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密在汝边C(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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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O六.行者是说

“惠明师父,听说你于庄子深有根基?”

见到禅师的反应,慧能心里一下拿定了主意。

“已有生疏了。”

禅师抬头,有些不解的盯着慧能。

“那还记不记得《山木》篇?”

“或许记得吧。”

“颜回问仲尼‘何谓人与天一邪’时,还记得夫子如何作答的吗?”

禅师想想目光似乎骤然一闪:

“‘有人,天也;

有天,亦天也。

人之不能有天,性也,圣人晏然体逝而终矣。’”

“此中之意,不知惠明师父作何理解?”

这时禅师有些领悟慧能所问所意了:

“行者,我有些明白了。”

“有些明白了……”

“老天自然由无意,世人自然在有心。所以,人对天的无情不会有生根本嗔恚,却于人的作为一切点滴在心了。圣人晏然体逝而终,是不是就在其心有如荡荡之天?”

“说得是啊,惠明师父。

圣人随顺一切,安然一切,多在了然一切,因为一切自然而已。

惠明师父,若从诸法因缘无始无终大视野来看,人间善恶等等不也是无法与恨、不值与怒老天自然吗?

因为,这一切你恨也罢、怒也罢,无始因缘都会使其循环往复无穷无尽换汤不换药,百年之人于此真的莫可奈何。所以,人何不于世间是非善恶、生死有无等等以天视之,如圣人一样,得一己身心解脱自在安然呢?”

“庄子之圣,圣在一己远浊独善其身;

修佛成佛,却在化娑婆世界为人间净土。

行者,是不是彼圣非此圣,彼天非此天?”

惠明的执着认真,于中还真可略见一斑。

“说得太好了,惠明师父!

庄子谓人间是非善恶乃人性分难救难改,故智慧之人应远世而全生,不必去做那些无谓努力误其百年逍遥自在。而佛祖却言见因缘即见法,视善恶是非等等为人修佛成佛难得因缘。

惠明师父,是不是正因为如此,佛祖才谓善有善报,只人天之果;而那刻意求善,不仅不是至善,还是人达生命至境必过关隘?

所以惠明师父,善来善去善不求,不但人修佛入佛紧要,亦明心见性津渡,故吾谓‘兀兀不修善’。”

说到这里,慧能似有期待盯着惠明,而禅师已是神情专注,如饥似渴。

“惠明师父,《金刚经》里那‘佛说……即非……是名’之式于清净二字,可作何言?”慧能于是紧接。

“佛说清净,即非清净,是名清净。”

此式于黄梅弟子,当然张口即来了。

“所以,惠明师父,一切是名而已。

世间出世间,凡界与圣界,都人的世界,此中又哪有什么纯粹清净之地,那时时处处是非善恶里,人的心念谁都难免因之有触而不时腾腾了吧?”

“是啊,此千里相追,不就清净之人心念腾腾所为吗。”

修佛经年,此时惠明于中更有感慨了。

“所以,惠明师父,人于是非善恶腾腾起念,也人之常情,世间常理。

此在庄子,便为人之不能有天,乃性分难救难改。而真人视之为天一念回转便释然安然,心境或许亦能逍遥自在了。因此,修佛之人若以因缘性空于中生发慈悲之心,便会恶起恶消恶不为了吧,故吾谓‘腾腾不造恶’。”

“行者是说、行者是说人若于念不求不著,便是觉悟,即近本真?”

此时惠明似乎心有所悟了。

“就这个意思,惠明师父。

人刻意修善,或不觉为恶,多受一切有得更一隅见闻左右。而那些所谓是非善恶等等在无始无终时光之流里、无边无际空间中,不但毫无意义,若换了时空,还可能是便是非,恶却成了善吧......

此是非善恶于人间的悲喜喜悲,想必惠明师父也曾多有识见、多有感慨的吧?

所以,人于因缘生法之中若于念不生,于念不著,也就找到了为善不求善,恶念内里消的关津了。

因此,那一时一事所见所闻就再没入心是非善恶搅扰,唯本觉心性了然一切寂然而已。

是非不入见与闻,人一念清净,必念念清净,故吾谓‘寂寂断见闻’。”

“‘寂寂断见闻’而一念清净,念念清净。”

此刻惠明一念幽邈,不觉自言自语。

“是的,惠明师父。

人若于世间诸法不起是非心念,并于中行善不求善,恶起恶不为,便是菩提,便是修行,亦是正果了。

而此中彻悟,此中境界,是不是多由人的胸襟?

佛经万劫,人天遍历,实乃喻说启人广大视野而已。

无得无著天地心,当人以天的眼界、地的胸怀更超越天之高、地之阔来看世界人生时,那是非善恶、生死有无等等执念又何来何住,故吾谓‘荡荡心无著’。”

“循循吾师啊!”

——有如雾开放眼,恰似拨云见天,惠明此时此刻仿佛看到了什么,但面如此高远、如此寥廓境界,一时怔怔又有些说不出什么,因此那一声循循吾师感铭,既是祈望,更亦恳求。

见此情形,慧能知其已有悟入,或只差一点儿着力了,于是紧接:

“惠明师父,汝‘可屏息诸缘,勿生一念’,吾为再说。”

惠明听了,即结趺坐专注一境,良久忽闻杳杳之处绵绵传来四下包裹密不透风幽幽一问:

“‘不思善,不思恶,正在么时,那个是明上座本来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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