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冷战与失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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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说什么天下之大,好女有的是?一个乡野女子,还是寡妇就把你迷住了?”

刘执嘉终于爆发了,“还说什么学习张耳县令,也傍个富婆,也广招门客做个无双国士、起码做个县士啥的。原来是想当个酒店老板,让酒客都上门、生意兴隆啊?”

刘季见父亲发火,暂时躲避锋芒,转头不语。

“还说什么和人家县令做儿女亲家,就你和这寡妇曹氏生的孩子?你觉得你配吗?”刘执嘉怒火的背后,当然有着自己深深的不安:刘邦将来的老婆一定得是吕什么来着的,否则这场人生游戏就没得玩了。刘邦娶了曹氏,那肯定农民当定没有出头之日了。

人生重在选择,自己记忆里就有一个农村高中男同学,在补习时候竟然爱上了一个乡下妹子,结果双双弃读把婚结,后来混的那个惨啊。一时的意气用事,最要命的是没有未来长久的眼光和打算。

“儿和张耳那是开玩笑,男人顶天立地,靠什么富婆来当无双国士,我娶了她,我照样能出人头地!”

刘执嘉的这句“你配吗”刺激到了刘季,刘季猛然抬头,正视着父亲,大声道。

“就凭你?云从龙风从虎,人还是要有依靠的。不是你自己说的嘛,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你现在结婚生子,你只能靠我这个老父亲,我有多少能帮你?那个寡妇曹氏能帮你?她还指望你把酒馆撑起来就不错了,你到时候就给人烫一辈子酒吗?”

刘执嘉也意识到自己说话有点伤到儿子,又转为苦口婆心模式。

“可她对我情真意切,又有了我的孩子。”刘季显然爱曹氏没有曹氏爱她那么深,低头又拿出这句话来了。

儿子还真是个性情中人,确实讲义气,也怪不得能混到乡里年轻人的老大,可这婚真不能结。自己能告诉儿子,你将来要娶的正妻是姓吕吗?我告诉他,他能信吗?他绝对认为我这个父亲什么时候改行当占卜算命的了,要不就是被他气的失心疯了。

“你确定这孩子就是你的?寡妇门前是非多啊。”没办法,还得继续伤害。

“您!——”刘季明显被惹怒了,腾的站起身,瞪着父亲,已经成年、又本来就高出一般人半头的身躯顿时给刘执嘉一股威压感。

“告诉您了,她对我情真意切,为我付出了许多,连对我那帮朋友都真心诚意,我欠她的钱是小事,她对我的情意请父亲不要亵渎!”刘季意识到不妥,又心有不甘。一屁股坐下来,当然就不是端正跽坐了,而是刘执嘉从小就熟悉的那个箕踞!这下却把刘执嘉给刺激到了,他猛然站起身:“你!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允!”

刘季也再度站起身,激动得大喘粗气:“我只是告知您一声,她是我的,她腹中的孩子也是我的!我要娶她!您不答应,我就搬出去和她共居过日子!”

“你敢!你,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答应,你就休想!”

刘季猛然转身,走进自己房间收拾东西。

“哎呀,季儿,有话好好和你父说,不要负气出走好吗?”妻子李媪闻声赶来拦阻道,”季儿,你父真是为了你的将来好。要不你也可以先暂时在朋友那里住几天,问问他们的意见,要他们的真心话哦。”

“还有啊,人生大事要多请教长者,你不是也时常跟祖父请安吗?还有你的老师马先生,他们总可以给你指点一二吧。”李媪一看丈夫气咻咻不看儿子,而刘季仍然在收拾自己的物品,无奈又道。

“母亲说的也是,我会问的。我也先出去几天。”刘季简单收拾了下,其实这个也没啥东西,背着包裹扭头就走了。最后的这句话,和瞥向父亲刘执嘉的一眼算是给了这场争吵一个交代。

唉!刘执嘉猛然一跺脚,生疼的右脚提醒他,可能拐杖顿地会更好使些--------

说是住在朋友家,可刘季大多是些穷朋友,沛县的王陵又不好常住,所以刘季大多还是呆在曹氏的酒店里,时常喝着闷酒,与父亲对峙着。

“卢太公,你儿子卢绾不是时常跟我那刘季在一起吗,他到底打算怎样啊?”过去的一个月,对刘执嘉来说就像过了漫长的几十年,他终于找到老友帮忙了,“你让卢绾到我家来,我好好问问他。”

也算出乎意料,最近对成年并且大胆远游的孙子很是赞赏的父亲刘荣和自己意见一致,这是自己去跟父亲问安时知道的。只不过,父亲刘荣说话的语气不那么生硬直白,而且安慰孙儿刘季会好好和刘执嘉求情,起码先认下这个自己的孙子或孙女吧。

这个,可以考虑,毕竟是刘家后代骨血,再加上有父亲说情。

至于儿子刘季的朋友,如果真不仅仅是酒肉朋友,想来也会赞同自己吧?看看卢绾来了怎么说吧。

“刘太公,如果季大哥能娶到更好的妻子,当然也是我们兄弟所愿。毕竟我们都看好大哥有更好的前途,不该只满足于当个酒店老板吧?不过,他毕竟是大哥,如果他认定的事情,我们也很难改变啊。”

卢绾读书比刘季多好几年,又和刘季同年同月同日生,却一口一个大哥叫的顺溜,说话也烂河泥糊墙——两面光,不过也正反映了儿子的两难心理吧?

有为难心理就说明我的坚持有希望,先晾着他吧。

——这小子,这次也真够狠心的。

几个月下来,除了在酒店店里忙活和照顾待产的曹氏,只是到父亲刘荣那里问安过几次,家里愣是没回来。弄得妻子李媪好生埋怨自己不会转圜,只好默认让妻子塞给儿子一点钱;而刘交一天到晚问自己三哥到哪里去了。

唉!

祸不单行。正当刘执嘉为刘季出走而焦头烂额时,一向放心信任、可以依靠养老的儿子刘伯,竟然撇下自己和妻儿老小,急病而死去了。

“老天啊,你还我男人来!——你让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活啊?!”儿媳在儿子刘伯棺木前,一把搂住才五岁的儿子刘信,痛不欲生。妻子李媪也陪在旁边掉眼泪,虽然不是亲生,但也有过抚养之情啊。

刘执嘉走进儿子灵堂这一瞬间,突然感觉到了生命的脆弱不堪,虽然身体还算好,但刘伯平常不比自己强健多了吗?一个人还不是说没就没了?自己还能活多久,还有谁可以倚靠?

眼前这个才赶回来的、冷战半年多的儿子刘季?

唉!天下父母尽靠无能儿,他要真有本事,还不是远走高飞,撇下父母甚至妻儿自己所谓建功立业去?说不定到自己死去,可能都赶不回来甚至不愿意回来呢。

“父亲,你可要多看顾一下你孙儿啊!他可还小呢——”儿媳又转向了自己。是啊,有了刘家的后代,改嫁是不太可能了,不靠自己又靠谁呢?

那自己呢,就只有指望虽然小气但务农兼经商、最近还买进了田地的二儿子刘仲了,起码他对自己还算有孝心,媳妇虽然也精明,但礼数上也还算周到。如果再努力一下,做个拥地千亩、雇工数个的地主还是可能的,那时候自己肯定也老了,干不动了。

“仲儿,你精明能干又爱物惜财,好好努力吧,将来我和你大嫂侄儿可都靠你啦。”突然觉得衰老了的刘执嘉拄着拐杖有点站不稳当了,刘仲和妻子见状赶紧上前扶持。刘仲也哭着道:“父亲放心,侄儿和四弟还小,儿子和三弟一定会争气挣下更大家业,让您老人家将来享福。”

刘季只是在旁伤心哭着,为自己这个实心实意对自己好的宽厚大哥,为自己现在为难的处境,并没有对二哥的话做出回应。

刘执嘉心头不禁又火起,狠狠地顿了顿拐杖,声音之大,把刘季和大儿媳妇的哭声打断了:“别提这无赖(:古代指没有正当职业谋生的人,可不是现在的流氓无赖哦),我可只有指望你啦。”

说完,刘执嘉想到自己将来不可捉摸的命运,也悲伤地哭了起来。

刘执嘉没有想到,自己的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伤了儿子刘季的心,让他一生难忘、一生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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