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 天煞(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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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孤沉默一瞬。

裴忱想,他大概是早就有所察觉,甚至他的名字便能很分明地显示出来也许当年收他入门的时候这一切就已经明晰,如今来问大概是因为还不甘心,这一点不甘心也足以叫裴忱觉得诧异,明孤分明就该是个万事无谓的性子,如何还会来问这句话?

明孤再开口的时候,说的话便更叫裴忱诧异了。

“你能算出一个人的死活么?”

裴忱挑眉道:“师叔祖想算什么人?”

“爱人。”明孤哑声道。他看着天边盘旋的黑龙,眼中有难以抑制的苦痛神色。“许多年不见了我甚至不知她身在何方。”

裴忱心里很清楚,当明孤以这样的语气要去确定一个人的死活的时候,他心里其实就已经有了答案。

“师叔祖注定孤独而死。”裴忱平静道。“此前若是命轨有过交错,那么也当都已经陨落了。”

他甚至生辰也不必问。

“汐。”明孤忽而掩面,声音更低,叫裴忱几乎也不能听清。

裴忱没有试图劝慰明孤,尘封已久的死亡被提起来的时候,劝慰是没有什么用处的,反倒是沉默能更叫人好受一些。他也去看那条龙,龙躯舒展,像是天边的一缕黑色云雾。

他眼里有疑惑的神色。

付长安叫这条龙来却不急着动手,他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还有师父说的那句话——是的,那个预言甚至是他做出来的,说凌云终将亡于妇人之手,可是那妇人究竟是谁?今日是谁来了,谁又能在他的眼皮底下夺了凌云的命去?

裴忱决定不陪着明孤在这里哀悼一个亡魂。

他飞身上前,直到应苍的面前。

应苍大概刚才与凌云交战了一番,某几片龙鳞上还溅着血。但是那几滴血看起来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凌云和应苍之间的境界差距太大,大概凌云要做到这一点就已经很不容易,裴忱盯着那几片鳞,不由得苦笑起来。

不过那个苦笑只在脸上存在了一瞬间便消失不见,他不会叫自己的敌人看见他有些软弱的一面。

裴忱只仰起脸来淡淡地问道:“你一定要这样子在天上呆着么?我还是觉得和你的人形对话更舒服些。”

应苍低下头来看了他一眼,这具龙身实在是很庞大,裴忱不过是他一只眼睛的大小,裴忱不是不能用那法天象地的本事来和这龙一争大小,只是他此时不想叫什么人都看见他正在此地,现下他每走一步棋都会想付长安是在如何布局,自己这一步走进去会不会入他的彀中,很多时候他都不敢赌。

如今还多一个理由,就是他若是变化出来,一定能有人指着他的身形大呼魔君那他恐怕就再也不能回来看一看霄璧了。

那种隐晦的感情大抵就是爱,不知从何而起,然而静水流深,终于不能太上忘情。

就连魔主都被那样的感情所纠葛着,他并不觉得自己可以免俗。

好在应苍看起来甚至是个有些好说话的家伙,下一瞬与裴忱对面而站的便是那个有些苍白的少年人,他用那双灿金色的眼眸上下打量着裴忱,半晌道:“我见过你。”

裴忱几乎一个趔趄,他以为应苍会说出些更有威慑性的话来,然而这么平静的四个字听起来就像是在话家常。

他也只好点头,道:“应苍,你今日为何要来此?”

“是宫主叫我来的。”应苍认真道,他那双眼睛里甚至有些纯澈的意味,叫裴忱恍惚觉自己眼前站着的真实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人。“宫主说昆仑有我们要的东西。”

裴忱觉得有冷电顺着自己的脊背窜了上来,他甚至没去问应苍为什么会奉付长安为宫主,便脱口道:“休想!”

那样的干脆利落,也不过是因为他心中深埋着的恐惧罢了。

昆仑有什么东西能叫付长安趋之若鹜?也不过是魔主的残魂罢了。

裴忱不知道付长安是从何而来的信心,也许真是应苍的加入给了他底气,叫他今日便敢上昆仑来,令他感到惊恐的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和明孤联手今日能不能拦住付长安和应苍。

是的,他敢肯定付长安就在近前,尽管没叫凌云遇上。

那个人怎么能容许魔主重见天日的时候自己不在近前呢?那是魔主最虔诚和疯狂的信徒。

他霍然扭头,厉声道:“凤栖梧!我知道你在近前!”

是的,他知道从自己这一回要去大光明宫起,凤栖梧就被放心他不下的江南岸授意尽可能地跟在他的身边,不过他本身并不在意叫凤栖梧跟着,虽说叫她看见自己在昆仑山上做什么是有些难为情。这也不能说是暗中跟着,一般来说凤栖梧在他身边什么地方,他都能若有所感。

凤栖梧就在近前,当即便出现在了裴忱身边,虽说她的脸色因为感受到应苍那强大的压迫力而显得不大好看,可竟是一丝惧色也不曾有的。

她只是像往常那样低下头去,道:“有何吩咐?”

“送信去大光明宫,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镜君知道——付长安大概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裴忱咬牙道。“我知道付长安就在此地,他会阻拦你,但你要想办法离开,这条龙就交给我来对付。”

应苍忽然叹息了一声。

“凤凰的血脉?”他上下打量着凤栖梧,眼里竟有故人相遇的喜悦。“这天地间竟还有凤凰么?你是走不脱的,今日这里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传出消息去。”

裴忱只能竭力地叫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淡然。

“你以为昆仑周边就没有各家的探子么?”

应苍脸上浮现出一个奇异的笑容。

“是的,他们会知道我在这里,但是更多的事情,他们不知道——小凤凰,你不要想着走脱。”

“我不是凤凰。”凤栖梧冷声道,她的身影一瞬间已经消失在了原地,但是应苍只是低低笑了一声,瞬间显出原形来。

裴忱也在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反应,他拔剑出鞘,一瞬间有千百道剑芒纵横而起,像是一张血色的大网那样将应苍庞大的身躯团团围困,他们境界相当,想要凝定应苍周身的空间无疑是不大明智的,但是想来应苍不会愿意尝试罗生剑的锋芒。

罗生剑的剑芒凝儿不散,那已经不是纯粹的剑芒了,更像是一个阵法,到了裴忱这样的境界,随手布置一个阵法的确也不再是什么难事,只要应苍分出心思来对付这剑芒发,凤栖梧便能离开。

但是应苍忽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咆哮!

那条龙尾一摆,从纵横的剑芒之中闪电般横扫出去,罗生剑之威即便是龙也不能小觑,龙尾瞬间布满了纵横支离的血痕,有的地方几乎可以看见白骨。

应苍竟是一瞬都没耽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来突破了那一层交织的剑芒。

凤栖梧的身影在下一秒浮现出来,她被龙尾扫中了身子,当即横飞出去口吐鲜血。

而应苍的身上已经泛起了暗紫色的光芒,他下一瞬便震开了剑芒,追上去要将凤栖梧拦住。

裴忱冲了上去,但是两把断刃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甚至都不必看就知道是什么人如今在阻拦他。

付长安低低地笑着。

“是的,我就在这里,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从应苍出世的那一日起,这局棋就是你输了。”

“本座不是在下棋。”裴忱说这话的时候几乎是在咬牙切齿,他手腕一震长剑横扫,暴烈的力量让剑锋所过之处连空间都被斩出扭曲漆黑的裂痕,可是他如今面对的是付长安,一个依旧不比他弱的对手。

付长安依旧在冷笑,那笑声真是太讨厌了,叫裴忱只恨自己还不够强。

“这一次,如果你自以为不是棋手,就只能做个棋子!但你本也只配做个棋子,萤烛之火岂能与皓月争辉?”

眼看着应苍便要将凤栖梧变成一具尸体,半空中几乎是同时出现了两个身影。

一个是火红的鸟儿,正仰天发出愤怒的清鸣,但是裴忱听得出来玄鸟的声音里有恐惧。

另一个则是此前还在山上发呆的明孤,他接住了凤栖梧之后看也不看地把她横甩出去,道:“去做你该做的事情!”

“原来昆仑山上真的还有炼虚境的强者。”裴忱蓦然听见付长安哑声道。

而后他便觉罗生剑上传来的对抗力量骤然减弱,叫他几乎一个踉跄,稳住身形的那一刻他脸色煞白,忽然便猜到付长安要做的是什么了。

那像是一种毫无道理的预感。

炼虚强者,一念之中便可以瞬行千里,从这里到幽冥也不过是一瞬的事情。

那座已经倒塌的山,此刻才是真正无人看守的地方!虽然外面重重围困,但是对付长安来说,那些什么都不算,甚至不能阻挡他一时半刻!付长安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知道昆仑如果有难他一定会出现,付长安要确定的就是他此刻身在昆仑!虽然这不过能拦住他瞬息,可他还是如此的惊恐,就好像是意识到有什么极为糟糕的事情要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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