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一病不起(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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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白儿很少再见到虞卿,时常餐桌上就只有她、虞帆和虞家主。

一日,虞帆拿着根糖葫芦进门来,举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看看这是什么?”她伸手去拿,还未触到他便自顾吃起来,脸上带着狐狸般的奸笑。

虞家主一拳砸在他脑袋上,骂道:“白儿现在是你嫂嫂,不许无礼!”

中秋佳节,理应阖家出游,但府中只有聂白儿空闲,便代替虞帆与虞家主去游湖。虞卿早已备好马车在府门等候,身边站着个俊秀少年,聂白儿瞧着,竟觉得及为相配?

少年名为左汐,是个落魄商贾家中的庶子,小时曾与聂白儿三人一同玩过,性格内敛,不大与人说话。他朝聂白儿作揖,唤一声“聂姐姐好”便没了后文。

虞卿笑着向她道歉,她差点又以为,左汐才是他的爱妻……

湖边风光无限好,只是一个人赏起来难免伤怀。

虞卿与左汐并肩走在前方,自下了马车就没停过交谈,时不时传来几声轻笑,叫旁人羡慕。左汐又哪里像不善言谈的人呢?

“小姐,要不咱们再走快些?”水邱将她的落寞收至眼底,小声道。

聂白儿摇头,屈膝摘了朵黄菊。“他们兄弟情深,我一个妇道人家就不去打扰他们交谈了,卿哥总不至于回去时把我抛下。”

水邱嘀咕:“若是换作二少爷,才不会是这种尴尬情形……”

秋末,饭桌上没了虞帆的影子,聂白儿忍不住问虞家主。虞家主道:“这小子带人到南山围猎邪灵去了,虞卿没告诉你吗?”

聂白儿:“……没,许是太过忙碌,卿哥忘了说。”

虞家主冷哼,嘴里絮絮叨叨说虞卿的不是。

聂白儿心中稍稍失落,等他念完了,方笑道:“父亲,儿媳无事,明日想去金光寺给阿帆求个平安,父亲可需要带些什么?”

虞家主:“你有这个心就好,无需带什么,记得路上小心。”

回到院中,阵阵酒香飘来,几坛好酒连同小菜摆在石桌上,都已吃尽。聂白儿拐了个弯走向书房,见门虚掩着,便小心推开。“卿……”正欲开口,案几前的虞卿便做禁声手势,朝她摇头。

左汐双颊通红,已经醉酒睡去,此时正躺在虞卿平日睡的软榻,身上盖着他的泼墨长袍。

聂白儿看着,很羡慕……

明明她是明媒正娶的妻子,可虞卿对左汐的关注不知比她多了多少倍。

她的心揪成一团,疼痛难忍便屈身告退,回房时倦意袭来,于是坐在窗棱前看梧桐叶落,盈盈双目似倒映着凄惨秋色,又似乎空茫无际。

金光寺在涑河外百余里,马车走了两个半时辰才到。寺院内人来人往,香火极旺。

聂白儿在小师傅的引导下上香许愿,又到一侧求签。竹筒内的竹签被她“簌簌”摇了几下,便掉出一只签来,上面刻着三个醒目大字:下下签。

她脸色煞白,将签握了许久,才起身离开。

左汐被虞家主杖打致死,虞卿从此一病不起。

聂白儿仔细照顾他的起居,他却如同一潭死水,再激不起任何波澜。

“卿哥,该吃药了。”

她亲自把药熬好送到床边,他无力道:“不必再为我煞费苦心,我已没几日可活了,别浪费药材。”

聂白儿扯了扯嘴角:“虞府还不缺这点药材。”

他无奈,喝了半碗,开始娓娓而谈。“白儿,你可知道?左家落败,小七被弃在花楼里,受尽屈辱,我把他接回家后,他生了场大病,迷迷糊糊念着我的名字,真叫人可怜……这罪孽是我犯下的,本不应该由小七承受,可是父亲不分青红皂白,活活将他打死,死的应该是我啊……”

他说着,把头埋在臂弯里,啜泣好一会儿才重新抬头。“白儿,其实成亲那日,与你拜堂的人……是阿帆,我不过是借着成亲的名头,和小七光明正大走在一起罢了……”

“你说什么……”聂白儿惊愕之至,整个人都麻痹了。“你们怎么能这么做?把我当做什么了?我的情意凭什么如此廉价!卿哥……不爱,为何不早些告诉我?我也是人,我也需要被成全……”

虞卿语塞,满心愧意。

夜里下起大雨,闪电雷鸣,正好将她的哭声掩盖。

烈酒一杯接一杯下肚,逐渐使她迷失方向。恍惚间见虞卿满面哀愁走来,轻轻拥她入怀。“白儿,你的心里,缘何只有大哥?明明我才是你的……”

她哭得越发嚣张。

“卿哥,为什么是小七……”

“为什么不是我……”

梦醒时,天已大亮。

她瞄着床单上那朵红梅出神,直到水邱把醒酒汤端进来才下了床。“水邱,昨晚是不是卿哥来过?”

“啊……”水邱愣了愣,眼中闪过许多情绪。“是,是的,昨晚姑爷来过,才走没一会儿。”

聂白儿默然。

吃过早膳,她又去虞卿房里送药。

虞帆早她一步,已在房中与他交谈。不过才一夜,他变得比昨日更加憔悴,身体虚弱得仿佛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卿哥,”她忍住苦楚,将勺子递到他嘴边。“我叫水邱准备了几颗蜜饯,你若觉得苦就把蜜饯吃下。”

虞卿盯着床帘发愣,没听进去。

虞帆从聂白儿手上接过碗,轻道:“白儿,你先出去,我同他说,保证让他喝得一滴不剩。”

她心不在焉出了门,竖耳去听,听不清房内在说什么。

虞帆出来时,虞卿用略微沙哑的声音说道:“昨夜我梦见小七了,梦见孩童时我们四个一起开心的玩耍,真好……”

虞卿离世那日,聂白儿的心似乎也跟着死了。

室外雷声滚滚,不时夹着划破天际的闪电。忽闻门外有脚步声声,回头看,虞帆满脸汗水,发丝湿湿黏黏沾在脸上,狼狈至极。

他借着忽明忽暗的油灯寻到她,见她唇无血色,哭得梨花带雨。

虞卿安详地躺在床上,早已没了气息。

“他只跟我说了五个字……”聂白儿跪在床边,嘴边嘬着冷笑。“他说……‘白儿,对不起’,呵……我缺的,又何止是这句对不起……”

虞帆将她搂入怀,沉默不语,面上表情千变万化。

夏季本该是充满活力的季节,奈何虞府白绫挂满,人人缟素,凄凉无比。

这家中,除了聂白儿和虞帆,已没有一个好的。

虞家主因虞卿的死受了刺激中风,眼歪嘴斜,下地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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