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小郎君为何一言不发(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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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人重誓言,纵是大奸大恶之徒也不敢胡乱发毒誓。

冯向以冯家绝后和死后成为孤魂野鬼为誓,可以说很重了,但这是因为刘珞给他的更重。

冯家烧了八辈子高香,这一辈才出了个举人,还当了八品的官员,眼看就是诗书传家的节奏。结果天一脚地一脚,一步跌到了地狱里,成了万世不得翻身的奴隶。除非主家开恩,否则没任何念想。

刘珞说可以让他和娘子团聚,他会感恩。

但刘珞愿意给他脱去奴籍,他为刘珞去死都可以!

刘珞让他起身,说道:“我不喜欢府里人多,人多的地方就有是非,所以你做管事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诉他们,好生做事,我不会亏待大家。新来的这些人,月钱一律两贯,你十贯,暂且如此。但丑话也说在前头,要是有小心思的,爱嚼舌头的,吃里扒外的,这些人府里容不得,我就只好送给林都知那边了。

另外,你做过官,见过世面,府里对外的一应待人接物由你负责,这是分内之事。我年纪上小,有许多事情历练不够,你也需要提醒于我,免得我行差踏错。”

冯向一一应下,这位郎君嘴上说着自己年纪小,手段却凌厉,又是甜枣又是大棒。他是见过刘珞与林都知、曹国舅同堂而坐的,且不是以晚辈的身份,而是俨然平起平坐,他压根生不起轻视的心思。

刘珞想起黄茹的禀告,说道:“对了,狄府方才有人送请帖来,请我后日前往,你安排人去狄府道谢,就说我一定按时到。”

冯向问道:“枢密副使狄家?”

见刘珞点头,冯向请示道:“那该当小人去一趟,派个小厮去狄帅府上未免失礼。”

这就是有个管事的好处了,要是没有冯向,刘珞估摸着会让老黄或者周侗跑一趟,可不就平白得罪人了?

冯向走后,刘珞靠在椅子上回想了这几日的经历,一种疲惫感忽然袭来。

为了不引起怀疑,他说话行事都在尽力模仿这个时代的人,不知道的就不说不做。最坑爹的是,自己见的都是些什么人啊!?曹佾、吕公绰、林忠全这些成了精的老狐狸不说,今天更是连官家都见了,现在想起来还如梦幻一般。

伸了个懒腰,起身拉开书房门,天色已经渐暗。

想想明天好像无事,刘珞就像周五下班的社畜一样,忽然开心起来。

去哪里浪一波呢,听说某些地方小姐姐很多,要不要去批判性的欣赏一下?

黄茹立在门外,见他出来,略略低头问道:“郎君要用饭吗?”

刘珞听她改了称呼,从小郎君变成了郎君,就笑道:“可是冯向找你们说话了?”

黄茹无声的点点头,想了想还是小声道:“冯管事有点凶呢…”

见她告管事的状,刘珞就有点好笑,到底还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啊,也没有在高门大户做过事,换个人家,不被管事穿小鞋才怪。

“你和你爹娘…主要是和你娘说,你们家和他们不同的,我拿你们当朋友相待,你们若是哪天在府里做的不痛快了,随时离开都是可以的。这事我和冯管事说过了,他今天的话主要是说给那些新来的人听,你们不要多心。”

黄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把话记在心里,又问了一遍他可要用饭。

刘珞“批判”的心思一起,哪还待得住,就道:“去招呼周侗,再叫上一个小厮,让他们在门口等我。”

汴梁的秦楼楚馆多集中在两处,一处在南外城,出朱雀门,往东行至麦秸巷、往南行至杀猪巷一带,这一片区域是汴梁城规模最大的红灯区,同样也是堪比周桥一般繁华的一处夜市,灯火通宵达旦不灭。

但要说上规格的,还得数内城东华门外那一片,区域规模虽不及南城,但位置极其优越,离汴梁富人区贵人区不远,所以以矾楼为首的诸多酒楼、青楼都坐落在那里,是名副其实的销金窟。

刘珞此刻就在东华门外,他看着街道两旁酒楼门口高高搭起的彩楼,就不禁想起了后世新店开业时搞的气球门。只是宋朝的彩楼就讲究多了,以木料竹条为骨,彩帛丝绸为肤,高的能有三丈六尺,奢侈的点缀着鲜花、彩绘,甚至金箔,在彩灯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刘珞蓦的发现,有个现实的问题放在面前——既看不见门口有姑娘挥舞着手绢儿,也听不见“大爷再来玩儿啊”的吆喝,乍一看去,他根本分不清哪个是青楼哪个是酒楼。

他是要去批判小姐姐们的啊!

刘珞稍一驻足,就有一旁酒楼的小厮上前笑脸相迎道:“小郎君不知是要用酒,还是赏香,咱云上楼都是有的,此时还有些临窗的好位置。”

赏香?这黑话说的溜啊!高级!

刘珞点点头,小厮赶紧弯腰带路,一路高喊道:“小郎君两位,二楼临窗包房安排咯!”

周侗和刘珞一般无二的打扮,所以当然是两位,至于小厮,小厮不算人…

刘珞和周侗进包房落座,小厮自觉守在门口。刘珞四下一看,除了一张四方桌之外,还有一副案几,上面横放着笔墨纸砚,一个角落里是一个衣帽架,这个季节显然是用不上的,另一个角落里则放着几盆应季的花草,墙上则挂着些几幅字画以做点缀。

从规模来看,房间不过两丈见方,应该是个“小包”。

不待刘珞招呼,就有伙计送上茶水一壶,时令水果四盘,点心蜜饯四盘,然后再问客人要点什么酒菜。显然,前面那些都是免费送的,就是在上菜前这个时间里供客人闲聊打发时间用的罢了。

刘珞没看菜谱,这会儿的菜谱又没图片,起得名字倒是好听,比如青龙卧雪之类的,鬼晓得是什么?结果上菜一看,糖拌大黄瓜…

刘珞为了不露怯,就让伙计看着上。

周侗这才含混道:“小郎君,你这般年纪,还是…少上青楼为好。”

刘珞笑骂道:“想什么呢,我就是来见识见识。你看啊,我现在认识的人里面,林都知…就算了,他属于有心无力的。官家…算了,他也没可能…曹国舅,对,曹国舅!”

冰清玉洁的曹某人正在家里用饭,顿时打了好几个喷嚏,唬的幼娘叫嚷着要给爹爹擦鼻涕…

“你想,若是以后曹国舅要在青楼宴请咱们,咱们啥都没见过,岂不是丢人?”

周侗心想曹国舅不至于请你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上青楼吧,那得多不是人?

刘珞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对他道:“周侗,你也知道,我如今和皇城司算是有些关系,毋庸置疑,皇城司里肯定有许多武道高手,比你之前寻的那些江湖高手应该能强上不少,你可想找一个拜师学艺?”

周侗见他一直惦念着自己的事,心下感动,说道:“如果真能找到合适的师父,那肯定极好,只是小郎君,皇城司的人情怕是不好欠…”

刘珞摆手道:“不是多大的人情。徒弟要找师父,同样的,师父也要找合适的徒弟,以你的资质,我相信会有合适的师父看上你的。”

周侗朝他一抱拳:“谢过小郎君了!”

刘珞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我兄弟,不说谢字。”

不多会儿,酒菜送上来,四个冷盘四个热盘,不算多。但每个盘子里又有两个小盘子,故而实际上是八凉八热,菜色丰富,量都不大,但两个人是足够了。

这也是酒楼的套路,如果客人不点菜,那就根据客人的多寡,尽量多的安排不同菜品,好让人每样都尝尝,说不定吃到合口味的,以后就是常客了。所以对于这类客人,酒楼通常不挣钱,反而要提供最好的服务,争取把人留下来。

伙计报完菜名,殷勤道:“二位小郎君,可要找几位姑娘来陪酒或者抚琴?”

十来岁上青楼的衙内数不胜数,伙计没有半点保护大宋花朵的自觉。

刘珞道:“家里人管的严,找两个清倌人来说说话就好。”

这就是只能过过干瘾了?伙计心里微微失望,脸上却不带出半点,照样点头哈腰的应了。

还没吃两口菜,就有两个十七八岁、身着绿衣的女子袅娜而至,的其中一人还抱着个琵琶。

抱着琵琶的女子先福身开口道:“奴家倚凝,见过二位郎君。”

另一个女子随后福身道:“奴家绿绦,见过二位郎君。”

刘珞笑着请两位姑娘坐了,吟道:“争知我,倚阑杆处,正恁凝愁。倚凝姑娘的名字,可是出自柳七公?”

倚凝颔首笑道:“叫小郎君笑话了。”

柳永的词被青楼奉为圭臬,姑娘们从他的词作中寻章摘句给自己起名,也就见怪不怪了。

只可惜这位花国前辈今年早些时候已经驾鹤西去,彼时丧信传来,汴梁青楼女子人人缟素,各个垂泪,纷纷凑钱送往润州,想让他老人走的风光些。清明之时,更是千百厢车出汴梁,郊外响彻柳词,以遥祭七公。

刘珞举杯微微高抬,一饮而尽,算是缅怀了七公。又看向另一个姑娘道:“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姑娘的名字倒是好猜。”

叫绿绦的姑娘俏脸微红,欠身道:“奴家想不到好名字,就随便取了个”

刘珞笑道:“甚好!小家碧玉,清水芙蓉,正配的上姑娘。”

刘珞这边拽文拽个不停,周侗就有些无聊了,他们村儿的姑娘都是翠花、秀儿之类的,还有直接叫二姑、三娘的,琅琅上口,还比这两位好记。

倒不是刘珞要刻意显摆,青楼不比窑子,花点钱就能直捣黄龙,你若连姑娘的名字都说不出来历,还想一亲芳泽?信不信姑娘给你一个呵呵?

倚凝比绿绦老练不少,见周侗一言不发,就举杯敬道:“小郎君为何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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