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安排（1 / 1）

走廊尽头是一处花园。三个教士佝偻着身子在其间劳作。埃洛斯闭眼嗅了嗅，厚重馥郁的花香萦绕鼻腔，透着饱满的生机与活力。阿曼尼主教引着埃洛斯进了旁边的一个房间。

关上门。

阿曼尼主教点燃香薰，很快，淡雅的金盏花和矢车菊的气息在房间内弥散，让人仿佛进入了阳光灿烂的盛夏。

“说说吧，埃洛斯阁下。”阿曼尼主教落座，“您这次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埃洛斯在另一边坐下。他组织了语言，将几日前遭受吸血鬼攻击的事情，以及自己的推测大致描述了一遍。阿曼尼主教忧心忡忡地听着，等埃洛斯说完，主教才摩挲着手指开口道：

“这些日子，不少信徒也曾向我汇报遭受袭击的事情。村子里发生了不少吸血鬼和狼人攻击村民的事件。我已经将这些案例上报给了教会，但教会要做出回应恐怕还要等一段时间。”

“在解决这次危机之前的日子里，我希望能得到教会的保护。”埃洛斯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啊，当然。”

阿曼尼主教认可地点了点头，“像您这样虔诚的信徒，母神是不会坐视您陷入危险的。我会尽快为您做出申请，相信很快就会有守望者抵达拉脱亚。”

“感谢您的善意，主教大人。”埃洛斯起身，吻过阿曼尼主教的手背。

慈眉善目的阿曼尼主教注视着埃洛斯返回原位，随后开口道：“埃洛斯阁下，说到这里，我也想到了一件事情——关于我们的国王，费迪南陛下打算从因蒂斯共和国引进先进的农业技术之事儿，您听说了吗？”

“嗯？”

埃洛斯脸上浮现困惑的表情。他不明白阿曼尼主教突然提这事儿的目的。但对方的语调令埃洛斯感到不安。阳光之下，并无新鲜事儿。关于贵族政治的部分尤其恶臭。埃洛斯抿了抿嘴，道：“不，还没有。这件事情有什么问题吗？”

“这件事情还没敲定下来，但国王正极力在宫廷中促成此事。”阿曼尼主教说，“让机械参与到农夫的耕种之中，是对母神极大的亵渎和侮辱。这关乎着母神的尊严。因此，教会希望每一位有影响力的贵族都能够联合起来，阻止国王的计划。”

埃洛斯没有立刻对这个问题做出回应。

他脑海中残存的思想告诉他，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能够利用科技来提供农业生产效率，应该是一件好事儿。但在诡秘世界，埃洛斯必须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

有着蒸汽与机械之神参与的因蒂斯共和国和鲁恩王国，被认为是先进文明的国家。而信仰大地母神的费内波特，则停留在较为落后的农业状态。与之相同的是信仰战神的弗萨克帝国，直接被认为是蛮夷之国。

但引进因蒂斯王国的技术，必然伴随着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的教士到来。如阿曼尼主教所说，这是一场神灵间的争斗。埃洛斯困扰地挠了挠额头，问：“您希望我怎么做呢，主教大人。”

“这件事情势必会损害您的家族利益，”阿曼尼主教回答，“因此，教会希望您能够和您的兄长林特伯爵谈谈，让他拒绝国王无礼的要求。”

听了这话，埃洛斯苦涩地笑了笑，道：“主教大人，我对林特的影响，恐怕没有您想的那么大。不过，我还是会写一封信给他，劝说他遵从母神的旨意……”

…………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阿曼尼主教送埃洛斯离开教堂。

登上马车。

埃洛斯吩咐下一站前往拉脱亚图书馆。他和侦探克里曼·迪罗约在了那儿见面。仅仅是向教会寻求帮助是不够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因此，埃洛斯希望能够了解更多关于敌人的讯息。

拉脱亚图书馆是一个三层的楼房。二层和三层是书籍阅读区，一楼大厅则是休闲区。人们可以在这里喝咖啡，闲聊。自从第二次会面，克里曼·迪罗将地点选在酒吧，让埃洛斯饱受了一次汗水和酒液混合味道折磨后。埃洛斯便再也不想去那种仿佛把他丢进了油锅的地方。

走进图书馆，埃洛斯一眼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克里曼·迪罗。酗酒的侦探穿着一套老旧的西装，大大咧咧地敞开衣襟，翘着二郎腿。明显有些微醺的他，一手拿着酒瓶，时不时地灌上一口，让其他人避之不及。

“克里曼，你该少喝一点酒了。”埃洛斯走到克里曼身旁落座，顺便提醒道。

克里曼见到埃洛斯，一下坐起来。他慌慌张张地拉了拉衣服，摇头定神，一本正经地回答：“好的，埃洛斯先生。”

我们的侦探倒是从善如流，只是看他的样子明显没有听进去。埃洛斯无声叹了口气。他只是出于好意提醒一句，但过多干涉他人生活不是埃洛斯的风格。埃洛斯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到桌上，推到克里曼面前。

“这是你要求的经费，”埃洛斯说道，“一共五百金里索。”

“五百？”

克里曼·迪罗怔了怔，尽量压抑着自己的喜悦之色。

“嗯。”

埃洛斯点头。他向后靠在柔软的长椅上，缓缓道：“你最近获取的消息，都很有用。这次给你的经费，剩余的都算作你的个人奖金。”

“感谢您的好意，埃洛斯先生。”克里曼·迪罗直起身子，郑重其事地说道。

“这是你应得的，”埃洛斯不动声色地轻敲膝盖。他静默了两秒，随后继续道，“关于那些突然出现在拉脱亚的陌生人，我需要你进行更进一步的调查，确认他们是不是玫瑰学派亦或生命学派的人。”

克里曼·迪罗正色听着。这位一大早就喝醉的侦探，看上去不修边幅，但办起事儿是非常牢靠的。他皱了皱眉，困惑地开口：“玫瑰学派，生命学派，那是什么？”

“嗯……两个隐秘组织。”埃洛斯迟疑中，简单透露了一点必要的讯息，“我希望能够知道他们来拉脱亚的目的。”

“好的，埃洛斯先生。”

克里曼·迪罗眼珠快速地左右动了动，他试探性地开口：“我们是否有什么办法，可以简单地确定他们的身份呢？”

侦探的问题让埃洛斯怔了一下。这个时候，他或许应该说，那是你自己的问题。但好像这么做又有些过分了。毕竟克里曼·迪罗连玫瑰学派是什么都不知道。埃洛斯想了想，他本能地想要告诉克里曼，对方是和他自己非常相似的人。

但这个念头方起便戛然而止。

内心一个声音告诉埃洛斯：不，你和他们一点也不一样。

埃洛斯换了一个坐姿，表情有些困惑。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吸血鬼，血族，外界普遍认知里，这两个名词都是可以划等号的。但真是如此吗？埃洛斯本能地排斥这种感觉。

这绝不是土豆和马铃薯的区别，它们更像是橘生淮南。

吸血鬼和血族，都依靠吸血为生，他们都是月亮序列的非凡者。但其中一个是超凡生物，而一个是人类服用了魔药变成的。人类服用魔药后，真的会改变他们是人的本质吗？

不，吸血鬼和血族是不同的！埃洛斯坚决地保持这种信念。

最简单的一点，服用魔药晋升的人类，一旦到了序列1，必然受序列阴性力量影响，转化为女性。而天生亲王的血族，则可以避开这个陷阱。这个小小的区别，却将两者完全区分开来。

那么，是哪儿有所不同呢？他们一样吸血，一样偏爱夜色和月亮……想到这里，埃洛斯突然眼前一亮。他忽然有些明白了。相比于血族，吸血鬼更加肆无忌惮，不加克制。因此，它们更加令人恐惧。

埃洛斯随即有了一个更进一步的设想：在对方的恐惧中吸食鲜血……这是否就是吸血鬼的扮演法呢？

“埃洛斯先生？”等待许久的克里曼·迪罗迟疑开口，打断埃洛斯的联想。

“嗯。”

埃洛斯闷哼一声回应，手指因为思考快速活动着。

只可惜，埃洛斯脑海中的这种分别，无法帮助克里曼确认对方的身份。而埃洛斯又不能亲自前往……埃洛斯能分辨出吸血鬼，吸血鬼们也能嗅到埃洛斯身上的气味儿。在不了解对方实力前，这种做法是冒险的。

埃洛斯摩挲着手指，心下有了一个设想。“把关于那些人的讯息，通过一些手段告知审判庭的人。让审判庭的人去帮助我们分辨！”埃洛斯对克里曼·迪罗吩咐道。

作为费内波特的执法机构，审判庭也该发挥一点作用了。

埃洛斯的话让克里曼眼前一亮，侦探嘴角浮起玩味的笑意，道：“很有趣的办法，埃洛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