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说到心里去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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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梅波说:“老叔,我总觉得守业在家里这么游逛不是个事,再不让他跟我大舅学木匠吧。守林现在砍架子打窗户都会了,都成成手木匠了。”
赵庭禄思忖过后说:“行倒是行,就怕他不学呀。这二鬼头就喜欢车,非要开车不可。”
赵梅波自从赵庭禄搬到前街来后,几乎是每天下班时都来这里坐一会,因为方便。由东后门进屋聊那么几句,再从东侧前门穿过去回到自家中感觉近了许多,当然这是心理上的距离。
“守志现在学习怎样?”赵梅波又问。
赵庭禄听侄女提起儿子,不由得面露喜色,回道:“挺好的挺好的,最起码不旷课了。梅波,我也不指望他将来有多大出息,能当什么官儿,像你似的当个老师守家在地我就知足了。”
赵梅波听老叔将赵守志与自己作比较,不禁咯咯地笑起来说:“我有什么出息?守志可别像我。”
“嗯,话不能这么说,我觉得当个老师挺好的,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不用顺垄沟找豆包吃。哎,梅波,我听别人说你和那个陈启军搞对象呢,是吗?”
赵梅波羞赧地眨了两下眼睛后果断地不容置疑地说:“没有,人家有对象,老叔你别听别人瞎说。我听梅荣说,我大娘给我大爷骂了,不歇气不重复地骂。”
赵庭禄的目光从赵梅波的耳畔掠过去,落在对面的墙豁子上。看样子他是在沉思。
“哦,老叔我回家了。”赵梅波说,“老叔,那些活慢慢干,别累着。”
赵庭禄听后忙点头。
赵梅波走了,如淡雅的清荷。
赵庭禄自言自语道:“骂了,她骂大哥?”
突然间赵庭禄笑起来。从屋里向庭院灰土多的地方倒废水的张淑芬狐疑地看他道:
“乐啥,又想谁呢?这回她想看你都看不着了。”
赵庭禄收敛起笑容,一字一板地说:“净扯王八犊子。”
张淑芬抿嘴一乐道:“搬家那天,李玉洁就站在她家房后望啊望的,连眼芯子都快抻折了。”
赵庭禄很快回应道:“没溜!”
张淑芬奇怪地咕噜了一句,拿着空盆向屋里走去。
“收拾不完就别收拾了,明天再干。”张淑芬的话由敞开的门里飘出。
今天的晚饭和往日一样,吃得都晚一些。赵庭禄要趁着队上没活时,赶紧将庭院规整利落,不能像大爬犁那样破狼破虎乱七八糟的好似个破大家。一圈墙帽还要长,那几个墙豁子还得堵上,不过这是四月份的事,现在还不急。
赵守业歪倒在炕上逗着梅芳说:“你们老师说、你们班老师告诉我了,你去年考试的分都是抄的。”
赵梅芳委屈地撅嘴道:“我才没抄呢,我班土耳其抄了。”
赵梅芳瞪圆眼睛时的模样很可爱。她认真的情态很让赵守业满足,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张淑芬训斥道:
“干活累不累?我看不累,累还还能闲逗哏?老二,我告诉你,园子角那堆碎柴烂叶子就是你的了,明天一上午给收出去。”
赵守业刚才还得意洋洋,现在神情立刻变了,嘟囔道:“这一天净干活,还不如上学呢。”
张淑芬噗嗤乐了,说:“干活的日子多着呢,嫌累,明天上学去呀。书不念活还不想干,你想干啥?”
赵守业哼哼唧唧地下到地上抓过破帽子扣在头上道:“不跟你们说了,我上三大爷家去。”
张淑芬将挂在脚尖上的斜啪地甩到地上说:“瞅你那尿汤样,去,远点滚着,越远越好。”
赵守业走了,不过他很快又转了回来,并且面带喜色。
“妈,我看见李二扁儿和王珊了。”赵守业难掩满脸的兴奋说道。
“我以为你看见孙悟空了呢,看见他俩有啥稀奇?”赵梅芳嘴快,她先接过来说。
“去去去,哪都有你,跟蔡巴接他八老爷似的。你哪噶哒说话哪噶哒搭茬,那噶哒放屁哪噶哒呲牙。”
赵守业口无遮拦,不管好赖话拿过来就说。
赵梅芳扬起拳头重重地击在赵守业的肩膀上后,又捏起他的腮肉,大声说道:“你说谁?妈,他骂我。”
赵守业被捏疼了,也大声说:“松开!不松开,我抡旋风拳了。”
张淑芬怕赵守业没轻没重真的挥拳头,就对赵梅芳说:“别理他,拿狗屎臭着他。”
赵梅芳露出胜利的笑容,她将手拿开,躲到张淑芬的身旁。赵守业嘴巴绝不肯吃半点儿亏,说:
“敢不拿开吗?李二扁儿和王珊在苞米杆垛后拉手呢,看见我过去欻就手就松开了。”
男孩子和女孩子牵手的画面正激动着他的心房,让他产生无限遥远的联想。赵梅芳探过头来说:
“我知道你想和王亚娟拉手。”
这样的话让赵守业手足无措,仿佛王亚娟就在身边一样。
赵庭禄看着宝贝二儿子,琢磨着此时他安静下来的原因,忽然乐了,道:“等过两年的,咱就找媒人上老王家提亲。”
张淑芬没有批评赵庭禄,也赞许地点头。在张淑芬的心里,早已设想好未来的格局:盖一幢三间大砖房,前面的西南角再搭建一个像样的砖猪圈,不再担心猪把墙啃倒,不怕猪圈炕被雨水沤成烂泥塘。孙儿降生后,她护祐看哄,尽享天伦之乐。至于守志嘛,还要念大书,然后做大事,好光宗耀祖。
这是她的梦,有梦就有希望。
“也说不上守志去没去亚兰那?”张淑芬问赵庭禄。
“不知道啊,赶明回来你问他。”赵庭禄回答。
第二天下午,赵庭禄给队上拉了一上午玉米瓤子后向回走时,在十字街口恰好碰见了李宝发和张二胖子。李宝发很是热情地让他和张二胖子一起去他家里,他说好长时间没在一起聚过了,这一次好好喝喝。赵庭禄推辞不过,又见张二胖子手里提拎着帆布的书包里面“支楞八角”塞着几样东西,就相跟着去李宝发家里。
张二胖子现在已是大队会计,他的前任升到公社做统计去了。
李宝发进了家门后,就吩咐他那胖乎乎的媳妇抱柴烧火,将干豆腐炖上再煎几个鸡蛋。他的话很有效力,所以赵庭禄他道:
“一把手,家里家外都是一把手。”
李宝发嘿嘿一乐,既不认可也不否认,说:“那咋滴还不给个面子吗?来人了嘛。”
在炕上坐定之后,李宝发问张二胖:“那笔钱又没入账?”
张二胖眨巴着眼睛问:“哪笔?”
李宝发看着张二胖子的脸说:“就那笔。”
赵庭禄觉得现在自己在做碍事,就起身道:“我上厕所。”
“赵庭禄,别偷着溜啊。”李宝发的声音追了过来。
赵庭禄去了厕所痛快淋漓地撒了一大泡尿后,又到庭院里左张右望,一副欣赏景色的样子。看了一阵后,见西院那好说笑的王大鼻子媳妇儿出来晒小被子,就凑过去隔着高可及胸的院墙和她扯闲篇儿。他俩扯得热火朝天,由薛仁贵扯到再由大爬犁扯到赵庭富的亲家大老鬼,直把大鼻子媳妇儿逗得面色潮红笑声连连,若不是李宝发胖胖的媳妇儿喊他,赵庭禄还要扯下去。赵庭禄进屋后见张二胖子正两眼放毫光满面春风喜气洋洋,就好奇地问:
“咋那么高兴啊?”
张二胖子说:“书记说你还挺招老娘们稀罕呢,这么大工夫就把大鼻子媳妇整贴壳了。”
张二胖的话说得露骨,所以赵庭禄故作生气地说:“净扯咸蛋。”
“哈哈哈,你还当真了。”张二胖子点着食指晃着脑袋说。
李宝发一本正经地插话道:“庭禄可不是那样人,就算是那样人,大鼻子媳妇儿也入不了法眼。啊,庭禄总得找一个小三四岁水灵漂亮的小娘子,还得白净的眼睛长刺会勾人。”
李宝发的媳妇儿在外屋听得真切,大着声音道:“说啥呢?你们这帮老爷们儿到一块儿就会‘虑虑’女的,我都知道你们说谁。
张二胖探出半个身子,手扶着门框问:“我们说谁?”
李宝发媳妇道:“谁?我们老李家人呗。”
她这么一说,赵庭禄仿佛被扒了衣服游街示众一样,立刻忸怩不安起来,同时心中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情感陡然生成,让他呼吸急促,手足无措。
“嫂子,你们老李家老多人了,谁呀?”张二胖子眨着眼睛,明知故问。
李宝发媳妇回应说:“自己寻思,我要指名道姓的,那不是扯老婆舌吗?别有的说没有的也说,唠点正事。”
“哎,二胖,那个翟会计,现在干啥呢?”李宝发现在装起正经来。
“啊,他呀,那不上些日子公社去人查他账嘛,横打竖科的给他算出那么多空漏,他对不上‘埯’了,就让人给……”
张二胖做了一个劈砍的手势,那意思已经很明白。赵庭禄的注意力被他们的谈话吸引,李玉洁的影子慢慢淡了。
“听说咱们这来年也得分队,不分不行啊。这社员也不好好干,得糊弄就糊弄,可不像以前了。是啊,是啊,分了也省心,这一天到晚净乱马糟殃的事,你来告状他来骂人,一个个可豪横了。”
赵庭禄静静地听他们说,偶尔问一句,让他们答疑解惑。
李宝发的媳妇虽然胖乎乎肉乎乎,做事却不慢,卡里咔嚓的铲子与锅的撞击声响过一阵后,炖得稠腻的干豆腐和炒鸡蛋就端了上来,再配以五香鱼肉和花生米,倒也丰盛。
赵庭禄没喝多少酒,他不胜酒力。当晕晕乎乎的赵庭禄晃晃荡荡回到家里后,第一句话就是:
“爸,过年就得分队了。”
赵有贵没有反应,像早有所知似的。赵庭禄将自己放倒在炕上,自语着:“这酒太冲,我才喝那么一点儿,就散脚了。”
张淑芬从被垛里抽出一个枕头扔到炕上说:“不能喝还逞疯。”
“庭禄,分队那事是谁说的?”赵有贵突然问。
“谁说的?李宝发他们说的,南方都分完了。”他将李宝发的话重复了一遍。
赵有贵道:“哦,收音机早就说了,分就分吧。”
张淑芬将剪子拿起又放下,说:“分了就对了,你瞅瞅这队上又是队长又是保管员的,不干活的七八个,再加上调皮捣蛋装大爷的牛叉拉撒横着膀子晃,这还有好?!”
赵有贵不做声。过了一会儿,他对赵庭禄说:“庭禄,抽空拉车土,过些天把墙豁子堵上,再找个犁杖把园子搅一遍。园子太大了,翻不过来,指着人得累死。”
赵庭禄嗯嗯地答应着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他就进入了睡梦中。
太阳斜在西边天上,几朵云徜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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