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无罪（1 / 1）

一声惊雷划破了长空，久久的在天际边回响。

随后，瓢泼的暴雨在神明的怒吼之下，倾泻着向飓风湾涌去。

已是深秋，雨水变得格外的冰冷，无情的拍打在巴别塔般肃立的楼宇之上，也无情的拍打在我的身上。

在裹尸袋又一次被开启的时候，很多人连上个月吃的晚饭都快吐出来了。

那些不幸死掉的人，尸体大都已经变成了一滩散发着恶臭的黄褐色粘液了，连骨头或者是齑粉都没有留下。

克里夫心力交瘁的望着属于斯蒂芬尼娅的裹尸袋，从她的心电图变成一条毫无生气的直线开始，这么些天，这个即将到来的时刻一直如噩梦般的纠缠着他。

如果被打开了，她的档案即将被冠以死亡的标签，然后永远的沉睡在档案室里。

“罗斯探员，我理解你的心情，我和你一样难过。”

身为安全长官的伯特先生一样面色铁青。

“但你知道逃避是没有用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每次被委以重托最后都只能迎来最坏的结局。

他不甘心，但也只能在无尽的自责中折磨自己。

“开吧。”

强装镇定。

但随后，他脸上的肌肉还是不受控制的抽搐了起来。

毫无疑问，世界在这一刻是公平的，并不会因为她的任何特殊身份而让她的死相变得柔和恬静一些。

她化掉了，同样变成了一滩脓水。

克里夫感到一阵的天旋地转，两眼发黑的差点晕了过去。

如果说，她的死为调查留下或者带来了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的话，那只能是有关化尸黄水的进一步揭秘。

谁又能想到，被认为仅存在于传说里的，如此让人恐惧的东西，竟然第一次被这些学者们以理性科学的角度阐述了它的原理和构造。

那是一种结构极为原始，或者说根本不会是任何人们已知的奇异真菌，初步怀疑，那是一种已经在地球上存在过极为古早的菌类——或者勉强能将其归类为“真菌”。

在那些液体里，提取到了很多的孢子构造，初步怀疑，那种东西会寄生在动物的身体上，所释放出来的分泌物中则充满了那些繁殖孢子。

它们的生长全靠分泌物溶解生物结构后所释放出来的养分。

那种孢子扩散性极强，在这起离奇事件中，包括斯蒂芬尼娅在内的大部分人，出现的诸如咳血或者皮肤融化，都是因为遭到了这种孢子的寄生。

只不过，比起直接触碰，被吸入肺里导致肺部寄生的人显得更加的痛苦。

经过市政厅以及多方部门的协商，在此次突发的公共事件中所有遇难者的“遗体”，将统一进行高温清理。

所谓的高清理，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一把火烧了，而是使用一种类似于火药的可燃物进行点燃处理。

正如斯蒂芬尼娅所说，那些东西不怕高温，但是害怕点燃的火药，尤其是其中所含的硫磺。

也正是如此，她救了很多人的命，可最终却没能救自己。

在完成了手上的事情之后，心里空落落的他只想到了一个人。

没错，就是我。

抱着斯蒂芬尼娅离开后，他再也没有见到我，其实，我们都畏惧于在这之后再次相遇彼此。

没人知道我们的心现在该何处安放。

又是一阵激烈的争吵之后，那场滂沱的大雨里，我又一次获得了自由。

麦克白发出了一阵绝望的哀嚎。

“为什么！”

空荡萧条的大舞厅里，久久的回荡着她好似对于无情现实的最终质问，所有的争吵都随着点燃的火药而烟消云散。

克里夫告诉她，档案已经变更了，现在，她已经被正式的宣告死亡了。

我呢？

我本以为，会被送到精神病院里去，或者直接被莉娜哭着一枪打爆脑袋，亦或者裹上混凝土，然后被麦克白扔到飓风湾里。

可我没有，甚至连一声斥责都没有。

克里夫解开了已经将我手腕磨得血肉模糊的绳子，神色苍白。

然后，在一众人的某种充满异样的注视下，他带着我走出了印斯茅斯人，很久没有见到光的我，感觉自己的身躯快要就此焚为灰烬了。

随之而来的是刺骨寒凉，冰雨瞬间唤醒了我麻木不仁的大脑。

我转过头不解看着他，眼里是涣散不堪的倦意。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我相信他不是一个轻易会流眼泪的人，可除了现在，还有什么时候能够隐藏一个硬汉内心的即将溢出的悲怆。

“你自由了，没人会怪罪你，更没有人会审判你，你本就不是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罗斯先生······”

“她没有什么遗嘱，但是如果你没有去处的话，那就回到那栋房子里吧，那里归你了。”

说完，他将一串钥匙扔给了我。

血迹在雨水的冲刷下，化为了一股股暗红色液体，就像一朵绽放的玫瑰在我的脚下印染开来。

“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我并不是想得寸进尺的赖着不走，哪怕他把钥匙交给我了，我也不想再回去，因为现在的我，一心求死，没有因为他的宽恕而产生丝毫改变的侥幸想法。

“给我个痛快吧，罗斯先生·······我已经没有任何活下去的欲望了，杀人，难道真的不应该偿命吗？”

芦苇之地，我心心念念的，能够再次相逢思念之人的芦苇之地，如果那是真的，我将会多么渴望来生，多么渴望再次与她邂逅。

我的挚爱。

可我这种手上染血的人，真的有资格去往那片尼罗河畔的乐土吗？

“你现在来跟我说这个？孤然，你到底在想什么？”

“杀死她，不是我的本意······”

“你给我闭嘴！她已经死了！”

他吼出了声，带着已经绷断的心弦，拔出了手枪指着我。

就是这样，只要他扣下扳机，一切就结束了。

“最后一次机会，走，走的远远的······”

丧心病狂的我开始冷冰冰的笑了起来，在那纷纷扬扬的大雨里，张开了手臂。

“杀人，是要偿命的·······”

我好像还没有把话说完，等等，我要说的下一句是什么？

嘭嘭嘭。

枪声刺破了雨幕，疾驰的子弹在空气中划出了悲鸣一般的尖啸。

结束了。

血，带血的雨水，滴落在了我的脚下。

那不是我的血。

“呃啊！”

克里夫不甘的发出了一声哀怒嚎，空气都因此而沙沙作响。

已经打空了弹匣的手枪被他摔到了一边，可没有一发子弹试图带走我身体最后的温度。

他根本就没有朝我开枪。

“斯蒂芬尼娅！为什么！你这个该死的混蛋！”

让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最为绝望的，不是她死了，也不是我没有得到应有的下场。

在克里夫的怀里，她的嘴里不住的流淌着鲜血，而那生命一点点的逝去之时，她无助的喃喃着。

“他是无辜的······”

“什么？”

“孤然······无罪······”

不论她想要尽力的证明或诉说什么，但在陷入了沉眠之后，很抱歉。

无罪之人，死无对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