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九幽(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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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忱倒是不曾知道从那时候起洛尘寰就在谋算着昆仑,这么说来裴氏不是第一个被洛尘寰纳入棋局去的,只是裴氏入世太深,同昆仑比起来又简直算得上是诗书传家,故而借着南晋皇室之手来对付裴氏,比借大光明宫对付昆仑要容易得多,也真叫他得手了。

洛尘寰一开始便不是把矛头光对准了当年会仙峰上围困他的三个宗派,只是他很聪明,打着这样的幌子,反而更叫旁人摸不清他究竟要做什么。要知道如今的封印虽然尚在,但经了裴忱手的都不过是借着征天的力量和残存的阵法勉强将魔主残魂封印,远不及原本的坚固。

都说治水是堵不如疏,可魔主的力量不是水流无法引导,他们现下做的便正像是在试图封堵洪水,眼前风平浪静是一时的,不知底下是如何暗流汹涌,又什么时候会挡无可挡。

半空忽而划过一道流光,那光像是一颗坠落的星子,速度之快叫人几乎无迹可寻。

明珠泪神色微凛。

她接住了那东西,裴忱这才看出来躺在她掌心的不是一颗陨星。那东西看上去更像是一只蝴蝶,但没有蝴蝶有这么快的速度,显然是某种传信的手段。

“这法子还是长安当年创出来的,他不会想到我还敢用它传信,且正是打探他的消息。”明珠泪垂眼看着那只蝴蝶,眼底依旧有淡淡哀凉。“看来不是个好消息,不然不会来得这样急,连寻个背人的地方都来不及。”

她料到这不是个好消息,可真听过之后,却还是变了脸色。

这消息比她先前想象的还要糟糕。

或许是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明珠泪并没背着二人听取消息,于是裴忱和霄岸便都听见了一个年轻男子略带惊惶的声音。

“消息走漏,付长安知道了联盟的动向,却并不打算掺上一脚,他们要去北燕——”

声音忽然中断了。

但那蝴蝶翅膀上还有光晕流转,想来这个术还没有结束。

明珠泪的神色愈发严肃了几分。

一阵沉默之后,又有一个含笑的声音响了起来,同先前那人不同,却让裴忱和明珠泪同时变了脸色。

“师妹,你太自信了,用我的术法来打探我的消息,真当我会察觉不到么?”

是付长安的声音,明珠泪不肯再叫一声师兄,他这声师妹听起来也没有多少诚意,反而带着一种凉薄的讥嘲。

明珠泪脸色略显苍白,她死盯着那还在自己掌心振翅的蝴蝶,像是付长安本人会忽而从里面冒出来一样。

裴忱暗暗攥紧了拳头。

付长安的声音还在继续,甚至于听起来是悠然自得的,他既然敢把这讯息放出来,就很笃定这条消息不会对他的行动造成任何影响,甚至会反过来叫明珠泪左右为难。此刻他才是占据主动的一方。

明珠泪甚至能想象到付长安说这话时的神情。

“但这没有关系,你我兄妹之间原本就不该那么见外。”付长安听起来是十足悠闲。“我们都要杀了师父,你杀还是我杀,本就是一样的。我眼下要去北燕,若是你有那个能力,当然也可以来找我。”

那只蝴蝶化为一阵烟尘,裴忱和明珠泪在那一股烟尘中面面相觑。

他们的神情都很难看,反倒是霄岸此刻显得有些迷茫。

“九幽右使的动向?他竟敢告诉你他的动向?北燕?此刻的北燕又有什么?”

明珠泪苦笑起来。

“告诉我又能怎样呢?我现在能扔下这联盟,孤身去北燕?且不说我走了联盟立时没了方向,便是我去了又能做些什么?师父都叫他牵制个无可奈何,我又算什么?”

她顿了顿,显见有些犹豫。

或许是因为她总觉着霄岸是半路出家的千山中人,知道了这消息还不知道会如何。可裴忱却道:“师兄不会说什么的,你尽管放心。”

虽是这么说着,他倒也没有越俎代庖地回答霄岸。

霄岸听见他依旧叫师兄,眉峰微微动了动,然而什么都没说。

“北燕新帝曾是九幽左使,也是我二人的师兄。”明珠泪虽还有些狐疑,但倒也算坦白。“他也早与师父反目,只是毕竟现在肩负一国之重,不便出手。”

霄岸也被这消息惊了一惊,不过他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神情很快归于平静。

“我就说北燕那场变乱定然有些内幕,没想到竟是这样。”他看上去的确并没什么愤慨的神情。“不过这永定帝即位以来倒也算是政通人和,我本还等着他什么时候打算把那烂透了的南晋给连根拔起,却不知还有这样的乱子等着他。”

裴忱一怔,不由得问道:“师兄听上去对南晋积怨颇深?”

“当初你们裴氏覆灭的时候,便这么觉得了。”霄岸淡淡道。“现下你又作何打算?是任由他们去北燕搅风搅雨,我们照旧与洛尘寰对阵么?若是这位九幽右使也对洛尘寰的项上人头虎视眈眈的话,我倒是觉得我们有些为人作嫁的意思了。”

“事到如今,我只能信师兄有能力将长安挡住。”明珠泪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他去北燕究竟是要做什么——”

“我知道。”

裴忱截断了明珠泪的话,他神色有些冷沉,明珠泪一见便知道了。

“还是为了封印?”

“还是为了封印。”裴忱阖目。“但他想在北燕兴风作浪也没那么容易,蔡璋还在北燕,面上虽不如少帝在位时风光了,但毕竟也是灵月阁的势力,同九幽算是老对手,若付长安带去的人是九幽出来的底子,对我们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不。”

裴忱听见女子淡漠而空灵的声音,是少司命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几人身边。冥典鬼道也很长于隐匿,况且少司命本身便总没什么存在感,饶是如此,霄岸的剑却也还是指在了少司命颈间,他倒是十分敏锐。

少司命没有躲,只是把霄岸的剑推开了。

“那些不是九幽的人。”少司命道。“我听见了方才的动静,为你们传信的那一个本是冥府的。”

裴忱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你的意思是,他的人手是从四面八方募集而来的?可他凭什么能率领这许多人?”

少司命对这话有些不解,她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裴忱的眼神是十分茫然的。

不知怎地,从裴忱心底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果然不能同她说这么复杂的问题。

然而接下来他又觉着有些迷茫,不知二人萍水相逢,他为何会有如此熟稔的感慨。

“追随者。”明珠泪道。“那些人都是追随者,但我不知他们是追随着什么,这个人是被我施术控制的,在此之前,他似乎十分的狂热。”

裴忱恍然。

“魔渡众生。”他低低道。“这些人是不是都爱念叨这一句话?”

明珠泪颔首。“的确,只不知他们说的魔究竟是什么,世上哪里有魔物敢放这样的大话呢?”

“正是被封印的那一个。”裴忱肃然道。

明珠泪立即明白了过来。“我会转告师兄,叫他多加小心的。”

因着有付长安所带来的急迫感,众人赶路时气氛便更凝重,但总算生生比先前又快出来一截子,不过两三日的工夫,九幽便已经赫然在望。

这一行人中对九幽最为了解的当然是明珠泪,而后便是冥府众人。

九幽和冥府本是同出一脉,只后来不知为何分道扬镳,两派之间也有许多的摩擦。他们两个所信奉的神明也十分古怪,多年来从未听说降下神迹,像是早已神陨一般,在诸多典籍上也无迹可寻,故而比起大光明宫跟灵月阁来,这两家要显着更世俗些。

裴忱从听了那青冥神后同幽玄魔尊的名号之后,便一直怀疑那是世人为魔主和神后捏造出来的名字,只不知是怎么把这两个人并称起来的,也不知寒英若有知会被气成什么样子。

毕竟天道之中不过是有寒英一丝意念,并不能管束太多,甚至这点意念还记不记得与神后的鹣鲽情深也不一定。

九幽的山门显着十分气派,这气派之中却又透露出一丝阴森来,山路上四处都是高耸的铁黑色石柱,不知是以什么材质打造而成的,只往前一站便能觉出阴风阵阵来。

此情此景叫许多人都显着不大舒服,尤其是大光明宫的一众弟子,只听阿尔曼率先道:“先前便觉得九幽来使都有些阴森,原来老巢便是这么个样子。”

却听一个女声淡淡道:“贱地本不容贵客登门,奈何各位一定要来,不请自来又要评头论足,却是失了气度。”

凤栖梧立在一根石柱上,一袭黑衣几乎同石柱融为了一体,也不知她是从什么时候起就站在上头的。

阿尔曼要反唇相讥,凤栖梧却对他视若无睹。实际上,她一直便只瞧着明珠泪,而明珠泪看着她的眼神也是十分复杂的。

七星将军本是顾忘川的手下,顾忘川接掌北燕之后,那异心却是渐渐掩藏不住了,故而七星将军也不再听从顾忘川命令,纷纷回了九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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