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横生波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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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忱一时默然,他不自觉便会回想方才所见。

那的确叫他觉着有些心惊。

他本是不信自己终究会变成那般模样,却总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一而再再而三看见那一幕,至于也不得不有几分相信了。

但至于为何,他却依旧是没有头绪的。或者本就如方才那幻影所说,一念成神一念入魔罢了。征天便是兼具了神与魔的特质,他用这功法,似乎也相得益彰。

“走罢。”

裴忱以为自己语气足够冷静并未露怯。征天却望着他的背影摇头失笑,他不知裴忱究竟看见了什么——方才并非他不想帮裴忱,只是没有人能帮,那卷功法的确可以称得上是天书,本就不是昆仑所有,任何旁的力量插手进去都反会激起些变数——但他可以感觉到裴忱的心绪不宁。

因为裴忱忘了,自己本就是何处都去不得,只能跟在他身旁的。

夜明珠的光芒终究与日月辉光不同。裴忱总觉自己进去的时间并不久,可再抬头看见明媚天光的时候,却依旧觉得刺眼。

他忽然想到,大光明宫能在西域有如此广泛的信徒,大抵也是因为西北苦寒而时常昼短,光与火都分外的珍贵罢了。

那两个白衣老者还守在门口,神情都似不大好看,裴忱见了不明所以,只还是执弟子礼以问候。

方才裴忱拿到无涯的时候本还以为会有什么异象出现,但拿到手里四下里都是那样的平静,倒显得他有些自作多情。只裴忱不知道的是,就在那卷功法自被放入藏经洞而初次被取出的时候,外头便有了些动静。

那玉盘上的光芒一时间齐齐熄灭,才再度亮起。

玉盘上所连通的是昆仑山上的大阵,同整个昆仑都是息息相关的,骤然出了这样的变故四下里又是毫无异状,便只有一种解释。

有人把那不知名不知效用无人能窥探,偏又敢极为张扬地将一念神魔四个字刻在卷轴外头的功法给拿到了手,这人便是半路出家的裴忱。

昆仑之上有不少人都是瞧不起半路上山之人的,先前如霄霜,眼下如裴忱,更何况裴忱这带艺投师所带的艺太显眼些,昆仑开了山门以来也不见得能有一个炼气境会拼着再受一遍洗筋伐髓之苦也要上山。

偏裴忱来了。来便来了,又要入藏经洞,入也罢了,又取了这不同寻常的一卷。

那两个守洞人都是年少时便在昆仑修行的,能入昆仑谁年少时不曾是惊才绝艳,可他二人所取的那一卷功法只偏长于隐匿与御守,便被发派到此地来做了守洞人。

日日看着旁人进出自己却再不能入一步,眼见着垂垂老矣却因功法天赋所囿不得进境,年深日久心思自然有些扭曲,见寻常弟子便也罢了,若是见那看着不似寻常的总要讥刺一番,似是怕旁人所得能越了自己去。

这些凌云也知道。当年他进洞的时候,便叫这两个老头好生讥刺了一番,但他性子本就淡漠又加之明起真人曾提点过,便也并未受什么影响。

但一样的,他还是什么都未对裴忱说。

他也不曾对自己的几个徒弟说过,总觉得若是这点言语讥讽都受不住便更不用谈甚么坚守道心。

现下他却微微皱了眉头,总觉得那两个倚老卖老的家伙脸上阴云密布,不像是要轻易叫裴忱放走的样子。

凌云固然冷淡,却总也是个护短之人,霄风那样不着四六的在山上闯出些什么货来他自个儿罚了便也罢,若是旁人越俎代庖却是万万不容许的,裴忱入门不过两天,先前辩经与如今这藏经洞中见所未见的一出却叫他起了些爱才之心,况且人入了自己门里,管他是一日还是一年,总都是一样。

他本在藏经洞外寻了个平整地方闭目养神,这会儿站起身来上前了几步,先将平平放于地上的罗生剑给卷了起来。罗生剑不愿叫旁人触碰隐约有啸鸣声传来,却叫凌云给生生镇压了下去。

裴忱甫一见洞外光芒,便听见耳畔有破风之声,他一抬手,入手之物的触感却是无比熟悉的。

他握着罗生剑,怔怔瞧了一眼凌云,凌云却不过转身道:“同我回去。”

凌云真对上麻烦时倒也是不曾畏惧的,眼下却觉得实在没什么必要同两个守洞人纠缠。

但裴忱不过刚走出去两步,便听见沉沉一声站住。

凌云脚步一顿,回头看这两个人的眼神便有些冷。

“明免师叔,明余师叔,藏经洞既然放了我徒弟出来,便是许他出来,您二位可还有什么见教吗?”

明免皮笑肉不笑地扯一扯嘴角。

“藏经洞毕竟是死物,不知道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也是常理。”

凌云没有笑,他面若寒霜地把那两个字重复了一遍,他声音冷沉,怒气虽裹挟在内不怎么明显,却是听着叫人不寒而栗。

“不妥。”他低低道。“我却不知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向来那三卷功法,是为昆仑子弟准备的。”明免语气淡淡,然将昆仑子弟四个字咬得很重。

“这是昆仑第二十三代弟子,我门下的五弟子霄忱。”凌云冷冷道。“怎么,真人是觉得我不算昆仑弟子?”

“半路出家,入门不过一日便拿了这等重要的功法去,定是祸心包藏。”另一个老者也道。裴忱本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却见这二人的情态颇有些妒意在内,一时间便也明白了几分,这本就不是冲着怀疑自己来的,若今日手中不是这样一卷功法,只怕事情还好办些。

裴忱骨子里总是有些傲气的,那些个不如他的人若是艳羡至于妒忌他,他倒也不惮于抓着人家痛处去回击。

“这功法在昆仑多少年未曾有人修习,说不得便是在等弟子。”裴忱笑容和煦,话语却是锋芒毕露。“弟子既然有这个能力,也只能进得藏经洞一次,当然要拼力一试。况且藏经洞如此灵妙,难道便不能看出旁人有无祸心?”

凌云是个话少的,素日不同人吵起来,眼下真吵的时候也不过是几句不关痛痒的话,裴忱这话却若有若无点在人家痛处上,那句既然有这个能力更是叫两人都气白了脸色。

“是。如今他已经出来了才要纠缠于此,又如何换得?莫不是二位真人想叫他就这么修行下去,徒糟践了好苗子不成?”

凌云被裴忱提醒,更知晓二人的不怀好意,说话也就分外不客气。他这话像是把游云宗也一并贬损了进去,只是浮云诀比起裴忱手中那卷无涯而言自然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如此说也不算屈枉了。

“既然靠着原先的功法能年纪轻轻便到如此地步,日后有所成就也尚未可知。”明免瞧着那卷功法,眼中划过一丝狠意。“又或者这功法放我二人手中,先看他日后如何,若是个好的,再把东西给他也不迟。”

凌云被这两人给气得反倒一笑。

“你二人也配拿这等东西?若是真配,当年便该得了去,不用此时使这腌臜手段!”

这话便是全然撕破了脸皮,两人对视一眼,道:“便说到宗主那里去,我二人也是占着些理的。你徒弟今日入门便拿了这等重宝,又是个不知为什么叫游云宗逐出门去的,来日若是背弃昆仑而去,你担得起这责任么?”

凌云却是叫他二人激得起了性子,冷笑道:“我当然担得,总不会叫你二人来担!我们走!”

明免气恨道:“莫忘了我二人是修得什么功法,你今日真能走成?”

凌云却是径直将自己背后背着的长剑给抽了出来。

“若是走不成,就打到掌门来断个明白。”

两厢正剑拔弩张,裴忱却觉得手上卷轴忽而火烫起来,他十分吃惊地看过去,只见上头那一念神魔四个字流转起淡淡的金红二色光芒,随后字迹竟是消失得干干净净。

裴忱一时间觉着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却见那卷轴忽而开裂为两半,刚才所见那一道金红光芒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他而来,径直没入眉心去了。

这一变故来得太快,那厢剑拔弩张的三人齐齐都住了手,只往这边看,神情虽都是呆若木鸡,倒也有些不同。凌云眼含欣慰之意,而明免和明余脸色却比方才更难看了些,像是个紫胀的茄子,一忽儿又失了颜色,改为灰败不堪。

可谓是精彩纷呈。纵然以凌云的性子也觉着十分畅快,脸上渐渐带了笑意。裴忱以为他真会笑出声来,却不知是不愿把事情做绝还是不愿落井下石的缘故,最终也不过见凌云嘴角一掀就再没了动静。

凌云这是君子所为,不同那二人一般见识。裴忱如今却觉得有仇必报也算真君子,并不肯放过这大好机会。

他微微一笑,道:“如今二位真人,是要摘了弟子脑袋去以观后效呢,还是要将弟子脑袋敲开,代为保存这功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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