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浮动的云朵(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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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九年的九月,赵守志与叶迎冬修成正果,结婚了。赵守志结婚的场面无非是对赵守业的复制与翻印,只是主角有所变换。依照习俗,赵庭禄给叶迎冬过五千元彩礼,以做置备家居之用。“干折干卷”的五千元钱,除去买棉花买布料做棉被褥再买柜上用品外所余不足三千,并不算多。赵庭禄很能看明白事情,逢别人问起儿子结婚的花费时,总是称赞叶吉平一家懂事里开明通达,不在钱上斤斤计较。赵庭禄不沾沾自喜,不做夸大渲染,所以在外人看来,他便稳重得体,颇具聪明人的风范。
婚后的甜蜜与温馨渐渐被生活的繁琐取代,一切都变得平淡平凡起来,只是这种变化不为人察觉,是悄悄的没有声息的。
“迎冬,你说吴老师这人咋这样?”赵守志说。
电视机里正放着小虎队的《青苹果乐园》。欢快活泼的画面,闪闪的不断地将青春气息传递出来。
“怎么这样?你才知道他?教我们物理时就借辅导的机会故意靠女生很近还摸女生的手。”叶迎冬说。
赵守志靠着墙想了一会儿点头,道:“还真是的,他教我时有同学说他贱兮兮的专门看女生的胸脯。”
“当老师的成了这样子,真给人丢脸。那天下午第一节课间时,他就拿个女性的三角裤在走廊里甩来甩去的,还大声嚷嚷,恐怕别人不知道。”叶迎冬的叙述让赵守志想起那天下午的情形,便也附和道:
“我们组里几个人都探着身子看了。”
叶迎冬笑着问:“你没看?”
赵守志答道:“我嫌有味儿。”
咯咯的一阵笑声过后,叶迎冬点着赵守正志的太阳穴,说:“还嫌有味儿?怕是想闻你也闻不到呢,她可是咱们学校里最漂亮的女老师。”
在下午的斜阳下,赵守志和叶迎冬说着闲适的话,彼此相挨着做亲密的交流。
“那裤衩怎么落到他的手里?”赵守志不解地问。
“睡觉了呗,早晨起来忘穿了,要不你问问他去。前几年他没结婚时,吴兆明就老想占她的便宜,那小眼睛总是色眯眯的看,他在走廊里走对面时他还故意挤蹭。呸!”
叶迎冬好像义愤填膺,胸中的不满与鄙薄厚积着,像要溢出来一样。
“下午真不扛混,一出溜就两三点钟了。”叶迎冬把头靠在赵守志的肩上说。
“是啊是啊,就是不经混,一混一天。这放假不上班的日子就是好,省得跟学生生气。迎冬,我现在很后悔当初怎么就报了师范呢。”赵守志的一番话,在叶迎冬听来颇觉诧异,她坐着身子问:
“那你的意思是后悔了?你不干老师的话咱俩就处不成对象了。”
“那不一定,我要相中的人就是跑到天边也能找到,信不?”
一阵哈哈的大笑后,叶迎冬枕着赵守志的大腿躺在炕上。
地板革上,淡蓝大花围在艳红方框里,方框又一个一个叠套铺陈在这一铺炕上。喜庆的色彩加上靠北墙陈设的簇新的组合家具及上面的杯盘器皿,电视机和一束插在蓝色胆形玻璃瓶里的塑料小花,将这间土屋装点得浪漫温馨,仿佛新婚的味道还没消散鞭炮与唢呐的声音还未断绝。
有一次,赵守志逗趣叶迎冬说:“你很有小布尔乔维亚的情调,看看这暖壶上面都苫了小布帘,这北京凳也是擦了又擦。”
叶迎冬不明白,就问:“小布尔乔维亚是谁?”
赵守志笑道:“就是小布尔什维克的妹妹。”
赵守志结婚后只在父母家里住了五天便搬迁到了叶吉平为他们找的李姓人家的西屋。赵守志搬家那天,张淑芬苦巴巴地擦眼泪,望着拉着大儿子大儿媳妇儿和包裹箱柜的自家的四轮车突突远去,不住地长吁短叹。赵庭禄瞪眼嗔怪道:
“你个傻叉娘们儿,儿子又不是三年五载地不回家,你抹扯个啥?”
张淑芬幽幽地说道:“犊子玩意,你不懂,你不懂。”
张淑芬懂什么,赵庭禄又不懂什么呢?其实赵庭禄心里明白,大儿子成家立业,就像同埯的黄瓜被移栽到别处一样,不再连理并蒂。不知道赵庭禄为什么有这样的画面出现在眼前,他只觉得有点失落,有点不舍。
秋天渐入末尾时,赵庭禄拉起了满满的一四轮车玉米秸秆儿给了儿子,又在渐入深冬时与回来探亲的赵守成一起用赵守业的四轮车拉去了一车斗玉米瓤子。赵守成好像懂事了很多,不再像原来那样混浊猛愣。那天,这爷仨在赵守志那里吃了饭。
赵庭禄尽了父亲的责任,尽可能的在生活上扶助儿子,这样做了他才心安。赵守志在那天的饭桌上对他说:
“爸,我们两个挣工资,这些都可以自己买。再说,你得看守业和亚娟愿意不愿意。”
赵庭禄道:“苞米杆是我主张拉的,苞米瓤子可是亚娟主动说送的。”
农历的八月末,叶吉平作主张以二千块钱买下了这幢与其他住户连脊的两间草房。这一溜房舍原为公社干部家属房,赵守志在念初中时经常从这儿路过。那时,他觉得能住到这里的人非富即贵,有着与自己左邻右舍的大爷大娘叔叔婶婶们不一样的精神气质,有点高不可攀。现在他住进这儿,忽然觉得有点滑稽。
这两间房的苫房草还算挺阔,墙体门窗也周正,只是院落小了点,菜园也不太大,但离学校近,所以也和赵守志的心意。
现在赵守志正偏转头向窗外望,手抚在叶迎冬的脸上。猛可地,他叫道:“我爸。”
叶迎冬一下爬起来向外望去,然后说:“吓死我了,我以为进屋了呢。”
赵守志哈哈地得意地笑,同时麻利地跳下炕,穿上鞋跑出去。叶迎冬整理了一下衣衫,捋了一下头发也下地出来。
赵庭禄在门口将自行车支起,然后取下驮货架上的胶丝袋子,说:“猪头和猪爪子都用喷灯烤好了,明天化开了就烀。”
他说着将袋子拎进屋里,赵守志想帮父亲,却被他轻轻推开。
叶迎冬忙不迭地倒水让座,并说:“爸,晚上在这吃饭。”
她没有用询问的语气说话,而是用肯定的不容推脱的话来说明自己的意思。但赵庭禄很明确地说:“我就坐一会儿,喘口气,然后上供销社买一斤洋钉。”
叶迎冬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到外屋拿盆?面并大声地问:“爸,我擀面条,你看吃啥卤?”
赵庭禄回答道:“我不在这吃,一会儿就回去。”
“爸,你蹦蹦狗子呢?”赵守志问。
“坏了,彻底的坏了,坏了十来天了。”赵庭禄揪着头发答道。
赵守志在心里算计着,知道那辆车是上一次回去后坏掉。
“不修了?”他问。
“不修了,没有修的价值了。”赵庭禄回答道。
“那,爸,上货搁啥?”
“用四轮子,守业有空就去上货。上回守业拉回来十袋白面,说试着卖卖。”
看得出赵庭禄对那辆手扶拖拉机有十分的不舍,但看表情他已经放弃了。那辆车已经十三四年了,不再有修复如初的可能。
赵庭禄不敢久坐,他怕叶迎冬把饭做好后就走不成了。在他走出门时,叶迎冬拦在前面,但赵庭禄的去意坚决,她也不好强留。在门口推起车子时,赵庭禄叮嘱道:“烀好了就吃,别等到二月二。要是吃不了就给你爸他们送去。”
赵守志和叶迎冬将赵庭禄送到大门外后,天空中忽然飘起了小雪花。叶迎冬对依然愣怔的赵守志说:“进屋啊,还傻站着干什么?”
赵守志啊了一声,转身向院里走去,叶迎冬随后跟着。
赵守志回到屋里后,坐在炕沿上,一声不响地想着心事,叶迎冬在外屋揉着面。
电视已闭掉,绘花的电视罩规矩地套在上面。屋子很静。
叶迎冬忙了一阵后进屋道:“再饧一会儿你擀面。这老爷子吃一口饭能咋的,外外道道的上自己儿子家还这样。我跟你说话呢,瞅你跟个木头似的。”
赵守志如梦初醒,看着叶迎冬清爽的脸说:“我现在觉得我爸很伟大。”
叶迎冬笑着问:“那我爸就不伟大吗?”
赵守志一本正经地点头,道:“都伟大,都伟大。”
他的表情中没有一点玩笑的成分,透着对父辈无限的敬爱。
叶迎冬受感动了,靠近赵守志说:“他们这一代人含辛茹苦地将咱们培育成人,供儿女念书帮助着成家立业,有时真不知该怎样回报他们的恩情。”
赵守志侧过脸看着自己的妻子说道:“倒是读过书的人,说的话文绉绉的,可不像王亚娟。要是她一准会说,爹妈苦熬苦曳的一辈子,一把尿一把屎把咱们拉扯大,再扒扯个媳妇,多不易啊!以后可得好好‘待诚’他们。”
叶迎冬被说得哈哈大笑道:“还别说,你总结的还真到位。那回王亚娟跟我说,嫂子以后受窄巴就告状,老头老太太一准收拾他们。你兄弟媳妇挺有意思,那会告状说守业净偷着拿好烟,让你妈给骂了。哈哈……”
“擀面吧,面饧好了。哎,你多干活,要不然我告状去。”叶迎冬一半真一半假地说。
“迎冬,你是我的妻子,我必须尽心尽力的服侍你,这是爱;你比我小,像个小妹妹一样,我必须全心全意的呵护你;你怀有身孕,我必须样样干在前面,要不我妈非得杀我不可。”赵守志摇头晃脑地说,就像一个老学究。
“酸!不过我爱听。行了,做饭,然后上炕睡觉——”
叶迎冬将尾音拉得好长,像唱歌一样。她的清爽的脸上,双眸明亮,牙齿洁白。
夜色朦胧时,赵守志伏在炕桌上书写着,叶迎冬则穿着单薄的衣裤躺在炕上舞着手臂,显得百无聊赖。
窗帘已拉合,上面绘有几只燕子和浮动的云朵。
“唉,你那样写不累吗?”没有盖被子的叶迎冬忍不住还是说话了,“这炕真热,唠得脊梁骨都出汗了。再不,买一个桌子,看你在那儿窝得太难受。”
靠墙边的炉子里煤火正旺,屋子里暖得如春天一样。
赵守志抬眼看了一下说:“一张桌一张纸一支笔足以让我描画人生。哎,迎冬,赶明我也像那些文豪一样也弄个书斋,对,就叫三一书斋。”
他说完呵呵地笑起来。叶迎冬侧身看着赵守志道:“一间房一铺盖一男人足以让我幸福一生。对,咱们家以后就叫三一人家。”
咯咯地笑过之后,叶迎冬将裤子脱去,露出光滑柔顺的双腿。
赵守志又写了一阵后,抻了抻胳膊甩了甩手说:“迎冬,你读过《背影》吗?”
听他这样一问,叶迎冬忽地嘟起了嘴,像小女孩一样道:“怎没有读过?初中语文课本就有,是朱自清的。小瞧人!”
赵守志赶紧解释:“不是的,我没有小瞧你的意思。今天我看我爸走远的背影,我就忽然想起那篇散文来。所以,就……”
“哦,你想写一篇背影?”叶迎冬接过话。
“只是内容相似,情感相似,不是《背影》第二。我还没有想起题目,要不就叫《父亲转身的那一刻》怎样?”赵守志以真诚的态度向叶迎冬征询。
叶迎冬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含糊地说了一些连她自己也不认可的话后,打了一个哈欠道:“炕太热了,不行,得挪一挪。”
于是她起来蹲到炕上,向后面扯着褥子,好将炕头让出来。赵守志伸出手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一下:
“还挺性感。”
叶迎冬嗔怪道:“流氓,色鬼,没正形。”
她的轻快的话音刚落,便咯咯地笑起来,同时眼睛瞟向赵守志。
叶迎冬重新躺下后,将被子盖住了下半身,她的胸脯高高地耸立着,微微地颤动。
“睡觉吧,那灯刺眼睛。”她看着赵守志说。
赵守志把目光死死地定在叶迎冬的胸脯上,五秒后,他忽地地掼下笔,跪爬过来,脱衣解带钻进被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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