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二郎(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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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进来吧。”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位身穿粉红罗裙,面容俏丽的小姑娘走了进来。

婢女丁香。

林安成脑中自动跳出她的名字和身份。

说是婢女,但其实也是林母给林安成买的童养媳,将来是要给他做小妾的。

“大郎,身体好些了吗?”

“嗯,好些了。”林安成点点头,随即看向她手中的瓷碗,“这是什么?”

“昨天大郎突然晕倒,我便请了回春堂的大夫来看,大夫说您是风寒入脑,又受血气冲袭,这才晕厥,所以就开了这副宁神静气的药方,您快趁热喝了吧。”

看着端到自己面前那黑乎乎的汤药,林安成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怎么了?大郎,快吃药呀。”

“咳咳,你先放下吧,我待会儿喝。”

虽然知道自己并不姓武,但林安成心里还是有别扭,而且对于这个时代的药方,他天然地有些不信任。

“好吧。”丁香只得将瓷碗放在床头,又道,“刚才二郎还来找您,可惜当时敲门您没应,应该是还在睡。我这就去告诉二郎您醒了。”

说完便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林安成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弟弟——林安阳。

说起这位林家二郎,在老家应天府可是位远近闻名的神童。

三岁识千字,五岁颂万言,七岁熟读四书五经,九岁精通诗词歌赋,十三岁便以神童之名参加县试——

不中!

苦读三年后再试——

又不中……

自小就有着应天府神童之名的林二郎,居然连科举漫漫长路的第一关都过不了。

但说实话,林二郎还是有真才实学的,只是他有个致命缺陷……

就在这时,门口进来一位身形瘦削的青年,穿着灰色长袍,长发用玉簪束起,唇红齿白,模样俊俏,只是有着浓重的黑眼圈,看起来分外憔悴。

“兄,兄长,你醒,醒,醒了?可感觉,感觉好些了?”

是的,林二郎有口吃。

但这其实并不是他的致命缺陷,至少不是导致他屡试不中的缺陷。

毕竟大周科举都是笔试,只有到最后的殿试才会需要开口,考个秀才可不用说话。

林二郎真正的致命缺陷,是胆小。

或者用更准确一点的现代话说,叫心理素质极差。

当初这位年仅十三岁的应天府神童第一次站在考场门外时,居然直接吓得尿了裤子。

苦读三年之后再战,林二郎好歹是控制住了自己的膀胱,但却依然颤抖得跟中了风似的,笔都拿不稳。

于是,眼见明明才学不如弟弟的林大郎都已经一路过关斩将成了举人老爷,并顺利出仕,而神童林二郎居然还在为了一个秀才功名苦苦挣扎。

这次林安成来郭北县上任,林父便硬是让原本打算在家继续苦读的林二郎也跟着一起来了。

林老爷子明白,林二郎在家里再怎么苦读也是没用的,得出来历练一番,涨涨胆识才行。

想到自己弟弟的各种奇葩往事,林安成嘴角难掩笑意,道:“嗯,我没事。倒是你怎么这般憔悴?昨夜没有休息好?”

“我,我,我如何,何能休息好!”林安阳一跺脚,快步走到林安成跟前,一脸痛心疾首,“昨,昨日天降异象,日有食之,这可,可是大,大凶之兆!”

“二郎放宽心。”林安成呵呵一笑,安抚道,“要知道人定胜天,只要为官者一心为公,清正廉明,便能让妖魔鬼怪避退三舍。”

林安成本以为经过昨天自己“大发神威”赶走天狗之事后,这套说辞应该具有足够的说服力。

但谁知,林安阳闻言却神色复杂地瞥了兄长一眼,淡淡道:

“元,元宁七年,八月丙辰,日有食之,巳,巳时初亏,午正一刻二分食甚,四,四分生光。

“正德九年二,二月壬午,日有食之,庚午初亏,未初三,三刻五分食甚,八分生光。

“永和二,二年,八月辛卯……”

“停停停。”林安成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打断了林二郎的背诵。

忘了这货是个过目不忘的神童了。

而且林安成也没想到大周朝对于日食的记录已经这么精细了,从“食甚”到“生光”,也就是日全食开始到结束的全过程都有如此准确的记录。

所以,跟愚昧的百姓不同,饱读诗书的林二郎明显是知道,日全食的持续时间本就很短,它的结束也跟自己大哥的嘴炮没有半毛钱关系。

读书人果然不好骗。

林安成轻咳一声,道:

“为兄当日也是为了稳定人心,才出此权宜之计嘛。不过,二郎你既然熟读经史,便应当知晓日食本就是寻常天象,又何来大凶之说。”

“寻,寻常?”林安阳两眼一瞪,似乎对兄长的言语极为愤慨,“所,所谓天人感应,阴,阴阳相合。国,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灾异!兄,兄长身为朝廷命官,怎可,可如此等闲视之!”

林安成有些无奈:“那你觉得为兄该当如何?”

“兄长当上,上书朝廷,劝谏天子重履朝堂,正,正刑与德,由此方能世治而人和,灾祸不生,国泰民,民安!”

林二郎所言的“劝天子重履朝堂”其实并非无的放矢之言,因为当今圣上真的已经有二十年不上朝了,要不是国号年号都不对,林安成差点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嘉靖年间。

当然,皇帝再怎么不靠谱,林安成也不会接受弟弟的馊主意去上书劝谏。

这位显然不是什么明君,谁知道会不会一怒之下砍了自己狗头。

“安阳啊,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劝谏天子乃是御史之责,我还是不要越俎代庖了。”

见弟弟还想再说话,林安成立刻抢先道:“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日食异象,乃上天之警示,我当自省自查,可千万不能制造一起冤案。所以,我决定重审聂小倩案!”

“聂,聂小倩?”林安阳皱了皱眉,“兄,兄长认为此案有冤屈?但聂,聂小倩不是已经当庭认罪了吗?”

“那为何行刑之日会天降异象?难道不是上天的警示?”林安成笑呵呵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林安阳呆了一下,随后居然认真地点了点头:“兄,兄长所言甚是!正该重查此,此案!”

这么好糊弄?

看来读书人也不是太难对付。

林安成刚松了口气,就听弟弟又道:“不过兄长,我,我还是会上书朝,朝廷,劝谏天子!”

林安成翻了个白眼,对这位执拗的弟弟有些无奈。

不过,林二郎一个连功名都没有的小小童生,就算上书了又有谁会搭理?

林安成摆摆手道:“随你。”

说完便起身向外走去。

“兄,兄长何去?”

“当然是去重查聂小倩案。”

“等等,我,我与你同去。”

林二郎说着便像个跟屁虫似的追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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