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老夫迈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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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京城,荣国府。
精致小巧的东路贾赦花厅,修于东路靠西一面,厅外秋菊盛开。
王熙凤穿家居服陪席,虽未盛装出席,却也不失美艳高贵,但脸色始终有些不自然,似是病未见好。
贾琏面目英俊成熟,兀自出神地手拿葡萄,慢悠悠地嚼着。
贾琏派小厮买了鲍二家的回来,不与王熙凤同床也有好些时日了,时常找借口,偷偷另觅房间,与鲍二家的夜夜承欢。
那种欢乐,与王熙凤不同,别有滋味,王熙凤虽是人前大大方方,夜里行事却是忸怩,不爱玩花样,加之夫妇俩吵闹争端一开,闺闱之乐便少了,向来留连风月的琏二爷自是不满现状
“东府留下的那些钱使光了么?也该省检些,东府落难,我们也不好受啊。”邢夫人不满地嘟囔一句。
“还有些剩余,只是蓉哥儿那边没了动静,兴许是不太想理会西府了。”王熙凤说道。
邢夫人面色才好看些:“蓉哥儿如今也坏了事老爷,我看以后都不需要理会他那一家子了嗯,我听说蔷哥儿近来常去西城与同行商贾聚会?莫非他在外开了店铺?”
“不过是蓉哥儿留了个心眼,看他出府无事可做,便在出行前替他安排了这些个差使蔷哥儿自己却哪有钱去开店铺?”贾赦老神在在地说道。
贾琏偏头暗笑,王熙凤对视丈夫,美眸翻个白眼,小声嘀咕:“你还好意思笑,如今东府封园闭户了,你可曾想了一点后果不曾?敬大爷也是个不管事的,四姑娘也给蓉哥儿带走了”
贾琏说不过妻子,贾赦瞪视贾琏,老脸微微动了动:“蓉哥儿还是沉稳的,他那边的下人咱们都问过了,规矩得不像个人,连通房都还未曾开脸,你可有这个性子?”
贾琏便不说话了。
邢夫人止住不语,唯有顺从贾赦,贾赦不管的,她才伸手总揽,王熙凤心里却一阵冷笑:蓉哥儿现在日子过得好着呢,而且还给了自己不少孝敬,你们当姑奶奶的夹板气是白受的么!
早晚找个机会,大家一起完蛋!
只要能够报复王夫人,王熙凤可不在乎手段,毕竟王夫人暗地里的所作所为,让王熙凤都有些背脊发凉。
天香庭院的凉亭当中,邢岫烟和贾惜春等人受不了夏日的日头,只远远地偎在凉亭下,手里端着雪花酪,看着贾蓉光膀子练武、步战射箭。
雪花酪原本属于明朝皇宫里的秘制冷食,皇上食后龙颜大悦雪花酪由此得名,后流传至民间,是旧社会穷人孩子能买得起吃得上的零嘴,往往是孩子苦苦哀求,大人挣不过,买一碗雪花酪,全家7、8个孩子分着吃。
冬天凿出永定河上的大块浮冰,用草席包裹放入地窖保存,至来年夏天取出部分冰块打碎成末,和上蜂蜜、酸梅汁、果脯食用。在冰激凌出现之前,本土就有类似的冷食,就是雪花酪。
每年农历四月,城隍庙开庙门的时候,大殿前东配殿的台阶上,就有卖雪花酪的。那是把一个圆铁筒放进一个比它略矮的圆木桶里;木桶比铁筒直径要大,铁筒周围填满了碎冰块。
制作时,铁筒内倒入鲜奶、凉开水、白沙糖等(老字号的还要加入各家的密制口味配方)。再用皮带缠在铁筒外皮上端,用人力反复拉动皮带转动铁筒,筒内的水珠间结冰。(到了现代人工制冷就改为电动制冷了)为了不使其结成冰块,制作人要用一根竹片,多次剔除筒内壁上的冰层,使筒内保持半流质,即“酪”的状态。铁筒在木桶的冰块中转动,越转越“糨”,一直到呈浓小米粥状,就可以了。
雪花酪食之较冰激凌爽口,但制作全凭人力,是很中国的冷食。北京的天桥,天津的老三不管、鸟市都有制售的。
而此刻,她们手里正一人捧着一个雪花酪吃着,尤氏三姐妹、苏胜男甚至良儿晴雯都人手一个
别人要是看见了,一定会说,这太奢侈了。
这东西用来解暑正合适,毕竟这年头还没有冰激凌,贾蓉捣鼓不出来这样的东西,不过他可以简化一下雪花酪的做法,降低一下成本,推出了牛乳雪花酪,这样一来,价格上就又往下压了一些,普通人也消费得起。
弓箭张力分为几石几石的弓,那种弓贾蓉是勉强能拉得开的,只能于墙角一端练习张力小的。
他这也是量力而行,四十斤内的发力锻炼贾蓉已经练熟了,如今他把拉弓标准提到了六十斤,也就是三石的弓,贾蓉却能将之拉开,可见也是下了苦功的。
他对精通武艺、身有内劲什么的不抱幻想,毕竟他不是像苏月娥那样从小练到大十几年不间断的。
只是让自己的身体精力充沛、健康强壮,若要保护自身周全,将来找洋人买几支燧石枪或者燧发枪才是首选,不过这个愿望还遥远。
“这大暑天的,也不晓得爱惜自己一些”尤氏嗔道。
今早上,她刚得知了消息,她在诏狱里留下的“案底”已经消除了,这让她长长舒了口气,在那种地方待了几天她已经不想再面对第二次了。
虽说没有受到肉体上的损失,但精神上的打击是非常沉重的,毕竟那么多花样的刑具,她都见识过了一遍龙禁尉虽未拷打她,却也时不时地试探她一番,动辄恐吓她,好在她心里虽然慌张,但该说的都说给人家听了,自然就没有人再去管她,如此过了几天,就有人来告诉她,你可以走了。
仔细一想,贾蓉一定出了不少力罢?
先入教坊司,再进诏狱几日游,尤氏几乎把一个女子最生不如死的两个地方都体验了一回,但是却能安然无恙,要说里面没点猫腻肯定不可能。
这个原因自然很简单,天正帝勤政之余,也沉迷于戏园子和修仙长生之术。
贾蓉投其所好,多方打听,搞来了一本南宋时人撰写的黄帝丹经,却没有通过戴权交给皇帝,原因无他,戴权手太黑了,要价也太高了。
最后,他搭上了天正帝四皇子陈弘立的快车,将这交给了陈弘立,卖了陈弘立一个人情。
陈弘立将典籍献上,讨得了皇帝欢心,贾蓉也因此得到了宝亲王府的帮助,宝亲王府遣长史进了龙禁尉“关照”了一番,才得以让尤氏等女眷幸免于难。
邢岫烟虽没有问罪,却也被调查了数月方才准许离开,要不是宝亲王府的助力,只怕邢岫烟可能就要挨打了。
这波啊,这波是互惠互利。
看过剧本的贾蓉知道,这位宝亲王才是最后的赢家,贾蓉交好一二结个善缘,以后做什么事都能方便些。
足足练了有一个时辰,一阵微风吹过,使得贾蓉本来十分燥热的肌体一下子凉飕飕的,轻松惬意地道:“这都是小事,我若是不把身子练壮一些,你们看着也没安全感不是?”
还别说,虽然贾蓉如今才十五岁,但那结结实实的胸肌和四块腹肌确实给了在场女眷们强大的视觉冲击力,连贾惜春都有点脸红。
而观摩了贾蓉锻炼的流程以后,她们才知道,贾蓉每天多么地辛苦。
“坐下来歇歇罢,良儿,去给你家大爷倒杯凉茶,解解乏。”邢岫烟走上前去。
“岫烟,我不累的。”贾蓉笑道。
“歇一歇总归没坏处的,就算每日要练上四个时辰,却也是要看天时的,如今正是三伏天,岂能再如往日般看待?”邢岫烟也不含糊,直把贾蓉拉着坐下来,拿着帕子给他擦汗,贾蓉当然也乐得看着美人伺候自己一番,闭上眼睛享受起来。
“大爷辛苦啦”良儿端上来了凉茶,让贾蓉先喝了两口。
贾蓉还想再喝,良儿却是不准了:“不能吃那样急的,对脾胃不好。”
“那等我再练半个时辰后给我吃了罢。”贾蓉笑了笑。
和众女眷们说笑了一番,众女离去之后,尤氏坐到贾蓉身边,贾蓉只道:“你在东府处理过家务、账目,娘家势力也小,如今俩妹子也都跟着你,你打算怎么安置她们?指望我倒也可行,但我可是要收费的”
“真真是掉进钱眼里了,二妹、三妹她们还小嘛你照顾照顾她们几年,将来把她们赔给你就是了。”尤氏风情万种地白了他一眼。
“这可是你说的,尤大姐。”贾蓉玩味地看了尤氏一番,嗯,很养眼,很精致。
尤氏被他看得有些发毛,轻轻咳嗽一声:“总之我们这三个女儿家,如今都要靠大爷你啦大爷应该不会见死不救的罢?”
“自然。”贾蓉点了点头。
尤氏随即起身:“那我去与她们俩说说话,大爷接着练武罢。”
看着尤氏离去,贾蓉很快也收拾好了心情,重新锻炼了起来。
只是今天没见到苏月娥,说是来了月事,这几天恐怕不能给自己当陪练了。
没有人陪着一起练,着实是有些不习惯了。
三进西面一间小院,全是木板、横梁、木柱搭起来,不过炕头、里外间俱全,与宁府富丽堂皇的院子不可同日而语,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尤氏走了一圈,二尤才姗姗来迟,三姐妹在聚众聊天时总是出奇地默契。
听得尤氏讲明了前后原由,尤二姐道:“原来小蓉大爷还是个厚道人,到底帮了咱们一家子免受苦痛。”
尤氏端坐炕上,语重心长地道:“我如今靠着他,他斗倒了珍大爷,让敬大爷不敢出声说话东府也是该完了,珍大爷这些年倒行逆施,我也管不得,要怪就怪自己遇人不淑,嫁错了人,如今能有这般峰回路转的造化,已是天幸,不可再奢求太多。”
这话她终究还是说给了二尤听,虽说与二尤不甚亲密,主要是由于她和她们没有血缘关系,当初周济她们,多半也是面子原因。
尤三姐桃花眼一转:“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小蓉大爷是有前途的人,大姐不如暗地委身于他,也好过”
“三妹可莫要说这种话!”尤氏又气又愤又脸红:“倒是二妹看看,要不要嫁那个指腹为婚的张华?娘亲还健在,趁家里还有点余财,你们好好想想。”
尤二姐欲言又止,张华家道中落是一,之后张华游手好闲赌博喝酒是二,嫁过去毫无前途,也不长久啊
三女都心事重重,末了尤氏还是说了一句:“我倒想让你们有个好去处,可是他说现在还不到时候。”
“想来是嫌弃我们拖累了这一家子罢?”尤三姐不禁冷笑一声。
“话也不可说得如此绝对,他说,你们年岁小了一点,且再过三年再说。”尤氏道。
“这”
“好啦,你们规矩些就是了,若是触了他的霉头,指不定就把你们办了他可是说了,自己不是不想收女人,只是年岁还小,不敢放纵自己。”尤氏告诫道。
“是。”二尤连连应下,离开了。
黄昏时分,尤氏又挽了发髻,梳得密拢拢的,花妆眉子、云肩,往后院天井自己动手洗了衣物,如今没了东府大奶奶的身份地位,什么事情都得自己亲力亲为了,还别说,短短几天下来,尤氏就习惯了,因为她后来就发现,晴雯等人很少拿着贾蓉的衣物去浆洗,多半都是自己洗自己的衣物
为何?只因贾蓉不喜让女眷们受累,所以很多时候,女眷们做不成的事,贾蓉都会替她们做了,把苦和累都放在自己肩上。
她一直记得,贾蓉和众女闲聊时,常常指着自己的肩膀说:“男人的这里,是要撑起一片天来的,如果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那还算个甚么男人?我可不乐意做大脸宝那样的混账玩意儿。”
想起贾蓉对贾宝玉那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反感,尤氏不禁有些好笑。
同样是男子,表现差距完全是两个极端唉,也不是自己以后该何去何从,如今和蓉哥儿有了“亲密无间”的暧昧关系,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不知道贾蓉以后会怎么对她。
过了几日,天香楼中忽然来了一队自武昌府而来的兵丁,将天香楼整个围了起来,一时间引起不少行人驻足,纷纷猜测天香楼背后的主子犯了什么事,竟引得这般大的波澜。
此时,一位老者很没形象地喝着小酒,吃着一碟花生米,旁边放了一碗清汤羊肉凉面,是从距离天香楼不远的“独当一面”凉面馆里买来的。
他在等一个人来。
不多时,贾蓉亲自赶来了。
“老先生好大的排场啊,莫非是想要来砸了我这小本生意的店面?”贾蓉看着老者,不咸不淡地质问道。
“小本生意?哈哈哈哈哈我还是第一回听说,神京贾氏的公子会去做小本生意的。”老者倒也不恼,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贾蓉,似乎对贾蓉的背景知根知底。
“让老先生笑话了,不过是站在风口浪尖上,怕自己沉船了而已。”
“若只为自保,如今这般倒也安定,但老夫想来,神京贾氏一定摊上了些不该做的事罢?”
“不错,东府封园闭户,我辗转各地,最后才选在湖广落脚,这里离神京不远不近,亦可作壁上观。”贾蓉坐到老者对面道。
“可就算如此若是有人召你回京,你敢抗旨否?”
“若如此,我自当带几人回京,女眷们却是该留在这里,请老先生代为照拂一二。”
“若是老夫不答应呢?”
“那小子只好赶客了,您这一碟花生米,一壶黄鹤楼酒,还有一碗清汤凉面,一共五两银子。”贾蓉很流氓地说道。
“大胆!你”一旁的侍卫大怒,冲上来想给贾蓉点颜色瞧瞧,却被贾蓉抬手一个铁山靠给摔了出去。
“老先生,你这侍卫有点耐不住寂寞,想要和小子切磋一下,小子不希望大家伤了和气,只好客气地把他请出去,您应该不会有意见罢?”
“哈哈哈哈哈哈好小子,这倒成了老夫的罪过了。”老者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有过这么放肆的人物跟自己这么说话了,不由得感到妙趣横生。
“既如此,老夫便不叨扰了,过几日再来这里吃酒,这里的酒饭着实不错这碗面,我可以带走吗?”
“请便不过这个碗您得留下,咱面馆里的碗筷,一概不准外借。”
“嗯有理有据,再会。”
“老先生何不留下姓名?小子日后也想找机会拜见一二。”
“老夫迈柱,家住武昌府,若是有时间,不妨来找老夫谈谈心。”老者随即带着人离开了。
“迈柱”贾蓉忽然想起了曾经有过这么个大臣,在湖广地界很厉害,也很有名,没想到竟因为一碗面结缘了,可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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