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雅贿(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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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知道梁大人素来喜好诗画,今日略备薄礼,还望大人笑纳。”甄应辂将一卷书画放在桌案上。
“此为何物?”
“韩熙载夜宴图,刻有宋太宗玺印的真迹。”甄应辂说。
“小友搜寻此物,想必废了不少力气罢?”
“历时三个月,费银一万两,方才拿到手。”甄应辂回答。
但凡是对金石字画有所研究的人,必然都会知道这幅韩熙载夜宴图的鼎鼎大名。
《韩熙载夜宴图》描绘了官员韩熙载家设夜宴载歌行乐的场面。此画绘写的就是一次完整的韩府夜宴过程,即琵琶演奏、观舞、宴间休息、清吹、欢送宾客五段场景。
关于《韩熙载夜宴图》的绘制,历史上有两种缘由记载,一是说因为韩熙载出自豪门,才能超群,入南唐后官至中书侍郎。眼看南唐政治江河日下,自己却无力挽回,因而“耻为之相,故以声色晦之”。后主李煜很想重用韩熙载,却闻其“放意杯酒间,竭其材,致娱乐殆百数以自污,”于是命顾闳中夜间遣至韩熙载府第,偷看韩熙载行乐的每一个场面,想借以图画劝告韩熙载停止夜夜歌舞升平的放荡生活。4论据为《宣和画谱》记载:后主李煜欲重用韩熙载,又“颇闻其荒纵,然欲见樽俎灯烛间觥筹交错之态度不可得,乃命闳中夜至其第,窃窥之,目识心记,图绘以上之。”《五代史补》:韩熙载晚年生活荒纵,“伪主知之,虽怒,以其大臣,不欲直指其过,因命待诏画为图以赐之,使其自愧,而熙载自知安然。”
另一种说法是说,因为韩熙载是一位很有才华的官员,出身北方望族,唐朝末年登进士第,其父因事被诛,韩熙载才逃至江南,投顺南唐。初深受南唐中主李璟的宠信,后主李煜继位后,因为当时北方的后周威胁南唐的安全,李煜一方面向北周屈辱求和,一方面又对北方来的官员加以百般猜疑、陷害,整个南唐统治集团内部斗争激烈,朝不保夕。所以在这种环境之中,身居高职的韩熙载为了保护自己,故意装扮成生活上腐败,醉生梦死的糊涂人,好让李后主不要怀疑他是有政治野心的人而以求自保。
但李煜当时对他还是不放心,就奉命画院的待诏顾闳中和周文矩到韩熙载家里去探个虚实,命令顾闳中和周文矩把所看到的一切画下来交给他看。
大智若愚的韩熙载当然明白他们的来意,所以故意将一种不问时事沉湎于歌舞,醉生梦死的形态来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表演。顾闳中凭借着他那敏捷的洞察力和惊人的记忆力,把韩熙载在家中的夜宴全过程默记在心,回去后即刻挥笔作画,李后主看了此画后,就暂时放过了韩熙载等人……
“小友此举莫不是想要贿赂老夫?”梁诗正哂笑一声,没有对这件事发表反对意见,但也不支持。
“欸,此乃附庸风雅,不论大人收不收,小子这份心意也算是传达到了大人这里,大人不看僧面看佛面,总也要帮小子一点小忙的。”甄应辂哈哈一笑。
“不知老夫有什么地方能够帮到甄提督的?”
“小子之前在宫里听说,京城近来有广济寺的和尚公然挑衅京官,被京官下令责打,却没想到这京官从那以后就病了,几个月下来高烧不退,怎么治都治不好,那京官正是老大人名下昔日的门生,小子斗胆请老大人出面说话,敲山震虎的同时也能杀人诛心。”
话说到这里,甄应辂也就把目的挑明了,我现在要搞广济寺,你还能赚个名声,今日前来贿赂你,不管你收还是不收,事我总是要做的。
这就是所谓“雅贿”,就是专送对方感兴趣的东西,古有“炭敬冰敬”一说。
对于喜好附庸风雅的官员,直接送银子,不如送些古玩字画来的效果佳,于是,夏天的冰敬,冬天的炭敬,就由白花花的银子、皮袍、人参,变成了大人们所好的周鼎与宋瓷。
这样的送法,送的人坦然,因为不是银子,收的人风雅,可以显示自己的档次。
肮脏的行贿受贿,这么一来,就被遮蔽在“形似”的文人雅趣烟幕里。
这个年代,流落民间的宝贝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别以为外头那些贵得吓人的玩意都是商人出钱买了,其实相当部分都进了官宦之家的私人收藏。
就是商人买的,不少也是为了送礼。不管是否是送人的,大家都心知肚明,知道都是给官员准备的。
这个年代的市场上专门为了“送礼”而生产的某些商品,就是给官员量身制作的。
古董字画,属于古典的“雅贿”品,当然更有“意趣”,翻番涨价的古董字画,落到纯属收藏者手里有几多?还不是都成了礼品。
官员收到的古董,真的固然佳,无论收藏还是出卖,都大有收益。假货赝品,也不要紧。
只消官位足够大,将这些古董托付给古董商,自然会有商人按市价买下再转手卖与他人。
甚至有看人下菜碟的,奉送文章著作,再给高额稿酬。
自古以来,既能做官又能治学者最受后人景仰。
李斯、晏殊、王安石、司马光、刘伯温、曾国藩等,皆因位极人臣且能诗能文而流芳百世。
在清浊兼具、鱼龙混杂的官场上,这类高官尤其给人一种凭真才学入仕、能够治国平天下的极品印象。
梁诗正热爱诗画,他不搞朋党之争不假,但他也爱邀名,甄应辂这含蓄的说辞倒是让他高看了这年轻人几分。
……
听到这几人自报家门,尼老头先是一愣,随后又瘫软在地,号啕大哭起来。
“老人家,你这是为何而哭啊?”裕隆帝让人搀扶起尼老头,继续问他。
尼老头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流,啜泣着:“你们为什么不早来啊!你们为什么不早来啊!要是早来我也不会卖掉二妹子啊!我的孙女啊!”
“老人家,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裕隆帝惊问道。
“我对不起我孙女啊!那年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披甲人抢走了,地里的庄稼也被烧了,本来家里还剩些粮食,可是他们要我交十五亩地的租子啊!
交也就交了,后来我挖野菜砍柴去京城里卖,一家人也勉强能活,可是第二年他们只给我种三亩地,后来连砍柴、挖野菜也不许我去,说地里的野菜,山上的柴禾都是天家的,不许我们去,不然就把我们送官,我真的是逼得没办法了,真的是逼得没办法了!”尼老头回忆起往事痛苦得浑身颤抖。
裕隆帝楞坐在凳子上良久,才嘶声问道“他们对所有人都这样吗?”
“是啊,贵人,哪家有这个年纪的娃子,他们都这样做,逼着我们抵給他们当租子!现在孙儿也有九岁了,他们今年又想让我把孙儿也卖掉,我死都不干,卖了那多娃子,从来都没有一个回来过,一定都死在外面了,这样我宁愿带着孙儿一起死了!”陈老头哭诉道。
裕隆帝脸色一沉,闪烁着阵阵杀机,昔日在地方上巡视时,地方官员横行霸道草菅人命,他也曾处置过一批人,但是除了一批又来一批,他就明白了,光杀是没有用的。
如今这老人的一句句实话,深深地刺痛了他这个新皇帝的心。
如今他在京城治下的这群人,居然比他以前所见的地方官员还要可恶,那些官员不过是勾结地主,趁着大灾之时,不赈灾救济,反而拉高粮价,逼得百姓先是卖儿卖女,再兼并他们的土地,最后让他们变为自己的奴隶……
而这群皇庄里的蛀虫,是借着皇帝的名头,制造人祸,简直该千刀万剐!
裕隆帝几乎是闭着眼睛都能猜到,这绝对不会是特例,而是所有皇家庄园背后的惯例,这件事情的背后不止是欺上瞒下那么简单,而是已经形成一条沾满血色的产业链,借着皇帝的名头,公然逼迫百姓卖掉不论年龄大小的儿女,以此牟取暴利。
“戴权。”
“在。”
“调一千御林军来,把皇庄围了,把庄头都抓起来,一个个地打,打到他们说实话为止。”裕隆帝语气冰冷。
“喏。”戴权此时心情也不是很美妙,他知道,皇上这是动了真火了,不给出个交代来,这事情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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