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酒后诗兴（1 / 1）

陈季商沉默片刻道：“我记得你小时候突然玩着就走了。”

陈季商又饮一杯，眼神朦胧，似是醉意涌上心头，他继续说道：“那是秋天的黄昏，我俩正在树林里放纸鸢，忽然，王叔来了，还有穿朱紫道服的老人，我站在一旁，满是疑惑地看着他们牵你离开，自那之后，我仿佛被世间遗弃在了那片树林，以往黄昏后的欢声笑语变成了每日企盼又绝望的等待。”

说罢他又叹了口气继续道：“那片留存于记忆中的树林，最终成了我心中的一片阴霾。”

王素之顾视良久无言，一滴清泪落袍服。哪有什么真无情，只是未到情浓处。

子时无音，风气清寒。

酒喝完后，王素之便离开了。

陈季商心中怅惘，有些事情积压心中不能与人言说才最杀人。

幼年目睹父母在自己眼前惨死，童年时期玩伴远去的悲伤和寂寥，一次次眺望师父归来时的盼望与绝望，知晓师父重伤垂死时的哽咽，师父亡故后恍若被遗弃的恐惧感。

他就像是天煞孤星般看着在意之人一个个远去消逝，徒留自己在原地孤独绝望。

今夜，兴许是借着酒兴，陈季商再一次回想起以往的苦痛，心中难解的郁气积压在喉头，只得拿起厢房中的纸笔宣泄起来：

斟酒疏星云与月，

争相引酌醉和忧。

谁同万籁协天地，

冷坐危楼欲语休。

题曰《秋夜写怀》。

写罢便将书有诗文的纸张点燃扔出窗外，风中那寂寥燃烧的纸张显得璀璨且孤单，不一会儿便化为灰烬消散于世间。

与此同时，隔壁厢房。

王素之躺在床上回想往日种种。

那是秋天黄昏，父亲带着衣着朱紫的老者来接自己。父亲俯身告诉她要去很远的地方，她懵懵懂懂，只是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刺痛，她忙回头看去，发现原本在自己身侧的男孩儿怔怔地伫立于后方，远远地望着自己。

她天性冷淡，只会模仿别人感情，自己却不能体验到情绪的起伏，平日里也只是孩童嬉闹，并没有感受到有任何情绪掺杂，但是此情此景，她第一次感觉到了某种难受的情绪从心头涌起，哽在胸口，不上不下。

此时屋内有红光朦胧，将王素之从回忆里拉近现实。

她起身行至窗前，推开窗户。

远远的一封燃火纸书在秋夜的冷风中飘荡，孤寂但璀璨，它像是夜空中的流星，短暂中蕴含着炽烈的光热。

王素之目睹着它从璀璨到灰灭，默默关上窗户，将自己封锁在床上。

…………

翌日新晨，王素之打开房门，见陈季商宿醉在桌前，便施然入坐，盯着陈季商凝视良久。

两个时辰后，陈季商迷迷糊糊的醒了，伸了伸懒腰，起身洗漱。

不一会儿，陈季商整饬完毕，看着王素之素净的面容问道：“昨晚可还休息好？”

王素之答道：“不好。”而后她又补充道：“昨晚心神摇动，十多年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陈季商赧然一笑道：“不好意思，昨晚饮酒太多忘了分寸。”

接着又说：“多谢你能倾听我的一些带了情绪的言语，午饭想吃什么我请客。”

王素之看了看他，不疾不徐地说：“同行一路，我怎么不记得你身上有银钱？”

陈季商窘然，不知作何言语。王素之看见他一脸窘迫之相，掩嘴笑了笑，屋内一时花色怡人。陈季商忙说下楼吃饭，王素之也紧跟着他下了楼。

客栈一楼，问店小二要了几个菜，陈季商便和王素之坐在桌前边吃边聊。

此时，客栈内进来一行人，店里人无不侧目。为首者乃是一位身罩紫锦衣袍，面如蟾蜍、体态肥硕的男子，其后跟随四名上着青色短衫和下穿粗麻长裤的健壮青年。此一行人灰头土脸、气态狼狈，宛如逃难的乡民。

“店家，速拿一斤猪头肉，五碟烧肉，两只烧鸡，两坛黄酒。”紫袍肥硕男子叫喊道。

“好嘞，客官!您且稍等。”店家闻声从后厨出来应承道。

不一会儿菜便上齐了，一伙人大快朵颐起来。

“掌柜的，咱那批货物难不成就白白折在那儿了？”其中一个青壮心有不甘道。

“当然不是，但那妖兽凶悍无匹，等闲修士都不能近身。”紫袍肥硕男子答道。

“那掌柜的可有什么好办法取回那批货物？”另一名青壮不解的说道。

“此事……需要……你们……跑一趟……”那掌柜的撕扯咀嚼着手里的鸡腿含糊不清地说道。

四名青壮互相对视，其中一个青壮说道：“掌柜的，您不是说那妖兽等闲修士都不能靠近吗？我们四个去了那不是送死吗？”

“再说我们去了，掌柜的您怎么办？要是有歹人想要暗害您，我们四个不得愧疚一辈子吗？”

“我觉得也是，我们四个还得保护掌柜的您呢？”

“对对对，这法子不太妥当，掌柜的您再想想办法。”

四人进行了一番对局势的分析，好似忠心为主一般。

那掌柜的大怒道：“一帮蠢材，凭你们这帮酒囊饭袋岂能对付得了那妖兽。”

四名青壮忙点头应和：“对对对，果然是掌柜的智慧过人。”

“是是是，掌柜的真是诡计多端。”

“说什么呢，蠢货，那是智珠在握。”

“别吵了，夯货！掌柜的，您有什么计策就直接吩咐我们，我们哥儿四个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一番嘈杂言语后，掌柜的吮了吮满是油光的手指。

“你们哥儿几个找个书法好的写字匠弄几副告示，然后去城门口那些人流量多的地方张贴，召集一些修士去合力征讨那妖兽。”语毕，掌柜的又撕了只鸡腿说道：“这告示嘛，得写的有门路，既要许以利益，又要施以大义，要让百姓们觉得此事危及他们切身利益，利用百姓的舆论将大部分心志不坚定的修士拉去讨伐那妖兽。”

“妙啊，掌柜的果然智多星下凡。”

“是啊！是啊！跟着掌柜的这般智多星一样的人物做事，保管大家伙吃香的，喝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