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他们分家(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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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守业吃完午饭后又开车去给王大鬼头拉茬子,赵庭禄在后面的空场上左看右看,盘算着在哪儿起底垛茬子。正当他弯腰捡起两根茬子码圈时,郑秀琴像鸭子一样跩跩地到他面前道:
“庭禄,你快去看看吧,庆玲要分家另过呢。”
赵庭禄看惯了各家杂事烦心事挠头事,已见怪不怪波澜不惊。他不急于马上去三哥家,所以慢悠悠地答复道:
“我喝口水再去,三嫂,你先回吧。”
郑秀琴脸上现出少许不悦的神情,催促道:“这就去把,别磨蹭了。”
“行,我这就进屋洗洗手。”赵庭禄答应后转身向屋里走去。
郑秀琴回家了。
赵庭禄进屋?了一舀子水倒进搪瓷盆后,却没有立刻洗脸,而是抱起了小孙子亲热地逗笑起来。张淑芬在他的笑声稍作停歇后,问:
“三嫂找你干啥?”
赵庭禄打“呼噜”语道:“没找我呀,我都没看着她。”
赵庭禄本意是闲逗话,并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张淑芬撇撇嘴说:“打院子里过去的,我都看见了。和你说了几句话后就扭扯地回去了,好像谁欠他钱没还似的。”
赵庭禄呲牙一乐,回复道:“闹分家呢,让我去看看。”
“你又不是法官,你去能咋的?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谁谁都找你,啥啥都找你,赶像穆桂英了,阵阵少不下。”
赵庭禄没接妻子的话茬,他也不去仔细辨别她的话是不是含有讥诮嘲讽的意思。
赵庭禄洗过手又好歹摩挲了一把脸后,就朝三哥家里走去。他无心看风景,不去理会前院老张家的茬子铺陈着占了半边道路。
赵庭喜拄着自制的手杖迎出来,他的左手拈着一根玉米秸秆。
“庭禄,茬子都打完了?”赵庭喜打着招呼。
“三哥,因为啥分家啊?”赵庭禄没回答三哥的问话。
“因为啥?还能因为啥。不想在一起过了呗,八成也不愿意看你三嫂的脸了。嗨,枣木棒棰一对呀,谁也不让谁。”赵庭喜的话里透着万般的无奈。
赵庭喜将玉米秸秆插进大墙外的秸秆垛后,拐啦拐啦地又去东边看了看,回过来时拖着一根木棍。赵庭喜拄着手杖夸张地扬起另一只胳膊道;
“庭禄,在生产队时,一片柴禾叶都是好玩意,那大坑划拉的溜干净。你看这阵儿,这么粗的棍子都没人捡,真是烧的!”
赵庭禄好像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对过往生活的留恋和对当队长时所享受荣耀的不舍。他看了三哥好几眼,然后缓缓地字斟句酌地问:
“我三嫂没和庆玲闹别扭吧?”
赵庭喜眨眨眼睛,回答说:“前几天庆玲她二叔来了的,没吃饭就走了。我看那意思,庆玲嗔着没给做饭了,守森偷着学说庆玲怪你三嫂不拿她二叔当客,说你三嫂净油啦罐子卡前失——嘴支着。”
赵庭禄依凭着三嫂的性格想象出那么一个画面:她一个劲地挽留,却并不动地方,完全是“紧留客慢刷锅”的模样。
赵庭禄一笑,不自觉地说:“这是沿流水勾起了老冰排,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赵庭喜看了看四弟,没做声,只是把鼻子抽了几抽。
他们进屋时,见郑秀琴正抹眼泪。一只袜子半套在她的脚上,棉袄胡乱地放在炕里,上面压着一个枕头。这样的一个场面显示了她内心里的烦躁和不安。
郑秀琴看见赵庭禄进来,欠了欠身子道:“庭禄,瞅瞅你家多好,啥事都不用操心,人家亚娟还懂事。守业也行,能干活还会眼目见行事,不像我们家的那个鬼净听媳妇的。”
郑秀琴以这样的牢骚话开始,便注定接下来的挞伐责怨又是多得一个箩筐都装不下。果真,还没等赵庭禄坐下,郑秀琴又接着说道:“你说哈,他老叔,我哪样对不起他们,啥都可着小的,认可我少吃点少穿点。孩子我哄着,缺啥少啥的梅波给买,左一件右一件的,都赶上自己孩子了。昨天她说啥,嗯哪,这一年干到头啥也看不着。能看着啥?一眼如顾的就这穷家破业,咱也不是大家大业……”
赵庭禄等他喘气的时候插嘴道:“不是要分家吗?分就分吧,在一起总磕磕碰碰的你不好过他也不好过。”
郑秀琴抓住棉袄上的枕头放到自己的膝盖上,揉搓了几下后又将它扔到一边。这纯粹的无意识的举动表明她已很烦躁,内心里好像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分家?可不得分家,守森这个完犊子的玩意都说了,不分也得分。那我就说了,你结婚拉的饥荒得领吧。守森过去和媳妇合计后回来说,那啥,我媳妇说了,娶媳妇拉饥荒再让媳妇还,那不顶着是自己娶自己吗?再说,这两年都没待着,咋的还不挣个千头八百的。你听听,这还叫小子吗?啥啥都听媳妇的,媳妇装枪他就放。”
赵庭禄忙截断她的话道:“庆玲的话好像也有点道理,你娶儿媳妇干啥让人还饥荒。”
郑秀琴刚才还压着的声音放大了:“我也没说都让她还,就说我还大头,他们还小头,就一千。这两年也没还啥饥荒,你三哥这病也不容空,三天两头打针吃药,现在还亏李彦平挺多药费没给呢。”
赵庭喜用手杖敲了一下地面,不满地说:“别往我病上扯,我愿意得啊。庭禄,找你来呢,就是让你跟他两口子说说,领一千块钱饥荒再分出去。旁的也没啥,咱也别陈芝麻烂谷子地翻扯,能过一块就过,不能过一块就分开,也没啥。”
郑秀琴眨巴眨巴眼睛,想说什么却只动动嘴唇。
“这么的吧,我上西屋看看,尽量说和,咱们囫囵里囫囵面的,也省得别人笑话。”赵庭禄说着起身,站到了地中央。
此时,赵庭禄心里暗暗叫苦,他无法说服三嫂,又不能在王庆玲面前摆长辈的派头。他想起张淑芬的话:会劝两头垫好言,不会劝两头传闲言。犹豫了一会后,赵庭禄到西屋,坐到炕沿上。
王庆玲抱着她两岁的儿子依靠着炕墙,赵守森大张着嘴仰躺在炕上。听见门响,赵守森忽地坐起,王庆玲也把孩子放到炕上。
赵庭禄坐到炕沿上,眼望着赵守森道:“守森,我过来就是为你们分家的事,咱实话实说,你俩领一千块钱饥荒也算帮你爸忙了。你看你爸,拐啦拐啦的也不容易,不能拍拍屁股你出去了,把饥荒都留下。”
王庆玲不等赵守森说话,抢先道:“老叔,你这话不对,我没给他们留下啥饥荒,她给她儿子娶媳妇拉饥荒凭啥让我还?我还也行,干啥还一千一千的。守森这两年少干了?去年上孙前屯砖窑干活,一春带八夏的挣的钱都给我老婆婆了。我不讲狡辩理,该咋的是咋的,我也不满脸横丝肉净推横车……”
赵庭禄听着王庆玲的话,不觉心里愠恼,却又不好发作。他脸上漾着笑,道:
“你说的这些,老叔我都觉得在理,可是,庆玲,咱不能眼瞅着你爸你妈领着一屁股饥荒过日子吧?你爸那腿都那样了,拐啦拐啦拉扯拉扯的。你看,多少得领点,钱是人挣的,饥荒是人还的。这一点也不领说不过去。”
赵庭禄赔笑脸东屋西屋地走了好几趟,把两方面的意见毫无保留地陈说出来,最后达成一致:赵守森领五百块钱饥荒分家另过,不要房产,只要赵守森的几亩责任田。
赵庭禄从三哥家里出来时,看看天上铺过来一层乌云。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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