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棉田被毁民欲反(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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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吉十五年十月初二,京东路密州诸城县石子沟村。

“王大哥,纵火案官府查得怎么样了?”一个络腮胡子壮汉闷声问道。

“还能怎么样?陈押司带着几个推吏衙役来看了几天,将我等唤来盘问数次,最后仍是得出个天干物燥,我等看护不善,导致棉田被野火烧毁。”王老五皱着眉头恨声说。

“放他娘的屁,秦淮家的棉田怎么不见烧毁,偏偏我等今年改种棉田的农户十家倒烧了八家,那有这般凑巧!”络腮胡子嚷嚷起来,王老五破败的家里,蹲着十几个汉子,苦菜油灯的微弱光芒将十几条影子投射在四周已熏黄的泥墙上。

“牛贵说的不赖,俺早就说了,是秦员外搞的鬼。当官的护着当官的,不敢去盘问秦员外,反而盘问俺们。”一个瘦弱汉子插了一句。

“屁的员外,秦淮这厮不就是仗着他哥哥在京城当着大官,才这般嚣张,以前不也和我们一般是泥腿子!”牛贵不屑道。

“今非昔比了。”王老五叹了一口气,“秦淮二十几年前,不也一样唤你一声牛大哥,唤我一声王老哥,如今,这秦家二小子可不把俺们当人看,这诸城县的土地怕有一半要姓秦了。”

“狗日的,一遇灾年,这姓秦的便仗着财大气粗,强买我俺们的田地,要不是几十年的脸面在,去年,咱们哥几个的田地就保不住了。原想着今年种棉卖钱换换气运,谁能想到这秦二去年假意借钱于我等,却是挖坑等俺们跳,一把火下去,今年收成没了,官府的税金得交,秦二的钱也得还,他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哎,要我说,我们原本就不该改种棉花,要是种粮食,哪会有这般横祸。”另一个高大的黄脸汉子言道。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凭什么秦家、李家、赵家种得,我们就种不得?!就算是土地被这般畜生买走,俺们一样是给这些人种棉花,只不过俺们能赚个活命钱罢了。”牛贵不满道。

“要俺说,现在最要紧的是渡过难关,张直司今天又来催税粮了,如果三天之内不交粮税,王主簿就要带人把俺们拘起来。”王老五说道。

“他敢?!主簿大人敢带衙役来抓人,咱圣教的弟兄不会让他们离开石子沟。”牛贵一拍大腿就要跳起来。

“他敢。前几日王主簿就领着几十个衙役把潘家洼柳三、吴二麻、李大狗几个缴不了粮税的兄弟拘进县衙了,现在潘家洼教内的兄弟正在想法筹粮接应。”王老五看了牛贵一眼,沉声道。

“这不是办法啊!教内兄弟种粮的本就不多,种棉花的虽有几个没被烧多少,可是现在收棉的奸商硬是把价压了下来,诸城今年的粮价比青黄不接时还要高,就算是按教里的规矩相互支应,买了粮食共渡难关,也根本不够。”黄脸汉子叹气道。

“那就反了他娘的!”牛贵突然站起声来,一言既出,周围鸦雀无声。造反可不是过家家,只要官兵一来,便是人头落地。若不是在场的全是教内弟兄,牛贵也不敢把造反挂在嘴边。

“怎么反?无刀无枪,凭菜刀、锄头吗?”黄脸汉子质疑道。

“怎么反?别人我不知道,你孙大力一身武艺,家里面有祖传的宝刀,若说你还怕那些衙役,我牛贵第一个不信。”

“呵呵!”黄脸汉子孙大力笑了起来,“牛贵兄弟,我一个人当然谁也不怕,大不了上山做无买卖的勾当。可是其它教内兄弟呢?总不能靠蛮力去跟大刀、长枪、弓箭手拼命吧!”

“俺们教内兄弟,只诸城县就有一万不止,只要俺们石子沟敢扯起反旗,不说别的,这诸城县几千人总是能召集起来,俺们没有大刀、长枪,秦家、李家、赵家有啊。几十人围住还夺不了他们的兵刃?有了兵刃,直接冲入县衙把狗官杀了,夺了兵库、攻下钤辖司衙门,这个诸城县就是我们的了。”牛贵说的热闹,但众人都不再吱声,看向王老五。

王老五眉毛拧成一股绳,过了好久,才长出了一口气道,“不是俺王老五怕事,只是事关重大,容不得半点马虎。看诸城这形势,官人老爷是不给俺们活路了,逼着俺们卖了土地、做牛做马,若不卖土地,这个冬天也过不去,全家都得饿死、冻死。若是早几年,俺王老五便认命了,但自从圣使来了,给俺们解说天下穷人是一家的道理,俺便想通了。众生平等,无有高下。圣公此句话,真是太对了!凭什么读书人就能坐天下,就能管人?凭什么当官的动动嘴,我们就得乖乖地把粮食、钱财交上去?他们有衙役、步兵、弓手,但哪一个不吃我们种的粮,不穿我们织的衣?又有哪一个不是穷苦出身?”

众人纷纷称是。

“这个命,还得自己去挣!”王老五站了起来,高声道。“不瞒众兄弟,圣使大人此刻便在密州。”

“啊!?”

“此言当真!”

众人喜形于色,如果圣使大人在密州,那他们便有了主心骨。

“圣使大人奉李天将命,前几天才来到密州,就是为了协调我教内弟兄受官府、士绅欺压后的互相援助事宜。前几天,我和其它教首被召唤到诸城,当面聆听了圣使大人传来的圣公法旨。圣公他老人家发出话来,如遇不平,无需再逐级请示,各教坛可自行决定,一旦起事,光明圣教将派圣将、甚至圣王来主持大业。”李天将是圣教三十六天罡之一,是传说中可以腾云驾雾、喷云吐海般的神仙人物。如果有李天将主持,此事必成。

“张大哥原来早有计较,害得俺们白费心思!”牛贵笑道。

“不然。圣教成立时间不长,虽然教众无数,但毕竟根基尚浅,如果各位兄弟没有起事的意思,哥哥我绝不会提出来让大家为难。当然,诸城县其它村子如果起事,我教有圣谕,一家有难、千家支应,我自会召集大家附举。但首倡起事,牵扯身家性命,俺岂敢替兄弟们做主?”

“都是要造反,咱们石子沟总要占个名声,明日就反他娘的。”牛贵高声笑道。

“不可。三天后,张直司会来催租,不管王主簿会不会来,俺们都抢了衙役们的武器反了。牛贵、孙大力,这两天你们辛苦一下,去附近几个村子转转,把精干教众都召集起来。俺们这个教坛有一千男丁,这次召集五百男丁不算难事。不过有言在先,此次俺们只取钱粮、城池,不可滥杀无辜。知州宋老爷、县太爷、王主簿、密州钤辖这些当官的脑袋自然是留不住了,但衙役、兵士只要归顺俺们,或者直接逃跑,我们一概不理。夺下衙役的武器后,趁秦家不备,先把秦家平了,秦家至少有三十把兵刃,取了兵刃,直接把县城夺下来。只要俺们进了城,立起光明圣教的大旗,圣使大人自会出面,到时就听他老人家命令行事即可。”

“若是遇到不开眼的衙役、庄丁、步弓手反抗呢?”

“难道我们五百个人都是泥捏的?一人一棒子都能杀了他们。”王老五冷笑道。

众人被激得浑身战栗,恨不得此时就冲进县衙,把那些贪官污吏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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