,那么霄浮也会去往轮回,他们总是能遇见的。

付长安的吃惊不是因为他被这一剑的力量所折服,只是因为他感觉到了裴忱身上的确带着一点魔主的气息。

这让他在惊惧之后又出离的愤怒,这样的人物怎配与魔主比肩?就算是只有他一丝气息神韵,也是罪该万死!

他是这么想的,于是便也动了起来,双刃凌厉。

付长安是很想杀了裴忱,不过他心里也清楚得很,真要杀裴忱的话,他是没有什么胜算的。两个人都是炼虚境不假,他身后的魔主正在沉睡之中,复苏的计划几次三番被裴忱挫败之后,所能提供的帮助其实有限,而裴忱那把古怪的剑似乎正在随着裴忱的变强变得更加古怪,和裴忱在一处便能产生更为可怖的效果。

裴忱有些惧怕付长安的同时,付长安其实也很害怕裴忱。

此刻收拾了心思的裴忱看了一眼幽冥山门的方向,发觉幽冥的上空已经出现了结界,便知道凤栖梧已经把消息传了回来。征天说一开始的幽冥正是为了守住这最要紧的一个封印,而幽冥正殿其实就是魔主当年的大殿,那里一定有什么与魔主息息相关的力量,当年洛尘寰能借助大殿蚀空了此地魔主的力量,魔主也有可能反过来利用那种联系。

所以裴忱在幽冥之内设下了结界,结界用的是他的血,他血内含有无涯的力量,无涯看上去的确也与魔主息息相关,裴忱不清楚这是否真的有用,只知道阵法设下之后,昔日在昆仑过度靠近魔主残魂之后产生的梦中惊起是再也没有发生过了,尽管裴忱也知道自己离魔主的残魂非常之近。

无涯让裴忱看到了对抗魔主的希望,而此刻裴忱体内的力量便像是感知到了外界的变化正在疯狂的运转,叫裴忱举手投足之间能够爆发出比素日更为强大的力量。

这让付长安显得有些狼狈。

他不知道为何裴忱在这里显得如此强势,这一次的交锋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困难,一想到最一开始看见这个小子的时候他不过开了几窍叫自己一根手指都能碾死,付长安便不由得烦躁起来。

早知当年便该杀了这小子,至于顾忘川的病?他早该把那无聊的情感舍弃去,而不是在洛邑的变乱里才看清这一切。

付长安在刀剑相交的间隙里怔怔地望着征天方才劈砍出来的沟壑,那浓郁近乎成墨色的紫光打在他脸上,他的神情忽然恍惚了一瞬。

是的,应苍如今已经现世,那条龙的脑子虽然不够好使,但如果今日解开了一处封印,那蠢龙也应该知道如何去做罢?

他没有输,如今他还有最后一招不曾使出来。

其实付长安到了这里的时候便隐约发现自己是错了。

洛邑那一片魂魄接受了方小七的血能爆发天崩地裂的力量,是因为那魂魄的力量尚且完整。但此地的魔主残魂是极度的虚弱,洛尘寰窃取了大部分的力量,又在最后那一场爆发里将之耗得干干净净,所以他把方觉春那没了头颅的身子整个扔下去动静也依旧很小,而方觉春又是天魔族现下血脉最纯粹的人,连他都是这样的结果,把旁人扔下去也是一样没什么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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