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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苍城外,小院之中。

刚从斗场回来,满脸疲态的李滔顾不得休息,立马着手煎药、煮饭。院内小伙坑上架着底部漆黑的两口陶瓮,随着火焰烘烤,阵阵米香、药香四溢而出。

蹲坐在火坑旁,李滔那极具视觉冲击感的躯体,与身下的小木墩显得极不和谐。李滔凑了凑柴火,随即连忙打开放于地上的小破布包,布包内装着的是一些药材和散乱的钱币。

“六百一十六,六百一十七,六百一十八”粗大的手指拨弄着手掌中一枚枚钱币,待得清点完毕,李滔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无奈的神色。

“六百三十二钱,没想到才买了四株药材,就花去了那么多。”

无奈地低语了几声,昨夜参加了几场恶斗,李滔好不容易挣了六百钱,加上他离家时带去的六百,只是买了几株算不得多上等的药材,便花去了近一半。而这四株药材只能煎三天而已。

李滔收起钱币,将包内的四株药材小心翼翼地收起,随即李滔又是翻出一小张皱巴巴的字条,这是一位郎中给他妹妹开的方子,上面足足有十多味,李滔识字不多,不过这些药材的名字他已熟烂于心,这方子上李滔能全部认全的字就是那昂贵的价格。即便李滔时常奔走山岭寻找,但也很难凑齐。

看了一眼挂在屋外墙上已有点风干的半块黑晶锋角羚的心脏,李滔只能期望那已经用于煎药的另一半心脏能作用,另外就是尽快存够钱,赶紧买齐足够的药材。想到这些,李滔就觉得身上的伤一点都不疼了。

端着汤药和饭菜来到卧房内,放于床榻的小矮桌上,李滔柔声道:“吃饭吧。”

女子见状,轻轻应了一声,默默的端起碗筷。

“来,吃个鸡腿,这回哥赚了不少钱,我杀了只鸡,咱也开开荤。”

说罢李滔夹了个鸡腿往妹妹碗里送,而自己则夹了点咸菜。见状,女子夹着鸡腿送到李滔碗内,说:“我不想吃,你吃吧。”

“这怎么行?你不吃病怎会好?我回家前在城里吃过”

女子笑着打断道:“你总是这样,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我,我其实都知道,你是在骗我,我不吃你会心疼,可我就不心疼了吗?”

闻言,李滔沉默了一下,笑着道:“也好,我们一起吃。”

见状,女子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精神都似乎好了不少。

“对了,妹呀,之前我给你的钱有多少了呀?”李滔问道。

“嗯,有八百钱了。”女子答到。

“这是这次我赚的,给你留下四百钱,剩下的我下次进城买米。留下的你都好好收着,等存够了,我再去给你买药。”李滔淡淡地到。

“啪!”

女子将碗筷重重地放在桌上,吓了李滔一跳。

“怎么了?”

“哥,咱不治了!好不好!”女子带着哭腔几乎歇斯底里地道。语毕,女子双手掩面,泪如雨下。

“你说什么傻话呢!”李滔有些动怒。

“我说不治了!哥算了吧,我不想我不想再”女子哭喊着,但话并未说完,只剩下声声啜泣。

这两年多来,她并没有见到什么痊愈的希望,她所见到的,只有李滔身上不断变多的累累伤痕,只有本不富裕的家庭渐渐被自己拖垮,只有李滔那强装的乐观下的疲惫与心酸!她只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凭着李滔那能吃苦、肯吃苦的性子,家里不说富裕,但一定会一天比一天有盼头,说不定哥哥也能说上一房媳妇了。她不是没有想过一死了之,如果不是不想伤了哥哥的心,她早就放弃了。

“你知道吗?每次你去城里,我就只能在家里等,等呀等,等呀等,生怕再也见不到你,可又怕见到你回来伤痕累累的样子。哥,我不治了,我不想再拖累你了,这些钱就存着娶个好姑娘,找个正经营生,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吧,我求你了”女子梨花带雨,声嘶竭力。

“不,不怪你,都怪哥没本事。”李滔低沉的声音里带起了一丝哭腔。

“哥!”女子再也忍不住,扑倒在李滔怀里,泣不成声。

李滔抚摸着妹妹地头发,眼里满是柔情,此时他那遒劲有力的臂膀,却环出了最为柔情的怀抱。

“哥不会说话,哥只能说,你有个三长两短,哥也不活了。”李滔坚定地道。

女子刚想说话,便被李滔打断:“别想那么多,听话。”

闻言,女子只能点了点头,附在李滔怀中低低啜泣。



半巳时分,李滔正在院内,一边守着药罐,一边编着草鞋。而李滔的妹妹则在屋檐下替李滔缝补着衣物。

“行脚过客,日头难耐,欲讨碗水喝,不知主人允否?”

一道轻笑声,打破了小院的寂静。李滔抬头寻声看去,只见篱笆墙外,正站着一高一矮两位男子,两人皆是带着斗笠,看不清楚容貌,但不知为何,李滔觉得这两人似是有点熟悉。

“主人家?”那高个男子又是笑声道。

听这声音,甚是和气,不似是什么不良之人,李滔也是放松了些警惕。毕竟他穷的叮当响,对方也不至于有什么歹意。

“呵呵,两位若不嫌弃,就请进吧。”李滔打开院门,憨厚地道。

引两人坐下,李滔自水缸里舀了一瓢凉水,递与对方道:“不怕二位笑话,家里没什么可招待的,还请不要见怪。”

接过水瓢,高个男子喝了一口,将瓜瓢递与另一人。随即开口道:“主人家不必客气,能有个地方歇歇脚就好。”

语毕,高个男从另一人手中接过瓜瓢,递还李滔。见状,李滔连忙伸手去接。就在此时,高个男又道:“那黑晶锋角羚的心脏可有作用?”

闻言,李滔身体一颤,眼神中涌出一抹惊疑之色。

见状,男子笑了笑,伸手揭下斗笠,此人正是澹台明末。

李滔惊了一下,连忙看向另一人,那人也是取下斗笠,露出一张略显嚣张的脸。

“大叔,不认识了?”慕景奚笑着道。

“是你!”李滔大惊,随即全身肌肉紧绷,这两人莫不是来找麻烦的?

“哥,是你的朋友吗?”女子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行来,想要招待客人。

“别过来!”李滔连忙制止道。女子一愣,不明就里。

“切,没成想你这家伙胆子那么小,要想教训你,早就动手了。”慕景奚嘲讽道。

“景奚!”澹台明末喝斥道,随即又对着李滔道:“呵呵,主人家莫要见怪,我们没有恶意。”

闻言,李滔这才松了口气,抱拳道:“我叫李滔,先前开罪二位,还请不要见怪。”

“在下澹台明末,先前之事,一场误会,不必放在心上。”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慕景奚!”慕景奚翘着二郎腿,语气有些嚣张。

瞪了慕景奚一眼,澹台明末和看向那女子气地道:“想必这位小姐便是你要救治之人了,敢问”

“小兰,过来吧。”李滔对着女子招了招手,随即道:“这是我妹妹,李兰。”

“见过两位先生。”小兰勉强对着二人行了一礼。

见到这李兰,慕景奚才知道澹台明末的判断是对的,因为这李兰极为消瘦,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血色,行止间不难看出其孱弱。看着这女子温婉的容貌,和礼貌温和的举止,慕景奚想起了灵儿。不过与灵儿不同,她憔悴的样子,让慕景奚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嗯,看样子我猜得不错,在下略通医理,可否让在下替这位小姐把把脉?”澹台明末道。

闻言,李滔连忙点头,想起那日,这位先生一眼便猜得自己的目的,显然是不凡之人,说不定还真能治好李兰的病。

连忙扶李兰坐下,李滔热切地看向澹台明末,澹台明末笑了笑,示意李兰伸出手来,随即澹台明末手指按与其小臂上,闭目不语。

片刻后,澹台明末开口道:“麻烦小姐把舌头伸出来。”

闻言,李兰依言而做。再观察了一番后,澹台明末收回手,开口道:“我听你的呼吸略显滞塞,脉象也极为虚弱,看样子以病了不少时日了。”

“先生果然厉害,不知道有没有医治之法?”李滔连忙问道。

“所幸,你应该一直都在给她服用医治肺疾,滋补气血的药物吧,虽说不能治愈,但总归有一些延缓之效,否则回天乏术。”澹台明末笑着道。

闻言,李滔连忙拿出身上的药方,递给澹台明末道:“这是我之前请的郎中给开的方子。我虽然凑不齐,但一直都没断过,另外我也按土方子找过一些药材。”

澹台明末接过,端详了片刻,开口道:“这方子开得不错,要我也这么开。不过你应该没找到过最关键的几味药吧?”

李滔有些不好意思,尴尬道:“不怕您笑话,我实在买不起”

“可惜,这方子已经不顶用了,你妹妹的病情已然不是初得病症之时了,即便你凑齐了药材也没用了。”澹台明末有些严肃地道。

“这么说”李滔有些焦急。

摆了摆手,澹台明末笑着道:“我给你开个新方子,虽说病情有变,但总归还有办法,若是在拖上个半年,我也无能为力。”

“多谢恩公!”李滔连忙带着李兰下跪道,若不是遇上澹台明末,他还傻乎乎的照着旧方子抓药,那他妹妹可就完了。

“快起来吧,不必行此大礼。”澹台明末连忙搀起两人。

随即,澹台自手镯内取出纸笔,给李滔开了个新方子。随即道:“令妹的病情复杂,且又病了许久,难免有一些其它病症,我先给你开个方子试试。”

接过纸条,李滔有些激动,连声道谢。不过随即有泛起了难色。方子是有了,可

慕景奚见状,插话道:“你这身上的伤,都是为了赚药钱弄得吧。”

李滔愣了愣,点了点头。

闻言,慕景奚有些钦佩,那乙木兰香园他去过,这李滔倒确实是条汉子!不是说他敢于混迹那凶险之地,而是出于一份男子汉该有的担当!慕景奚不是傻子,从李氏兄妹的家庭情况来看,这李滔必然是为了替生病的妹妹治病,而奔走于山林,混迹于斗场。那是何等的气魄与担当!

“老师,送佛送到西,帮他一把吧,免得他又道斗场去玩命。”慕景奚懒洋洋地道。

“小兄弟你怎么知道”李滔吓了一跳,随即有些警惕。这二人竟知晓自己在斗场的事?

“切,我知道的多着呢。要不是看你是条汉子,我才懒得管。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慕景奚嘴上不饶人,但心里却极为敬佩李滔,看着李家竟连口铁锅都没有,看着那双大脚上早已磨穿的草鞋,从小锦衣玉食的他从未想到过人世竟如此艰难!来到李滔家,他才明白了何谓艰辛。

他知道,如不是为了妹妹,李滔的生活决计不会这般艰难,定是李滔将所赚来的钱财尽数花在了李兰的身上!但即便生活再苦,斗场再凶险,李滔都未曾放弃,那伤痕便是明证!一个可以为了亲人默默承受一切的男人,无愧为大丈夫!这个人,少爷我帮定了!

“呵呵,你不用紧张,我这徒弟也是参加了斗场的比赛,知道一些内幕罢了,不过他却是输了。”澹台明末不顾慕景奚那不爽的神情,将其老底掀了出来。

“原来如此”李滔这才放下了悬着的心。

随即,澹台明末手掌一翻,七株药材浮现而出,道:“这些药材你收着,剩下的到华苍应该能买到。倒时方子若是不起效,只管来找我,我再根据情况给你调整。”

随即,慕景奚也是取出一个钱袋,递给李滔道:“剩下的药材,在这。”

看了看钱袋之内,足足有着六千钱,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那些药材也定是不菲之物。

“对不起,我们不能”李滔兄妹同时道。无功不受禄,况且慕景奚师徒为李兰看病在二人看来,已是天大的恩情,李氏兄妹不是那种贪得无厌之人。

“李滔大哥,先前多有得罪,还望不要拒绝,你身后的故事我大体知道了,我慕景奚佩服你的为人,若不嫌弃,可否交个朋友。”慕景奚抱拳道!李滔的表现更是让慕景奚高看,男人不怕没有钱财,最怕没有脊梁!

“小兄弟哪里话,你不嫌弃我就好,我是个粗人,不会说什么,既然你那么看得起我,我就拿你当兄弟,只是”

澹台明末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他知道,这李滔是个有自尊的人,随即道:“不必为难,这样吧,我们师徒是来此历练的,那大斗场就是他此番历练的目标,不过上次对上大场内的赛手,可着实让他吃了一番苦头,你就帮我这徒弟做个陪练吧,传授他些搏击技巧,他对你们这些好手的格斗技法可是很感兴趣。顺便告诉他一些此地的内幕,也好让他历练历练,至于那些钱就算做学费,如何?”

“这”

“放心吧,你教我的,值得这个价!”慕景奚道。若能学得李滔在此地磨练的肉搏技能,慕景奚觉得极为值得。

“那好吧!”李滔也不在推托,在扭扭捏捏可就辜负人家了。对于慕景奚的仗义豪迈,他也是颇为欣赏。

随即两人相视一笑,男人的友谊,有时便是如此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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