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东西南北风(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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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铃声响起,窗外真的下起了雨,沥沥淅淅的,止也止不住。

到了饭点,同学们多数没带伞,只能前前后后、三三两两地奔向食堂。孙一波也在其中。

阿发撑了把伞,随着人流涌动,边跑边问孙一波:“一波,干嘛跑这么快?食堂今天菜少?”

“你没看见下这么大雨?”孙一波觉得阿发有时候还真少根筋。

“哦,我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呢,集体逃难似的。”阿发喘着粗气说。

“你这个二货,是真不知道,还是逗我开心,有伞还跑这么快!”

“前面也是这么大雨,一样被淋,还不如慢慢走。”阿发的浪漫主义色彩上来了。

“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你慢走,我要去抢菜了!”孙一波不想搭理阿发了,甩开步伐,向食堂方向狂奔而去。

“等等我,你平时不是这么待我的,你是不是有心事啊?”阿发一边加紧步伐,一边嚷道。

阿发说得没错,孙一波确实心情郁闷。

孙一波摆脱了阿发无厘头式纠缠,一直跑到食堂门口,见打菜窗口前早已排起了长龙。

乾隆不愧为体能王,排在了队伍的前列。孙一波老远就听到他的嗓音:“师傅,打菜的时候,您的贵手千万别抖,你一抖,菜就只剩半勺了。”

大金已早早地打好饭菜,占领了电视机前的黄金位置。

乾隆和孙一波打完菜后,陆续坐了过去。大家屁股还没坐热,阿发也端着饭缸,屁颠屁颠过来了,嚷嚷道:“这次‘永动机’卡位不错,大家还能看会电视。”

电视里正在放九六版《笑傲江湖》。

大金扒了口饭,边嚼边看电视,道:“兄弟们,你们看令狐冲是不是跟咱们乾隆有点像?”

那版《笑傲江湖》中的令狐冲是吕颂贤演的,细细一看,乾隆还真跟他有几分神似。

乾隆嘀咕道:“我还是要比吕颂贤帅一点点嘛,不过令狐冲这个角色我还蛮喜欢的,仗剑天涯,自由自在,还有美女环绕。”

屏幕上画面切换,出来了岳不群,说了句:“欲练神功,必当挥刀自宫。”

电视机旁一个女生马上问同伴:“什么是自宫啊!”问完之后,眼睛还眨巴眨巴的,希望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这个充满求知欲的表情包把边上的女伴羞得不知所措,没有人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于是这个女生更大声地质问:“自宫到底是什么呀?”

乾隆“噗”的一声把嘴里的饭吐出来,悉数喷洒在孙一波的饭缸里。

“我靠,纯洁的白米饭全被你玷污了!”孙一波懊恼地说。

“对不起哦,我不是故意的!”乾隆朝孙一波挤了个鬼脸,走到那女生边上,小声地对她说:“自宫就是让男人变成女人。懂了吗?”

女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而脸变得绯红起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乾隆回到座位上,一把抓起孙一波的饭缸,道:“我帮你去换一份饭菜吧!”

孙一波说:“别,还是我自己去吧,顺便把缸子洗一下,这个青椒炒肉也忒辣了,换个清淡些的。”

他又排到了长长的队伍尾巴,恰巧碰到了刚打完饭的戴鸣。

孙一波看了看戴鸣的饭缸,里面的饭浅浅的,估摸也就五毛钱的量,不解地问:“大胃班长,今天怎么吃这么少啊?”

要知道,戴鸣是六零二宿舍最能吃的人,刚入学参加军训的时候,曾经连吃十二个包子(大部分男生能吃四、五个包子)。

“哦,刚吃了一元钱的饭,不够,再加个五毛。”戴鸣说完,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哦,怪不得。”孙一波收回了惊讶的表情,又轻声加了句:“真心害怕地球会闹饥荒。”

班长没听到,管自己走开了。

孙一波打好饭菜,回到座位上,发觉对面多了三个人:潘笑佳、何白冰和陆蔓,而自己的座位刚好对准了陆蔓。

孙一波看了眼乾隆,发现这厮完全没了刚给女生上课时飞扬跋扈的表情,像换了个人,把搁在邻座凳子上的腿收了回来,坐得毕恭毕敬,绅士般地细嚼慢咽,尽量不发出声响。

孙一波吃了口刚打的花菜,感觉比之前的清淡了许多,神清气爽地一抬头,发觉陆蔓正看着自己,他察觉到陆蔓望来的眼神有些异样,温柔又依恋,想起之前在机房里看到饱含爱慕之情的文字,心里掠过一丝慌张。

陆蔓似乎捕捉到孙一波慌乱的眼神,但不知道眼神慌乱的原因。毫无边际的揣测,让气氛变得更尴尬。

阿发已然望见陆蔓和孙一波对视时的尴尬情景,就嚷道:“原来你们女生都不吃饭的呀,陆蔓和何白冰最多吃两毛钱饭,潘笑佳你好像不吃饭的哦,就吃凉拌西红柿和黄瓜,你想做潘仙姑呀!”

“我们吃的不少呀,我和陆蔓每人吃了三毛钱的饭呢。”何白冰认真地说。

“哈哈,我终于发现了,原来女生的身材和饭量是成反比的。”阿发乐道。

“阿发,你是不是找打啊?”潘笑佳反应过来了,她不但是本班女生中嗓音分贝最高的,同时也是丰满程度最高的。

“你看,我们两个坐在一起,打一中国城市名。”阿发继续乐道。

“合肥!”孙一波为了躲避陆蔓依恋的目光,说出了这个大家都知道的谜底。

潘笑佳抡起拳头,砸在阿发的胳膊上,道:“你以为我不敢打你啊?你别太过分了!”

阿发假装做出很痛苦的表情,又夸张地把整个身子压在大金身上。大金“嗷”地一声惨叫,终于表示了他的存在。

平时很爱讲话的大金,这顿饭吃得异常平静,全程默默地注视着何白冰。这个细节也有两个人观察到了,一个是孙一波,另一个就是被盯得不好意思的何白冰。

何白冰是本班文艺委员兼系文艺部副部长,有着精致的五官和干练的短发,她不仅人长得漂亮,歌喉更像百灵鸟一样婉转动听。

她看了眼大金,郑重其事地宣布:“十二月份是系里的文艺月,接下去有圣诞节和元旦两个节日,系文艺部打算在十二月二十七日搞一个“系十佳歌手”卡拉ok比赛,我们班呢,也打算在本年最后一天搞一个迎新晚会,希望各位同学帮助宣传并积极参加活动!”

“嗯,何部长的工作一定要支持,大金你一定要参加哦!”孙一波转过头对大金说。

“可是我的普通话不太好,唱粤语歌可以吗?”大金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当然可以,只要是歌曲,什么语言都可以。”何白冰道。

“我们寝室的人拼蛮力还可以,搞文艺呢,略微牵强了些,呵呵。”乾隆也加入到讨论中来。

“重在参与嘛,谁说一定要拿名次,大学里展现自我更重要。”潘笑佳认真地说,又瞅瞅边上的陆蔓和何白冰:“两位美女也一定要报名参加哦!”

何白冰和陆蔓相视一笑,这个就不用你潘笑佳多说了吧。

阿发兴奋道:“何部长先帮我报个名吧,我要代表九八级计算机一班第一个报名参加!”

“好!”何白冰爽快地答应。

阿发亢奋的状态一直持续着,在回寝室的路上,他哼起了黄安的《东西南北风》:“让我爱上你,其实没什么道理,明明知道不可以,让我痛苦为了你,让我快乐为了你,没有你还有什么意义。”

这歌词,恰巧唱出了同行的孙一波、乾隆和大金的共同心声。

愉悦的校园活动总是能得到同学们的积极响应,除了计算机系,别的系也相继开展了卡拉ok比赛。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校园歌声随处飘,宿室的洗衣槽旁,食堂打饭的队列间,校园的林荫道上,甚至浴室的莲蓬头下,一下子多了很多辨识度很高的歌声。

有些歌声中气十足,却没有声音的美妙波形,应该是大金和乾隆的歌声;有的歌声哀怨凄婉,歌词总是痛啊伤啊,似诉无尽的痛苦,那是阿发的声音;有些声音中规中矩,略带磁性,但节奏感不强,那是戴鸣和孙一波的杰作;还有个声音老是作怪,嗲嗲地模仿范晓萱的《洗澡歌》,那是小胖张欣在捣蛋。

偌大的沙州城,彼时并没有带包厢的量贩式ktv,只有遍地开花的卡拉ok厅。如同美发店门口一定有个旋转灯,这些卡拉ok厅门口必配一个霓虹灯箱,到了晚上,一整条街霓虹灯璀璨,蔚为华丽。

大家如果想唱歌,不得不面对大厅里的众多的陌生听众。

大厅里分布着几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都备有歌单、便笺和笔,如果想唱什么歌,就得提前把歌曲编号写在便笺上,交给服务员。

就这样一桌桌轮流唱下去,颇有唱功pk的味道。

卡拉ok厅里的消费倒还好,属于大众消费,人均十元至十五元,差不多一杯茶的费用,晚场稍微贵些。这个消费水平对于沙州大学的学生来说,差不多是一天的伙食费,但有时候,精神食粮可比物质食粮重要多了,特别对于这些精力旺盛,爱出风头的年轻人来说。

阿发偷偷地把本来就不高的伙食标准降低,每餐由原来的一荤一素改为一素,而对外宣称是减肥,实则把钱省下来去歌厅练歌,频率为每两三天去一次。

孙一波看到阿发踌躇满志的样子,实在不忍心打击他。众所周知,歌星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而是取决于先天条件、良师培养、公司包装等各方面的因素。

阿发的乐观来自于他的简单,或许他只是想在系里的舞台上展示一下自己,付出认真的态度,换得满意的结果。

又或许阿发只是单纯地练好歌曲,有朝一日能唱给自己心爱的女孩听。

六零二寝室的男生们都有自知之明,承认在文艺上的先天不足。一开始,他们怯于去校外的卡拉ok厅,以避免面对陌生观众一片嘘声时的尴尬。

后来,在阿发的带动下,六零二的男生们鼓足勇气去了卡拉ok厅,与其到比赛时面对台下黑压压的一片观众,不如在黑漆漆的歌厅里面对寥寥几个陌生人。

男生们从拘谨到适应,再到越玩越嗨。

正是那段时间,乾隆疯狂地迷恋上了舞王杰克逊,买了他的vcd,在宿舍电脑上放来看,兴致来了,便起身模仿杰克逊的舞蹈动作,边唱边跳,有时候干脆脱掉上衣,嘴里怪叫两声,跑到镜子前做提臀的动作,张庆元连呼受不了。

大金绝对属于闷骚型,白天不唱,一到寝室熄灯,就开始反复吟唱陈百强的《念亲恩》,纯粤语版的。大家虽听不懂歌词意思,但绝对忍受不了寂静的寝室里传来杀猪般的嚎叫声。这个家伙唱歌时的爆发力丝毫不输于足球场上的拼抢,不唱三遍是不肯睡觉的。

孙一波在音乐方面的表现还是一如既往的内敛。

他清晰记得第一次唱卡拉ok,是在高三的毕业晚会上,和同学们喝了点酒后,鼓起勇气上台唱了首黄安的《新鸳鸯蝴蝶梦》,吐字清晰,音线柔和,反响还不错。

可孙一波唱歌有个特点,跟着屏幕的字幕唱还行,但如果听着伴奏唱,就会逐渐和旋律脱节,不是唱快,就是唱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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