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花开》下:花语外传(16)(1 / 1)

加入书签


花语外传(16)

2010年1月28号晴

花语:

陈教授去南方他女儿那里了,临走的时候,交代我搬到他那里住,说取暖条件好,我说那是我昌林大爷家大哥的房子,借给你的,我怎么能去住。他说他去找昌林大爷,帮我说说,我说你千万别问,如果因为怕房子空着不好,让王昌林他们搬过去。今天上午,昌林大爷劝我搬进去住,他还是说了。

昌林大爷说,我去住最好,别浪费了这么好的屋子,我爱干净,不会脏了房子,再说,三个孩子都在家,住在那里方便孩子们写作业。跟婆婆说,婆婆反对,昌林大爷又做婆婆的工作,下午便搬过去。除了锅碗瓢盆这些做饭的工具,带来一张床,让王诚颖和王诚冉用,我和王诚杰在那张床上,把铺盖换过来就成了。三个孩子好高兴,说什么时候咱也住上这样的房子。我说,等明年去城里住楼房,比这还方便暖和。

王向明回家了,这家伙怎么想的啊,竟然不在大城市生活工作,回乡做乡村文化旅游,跟他老师一个思想,不愧亲师生。

外传:

陈方春女儿陈静晶在深圳一家科技企业上班,儿子在英国工作,陈方春退休前,女儿要求他去她那里生活,说南方空气好,适合老年人居住,而且说,父亲如果继续教学带学生,她可以给父亲联系南方科技大学;儿子打越洋电话,让陈方春去国外过几年,如果不想闲着,可以在英国做汉语教学。陈方春费了不小劲才做好儿女的工作,说想回到乡下看看,待几年再去你们那里。

进入腊月,陈静晶和父亲联系,说天越来越冷,北方环境不好;她儿子成绩下降,不好好学习,早去她那里,帮着做做外孙的思想,找找原因。陈方春正想着出去走走,整理整理这半年的笔记,北方庄并非不静,但因为烧壁炉,起起坐坐的浪费时间,有时候写的正顺手,突然感觉冷,才知道炉火灭了;曾想让刘桂花一整天留在他那里,却不好开口,更碍着他人的面子,说不得。于是在腊月二十二走了。刘桂花说过完小年再走,陈方春说车票买好了,等明年再在这里过小年,一再交代刘桂花在他走后搬过去,看着刘桂花为难的样子,陈方春临走时跟王昌林说,房子空着不好,刘嫂熟悉这里,又带着三个孩子,去在这边住取暖方便。陈方春到了女儿家,当天晚上给刘桂花打电话,问她搬过去没有,刘桂花说等明天王诚颖放假回家搬,陈方春说,你搬过去住最好;刘桂花说你放心吧,仨孩子一听搬你那里兴奋的不得了。陈方春说,走的急,忘了给你说了,我抽屉里有一张图纸,是厕所自来水改造的,我写了几张说明,你让施工队按照图纸做。

陈方春走后第二天,王诚颖、王诚冉放假回家了,帮她妈妈往陈方春那边搬东西;王诚颖第一次去陈方春那里,看着壁炉,甚是惊喜,说:“我在《包法利夫人》中看到西方人的壁炉,曾想着这壁炉一定很有意思,现在终于见到了。”便去生火。刘桂花说,这会不冷,你帮我把床铺放好,等会我来生火,又问你妹妹呢。王诚冉在外边答应:“我拾掇木柴呢。”刘桂花说,你们两个孩子,那壁炉把你们的魂勾走了,不好好帮我收拾床铺菜板锅碗瓢勺,既然这么上心,就先生炉子吧;便处理壁炉,掏去草木灰,打开水火炉子盖加上水,然后生火。干柴生烈火,烈火驱冬寒,没等刘桂花把带去的东西整理利索,室内已经暖烘烘的。两个女儿在壁炉前争座位,这个说我在这里写作业,那个说我在那边看书,王诚杰拉过一张软凳坐在壁炉门前,说我在这里写字。刘桂花拿起手机,悄悄给三个孩子拍了几张照,准备闲下来发给陈方春。

第二天一早,刘桂花把半框干树叶倒进炉膛,翻动一堆灰烬,吹起几点火星,树叶腾的升起火苗,再把几根树枝支在火苗上,不一会,木柴燃起了火,最后压上几根木柴;走到院子,踢过一套拳脚,耍来一阵刀棍,便去挑水,等挑满水缸,再去烧火做饭。做饭的炉子在天井北墙根下,先熬小米粥,再煎饼,回到屋内,切几刀咸菜几根葱白葱叶,浇几滴香油,才喊孩子们起床。

三个孩子起来后,刷牙洗脸,刘桂花让他们站好,说从今天起,恢复打拳舞棍,等你们开学了,再结束。孩子们说声好,满院子传出“嘿哈”的声音。不一会,王昌林走来,说搬过来啦。刘桂花说,昨天下午搬的,没影响您休息吧。王昌林说,没有,我听见这声音就来劲,十多年不动拳脚了,我回去踢几腿去。三个孩子立定缓口气,这才走过去跟王昌林打招呼。

下午四点多后,刘桂花打开电脑,呼叫陈方春,几分钟后,陈方春出现了,问刘桂花搬了吗,刘桂花把镜头对准壁炉前的三个孩子,陈方春说,都是听话的孩子,你教育的好。刘桂花说,受你的影响吧。问陈方春让孩子给你打个招呼吧,陈方春说不用,我看他们很专注,别打扰他们了,你替我问个好。两人聊了几句,刘桂花说不耽搁你时间了,明天见。

刘桂花刚关上电脑,王向明走进来,说真宁静啊,孩子们用功学习了。三个孩子问叔叔好,王向明说,不出去玩玩,王诚颖王诚冉说,早做完作业早清闲,等过年玩呢。刘桂花问他回来的时间,王向明说中午刚到,听我爸爸说你们搬到这里了,我就立刻来看看你们。王向明屋里屋外转了一圈,对刘桂花说,我老师这生活习惯没变。刘桂花说,什么习惯?王向明说,整洁有条理简单。刘桂花说是这个样子哈,你怎么没有你老师的习惯呢,看你家你的房间,乱马刀枪的。王向明说,我也喜欢干净井井有条,但在我这个家中,你想有条理办不到啊。刘桂花说,我想起一件事,交给你办吧。说着走进屋,拿出陈方春留下的那张图纸和说明交给王向明,说这是陈教授交代我的,正好你在家,我看不懂,你帮着施工做吧。王向明接过去,仔细看过,对刘桂花说,这是按照楼房规格安排的,走到壁炉西边,指着西墙跟说,这里厕所,封闭式,抽水马桶;又指着厕所一边说,这里安装手盆,太阳能喷头,是洗澡间;向南一指,说这个地方半封闭的厨房——这一溜把西屋占去四分之三了,这圈沙发放哪里?刘桂花说放在壁炉一边和南墙根。王向明又问刘桂花,院子中那堆新土哪来的;刘桂花说,村里不是正开挖下水道和自来水水道吗,我把那些用不着的泥土拉进来的,预备明年开春在院子里种草种菜。王向明说,哦,太好了,我在信里给我老师说过,这院子大,地下有一层土,春天可以种菜种花木的。刘桂花说,你们还通信?电脑上的邮件吗?王向明说,是以前的那种书信,贴邮票的。刘桂花说,真稀奇,这年月了,还写信。王向明说,老师的每封信都写到你,你成了他笔下的人物形象了。刘桂花说,你把那些信给我看看呗。王向明说,这怎么行,那是老师写给我的。刘桂花说,你不是说上面写的我吗,我看看他怎么写的我。王向明说,写的很好,天天夸赞你。刘桂花说,给我看了不就知道啦,用得着你便摆。王向明说,在bj呢,下次给你带来。

刘桂花说,晚上在这里吃饭吧,给你接风。王向明说行,我正想给你说说话,我回家带几样菜去。刘桂花说,这里还少你的菜,别去了。王向明说,我去拿东西,回来你就知道了。

半个小时后,王向明回来,把三样菜肴放下,又放下挎包,从包里拿出几样东西:都是送给刘桂花三个孩子的。给王诚颖的一本《苏东坡传》,给王诚冉的《世界童话故事集》,送给王诚杰的一个机器人玩具。最后,拿出一盒化妆品给了刘桂花。三个孩子接过去连声谢谢叔叔,刘桂花说,每年让你破费,你一个读书的,哪来的钱。王向明说,我在bj打工啊。刘桂花说,那才几个钱。王向明说,呵,你别小瞧那点钱,够我的生活费和学费了。刘桂花说,以后不用给我买礼物了,你该有女朋友了吧,给人家买去。王向明说,等有了,第一个告诉你。刘桂花说,如今的大学生哪有没女朋友的,你都读研究生啦。王向明说,读了博士不一定谈恋爱啊。那边王诚颖说,我们学校初一小屁孩都知道谈情说爱了,向明叔叔,你会不如一个初一生吧。刘桂花说,这孩子,别跟你叔叔乱说。王向明说,这倒不是乱说,几乎人人见了我都会提起女朋友的事。刘桂花说,所以啊,你要抓紧。

两个人动刀动菜板的准备晚饭,刘桂花说,把我大爷叫过来吧。王向明说,别,今天我专门登门参加你这个老师的晚宴,再者,和我侄女侄子聊聊天,他一来,这气氛就没有了。刘桂花说,下次吧。

饭桌上,王向明基本上和三个孩子说话,问问学习问问学校情况,孩子们则问他上大学读研究生问bj的事,刘桂花把酒放在王向明跟前,说你自己随意喝。王向明说,我老师不是有带来的特制酒吗,你找找,我喝点。刘桂花说,这个不能答应你,你要喝,去我家拿,——你没喝过陈教授的那个什么特制酒?王向明说,我见都没见过,老师来北方庄后我第一次听我爸爸提起的。刘桂花对王诚颖说,你去你奶奶家,问问有那个什么酒来着?“中华明翠。”王诚杰说。“还是孩子记性好,我记不住。”刘桂花说,“我是不是老了,王向明?”“不是老,是你不注意这些事。”王向明说,“我听说老师到每家吃饭,都留下一瓶;诚颖,别去拿了,我回家问问有没有。”说着起身向外走。不多会,竟拿着一瓶“中华明翠”走进来。王向明给自己酒杯斟满,问刘桂花说,你喝一杯。刘桂花说:“你喝吧,这酒我喝过,一股草药味,甜兮兮的。”王向明喝了一口,说这酒好喝,不冲喉咙。

吃罢饭,几个人围在炉子前,王向明跟刘桂花闲聊,问起陈方春建议的北方庄乡村文化旅游的事。刘桂花说,你老师没在信里给你说?王向明说,提到过,具体情况我不熟悉。刘桂花说,八字有一撇了,这不,正给每家每户修建自来水,改建厕所呢。王向明说,这建自来水早该进行了,全县就我们村没自来水吧;老师特别关注农村厕所改造,我非常赞同,农村最大的问题是卫生差,一家一个茅坑,人畜相处,太原始了。刘桂花说,谁说不是呢,别说咱乡村,就是城里街道,家里的卫生也很差,街道的路修好了,可满大街都是脏水,都是因为没修地下排水道。王向明说,咱村搞好了,我老师第一功。刘桂花说给你老师立碑建庙呗。王向明笑着说,听你这话音,你爱嘲讽人的习惯没改,跟我老师半年了,不见长进。刘桂花说,你老师是神啊,跟他沾点边,就被熏染成另一个人了。王向明又笑了,说:“我老师肯定喜欢你这个脾气;不过,你在他跟前,敢不敢说这种话。”刘桂花说:“他好像听出来了,曾说过我一次,那话叫什么心直口快脱口而出,文化人说你的不是也遮遮掩掩,一半深沉一半朦胧。”王向明说:“还朦胧呢,你能听出来,不简单了。”刘桂花说:“他要这样教学,学生能听懂吗?”王向明说:“这和教学两码事,教学有教学的语言。”

刘桂花问王向明:“你研究生毕业了,去哪里工作?留在bj吗?”王向明说:“bj生活成本太高,那是居大不易;这段时间,看了老师的信,我对老师提出的这个乡村文化旅游很感兴趣。咱们村的非物资遗产文化太多了,老人手里的那些活哪一个拿出来,都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都值得继承发扬。”刘桂花说:“是你老师说的这匠那匠的吧,这东西,谁还用?”王向明说:“越是用不着的越有价值。你看那些古董字画泥巴罐子,那个可用?可拿出一样来,都是无价之宝。”刘桂花说:“这就是国家提倡的拯救文化遗产吧。”王向明说:“一点不假。濒危的稀罕的,都要救,而且不久的将来,这些遗产的价值无可估量。我想回咱村,跟着老师整理这些文化遗产。”刘桂花说:“你放着大城市生活不要,跑回村里来受罪啊。我大爷听了,不气个半死。”王向明说:“这仅仅是我的设想之一。你看,我还没有确定做呢,你跟着发急了。”刘桂花说:“我是看着你一个研究生干这个不值。再说,谁跟你发工资养你!”王向明说:“这项工程很大,需要投资商开发,有了投资商,自然就有人给你发钱。”刘桂花说:“我听你老师说,他这次回南方,去寻找投资方。”王向明说:“这叫招商引资。”刘桂花说:“但愿他能成功,好跟你这个梦想家开工资。”王向明笑了,说:“我不是梦想家,我老师才是——我听你话里,提起陈教授,你怎么一口一个你老师,他不是你的老师吗?你要称老师才对。”刘桂花说:“我真不习惯这个称呼。”“你习惯怎样称他?”王向明问。“有人的时候,称他为教授,没人当他面称’你’。”“起码称’您’吧。”王向明眼睛睁得圆圆的。“哎呀,太不习惯了。你知道,我和谁熟悉了,都称呼’你’的。”王向明点点头:“也成,我老师习惯就成。”刘桂花笑着说:“你看你又’我老师’了。”两个人相看一眼,笑出了声,引的三个孩子跟着笑。王向明说:“我明天去城里一趟,可能待几天,我把这个图纸和说明书交给我爸爸,让他跟施工队说清楚。”刘桂花问:“去城里找女朋友吧。”王向明笑笑说:“你说是就是。”

王向明第二天,把该交代的事跟他父亲说完,中午去了县一中找黄新艳。两人在寒假前说定的。

黄新艳在一中有一间单人宿舍,属于集体宿舍那种单元房。同宿舍的都回家了,黄新艳给同事要了一把钥匙等王向明去了让他住下。自从四年前那场师生宴会上,王向明说要追黄新艳,黄新艳的心中曾经激动过几次,因为此后的几年内,王向明年年月月给她写信,发誓非她莫娶。这是他们两人的秘密,有两次,黄新艳曾去bj找过王向明。两人一见面,话语投机,脾气对路,甚至爱好与生活习惯都一样。王向明直爽性子,小事不计较大事看得开,黄新艳小事大事拿得起放得下;王向明闲余时间喜欢户外活动,黄新艳假期没人能找到她,喜欢与要好的朋友四海周游;王向明办事麻利快,黄新艳烦拖泥带水婆婆妈妈;王向明外面不修边幅,黄新艳有什么穿什么,很少化妆打扮

在bj王向明那间学生宿舍里,当王向明激动地拥抱着黄新艳,说出男女间那句又俗又雅的话的时候,黄新艳犹豫了一下,随后把自己交给王向明的时候说,你做好当小女婿的准备,我比你大五六岁呢。王向明说,女大三抱金砖女大十送江山,我等你把你的江山送给我。黄新艳温情脉脉的说:“金山没有,送你几个娃娃吧,让你几辈子为他们打江山。”那一刻,王向明幸福的欲死欲仙。

王向明和黄新艳在一中相聚后,第二天结伴去崇明岛旅游。当新年的脚步越来越近,很多人在返乡的各种交通工具上痛并快乐的时候,王向明和黄新艳却离家越走越远。他们相约好,在崇明岛上玩两天再返乡。崇明岛吸引他们的唯一魅力是长江如何流入东海流入太平洋的,因为那里是大江的终点,出洋的。汪国真那篇散文《我喜欢出发》让他们两个人如痴如醉。

王向明对黄新艳说自己毕业后回家乡搞文化旅游产业,黄新艳表示支持,她说:“你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只要我们离的不远又不近。”王向明问:“远是多远,近是多近?”黄新艳说:“远在一个小时路程内,近在三十几路之内。”王向明说:“太好了,让距离保持我们永不懈的爱。”黄新艳说:“就如你们诗人说的,距离产生美。”王向明说:“泰戈尔有诗《世界上最远的距离》,那是谈距离可以产生恨也可以产生爱,恨则无视,爱则无缘,我们是在距离中保持爱的新、美、甜。”黄新艳说:“你回去写首诗吧,纪念我们今天说的话。”王向明说:“你就是诗,哪里用得着我来写。”黄新艳说:“爱情使人昏头,我们可不要真的昏了头。”王向明说:“我愿意昏头。”黄新艳说:“我也愿意。”

两人在腊月二十九匆匆返回,把千万情仇爱恨洒在崇明岛的潮声京沪线的火车上,车到泗城,恋恋不舍的挥手告别,又约好春节过后再出发。

王向明回家的时候,从县城下车,深深体会到年尾的浓厚气味,仅在车站,来往车辆比平时不知忙碌多少倍,短途长途汽车一辆接一辆从车站进进出出,人力三轮车把车站内外围的水泄不通,进出的车要鸣着很响的笛,方能闯出一条仅够通过去的车道。车站附近的大小商场人流如水,很多人两手提沉甸甸的袋子,袋子里装满各种生活用品;临时摊位上多是炒瓜子的,卖花样百出的玩具的、小吃的,连同鱼市肉市都摆到了车站近处。王向明和黄新艳这次去上海崇明岛,空手去空手回,忘了在上海闹市买纪念品,看到车站一片繁华热闹,才想到买年货。给家里打电话问家里缺什么,他顺便买回去,他父亲说什么都不缺,你快回家,帮你李大爷杀猪。王向明知道,他爸爸越是说不缺什么就越缺什么,便毫不客气的大包小包的买了不少东西:葵花籽、瓜子、花糖、各样水果、红纸、笔墨等等的。

以前的北方庄,几乎家家养猪,每逢年底,这家不杀那家杀,总要够每家过年吃肉的,近几年,养猪户越来越少,只有李凤法一家做养猪专业户,在村西苍龙山腰垒了一溜猪圈养了十几头猪,一到年根,统计下各户需要的数目,杀几头猪。王向明上高中的时候,长得很像一个成年人,常跟几个青年人去帮忙。王向明另一个特长是写的一手好字,进入腊月,特别是一放年假,天天跟村民写春联。那天一进家,便看到他屋内放着一摞摞的红纸,他父亲说,出门不看时间,哪有大年节的出去逛着玩的,老大不小的,不知道帮家里人干点活啊。王向明说,我这就写,您放心,我加夜班。王向明拿过一张张卷在一起的纸,每卷纸上都有一张纸条,写着那家的名字。王向明展开纸,心里跟个明镜似的,哪一家几扇门几张床牛圈猪圈的都闪现出,屋门的对联怎么写,大门的怎么写,猪圈牛圈的怎么写,床头橱柜粮囤甚至迎门墙水缸怎么写,心里清清楚楚。王向明写到半夜,看看没几家了,才上床休息。

王向明第二天一早刚起床,王向星来喊他,去李凤法那里帮忙逮猪。两人到了李凤法养猪场,李凤法妻子已经做好了早饭,几个人吃过饭,便去忙活。李凤法看好了该杀的猪,手里抓一把粮食,把那头猪引出猪圈,再赶到杀猪场,王向明几个人猛地抓住猪后腿,一个猛翻,猪被撂倒,然后拿绳子拴住猪的四条腿,横着摁到一张厚木案板上,一人揪住一只猪耳朵,几人用力按住猪身,李凤法手持一把两尺长的杀猪刀,照着猪下颌一刀捅去,立刻喷出一股热血,少刻,先前尖声嚎叫的猪的声音渐渐平息了,猪血顺着刀口流向放在猪头下的一个木盆中。此后把猪抬下木板,放到不远处一口大锅旁,大锅内烧满一整锅开水,有人从里边舀出热水浇在猪身上,另一个人拿口弯刀刮猪毛;李凤法再领人去猪圈逮猪。那一上午,杀了三头猪,都是给村里人的。太阳还不到天正头,村民们便来取猪肉,王向明等人又帮李凤法给村民称猪肉,村民拿回去就要立马切割,剁馅的剁馅,熬油的熬油,炒肉丝的炒肉丝,晚上就是除夕了。

王向明在李凤法那里忙完,已经下午三点多,回家路上见很多家里贴上了春联,一声“坏了”,急忙飞跑着向家赶。看到的村民问他跑这么快有事啊,王向明说,有几家春联没写呢。进了家门,就见几个孩子等在那里,都是大人指使来拿春联的。王向明说声“对不起”,忙着裁纸书写,一个小时后终于完成。伸伸腰,去贴自己家的门联,走到大门口,发现陈方春住的房子没有贴,就进院子,喊了一句“二嫂”,王诚颖走出了来,问王向明有事吗,王向明问你妈呢?王诚颖说在我奶奶哪里做年饭呢。王向明说没事了,我回去写春联,你等会再关大门。

王向明贴上自己家的春联,回到屋再给陈方春住的房子写对联,等过去贴上,就有人家放鞭炮了,王向明知道,那人家开始吃年饭啦。回家不一会,村里的鞭炮声一家接一家的响起,整个村庄的上空升起一团团的烟雾,那烟雾,久久盘旋,这家的纠缠着那家的,那家的和这家的燎然相融,最后向周围的树林散去。

王向明一家吃罢饭,放下碗筷,站起身四下坐去,有的去泡茶,有的收拾桌子,有的端上一盆水,提起火炉上的铁壶倒进热水,手一试温度,放下铁壶,洗刷锅碗筷子。王向明走出屋,看看陈方春住的地方冷冷清清,回屋问他父亲:“桂花二嫂不是住在我老师那里吗,怎么没有动静?”他老爹说:“你二嫂回她婆婆那里了,大过年的,你大哥二哥都不在家,她怎么能一家人在这里过年。”王向明“哦”了一声,说:“嗨,怨我来家晚了,给她家孩子买的糖没送过去呢。”他爹说:“现在送去不晚,大概都吃过饭了,提前串串门拜个年去吧。”王向明说:“我这就过去。”

王向明出大门的工夫,王昌林妻子说:“向明这孩子,那几天干嘛去了,咱也不知道。”王士兴说:“孩子都多大了,你还问他的事;可是回来确实晚,差点耽误邻居们家贴春联。”王向明妈妈又说:“向明这孩子,跟她桂花嫂走的太近乎了,年三十的,没忘记给她家孩子买糖。”王昌林说:“向明知恩图报,那年他数学那么差,都是他二嫂帮助他学上来的。”王士兴说:“桂花这孩子苦命,考了三年大学没考上,偏偏数学学得那么好,下学几年了,竟没忘记。陈教授这一来,又勾起她上大学的梦。陈教授给我说,桂花人好性子脾气的都好,三个孩子的妈妈了,还想着读书。”王昌林说:“跟着陈教授读几有什么用,一辈子就这命啦,以前的读书人家的女子嫁人了,叫相夫教子,桂花以后就是这命了。”王向明妈妈说:“看那陈教授很看重桂花啊,两人相处的又好,三个孩子见了陈教授比见他爷爷还亲。”王昌林说:“这是陈教授待人热情,又会跟孩子们说话。”又说:“看到陈教授,我就想,明年桂花去城里了,谁给他做保姆呢。”王向明妈妈说:“陈教授哪有这样娇贵,非要人伺候着,我们和他对门,让他来咱家吃饭,我给他拆拆洗洗。”王士兴摇摇头,看了王昌林一眼,说:“向明他娘,你不懂了,文化人有文化人的性子,你一个大字不识的农村妇女,哪里懂大学教授的心思。”王向明妈妈想说“就你懂就桂花懂”,看看丈夫,没说出来。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