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的低语（1 / 1）

为身后的少女打开门，埃洛斯信手将烛台放到床头的桌子上。

他随后来到衣橱旁，将之拉开，同时向佛尔思介绍道：“我已经在隔壁为您准备好了热水。同时也准备了毛巾，拖鞋之类的杂物。

这个衣橱里的衣服，都是全新并且有人定期清洗的。您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从中挑选一套睡衣。此外，我就住在您的对面。如果您夜里有任何需求，都可以叫我。我都会尽力让您满意的！”

佛尔思站在埃洛斯身旁不远处，听着对方一连串的介绍，感觉越来越不真实。她的角度能清楚看到柜子里琳琅满目的各式女士衣服。一瞬间，佛尔思甚至怀疑这位出身拜厄乌斯的年轻贵族，是否有什么特殊的爱好。毕竟，这种情况在贵族的圈子里实在不算罕见。

“您的热情让我惶恐不安，”佛尔思一手按住胸口，瞪大了眼睛回答，“非常感谢您提供的一切。我会牢牢地记住您的慷慨。”

埃洛斯嘴角浮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举手之劳而已，小姐。”

如果您愿意的话，让我咬上一口好吗。就一口。一小口。我可以向您保证，就和针刺一样，一点也不疼。

埃洛斯大步从佛尔思身旁经过，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灰色窗帘。绯红的月色落入房中，如同鲜血倾泻而下。

埃洛斯闭上眼，陶醉地沉浸了两秒，随后道：

“佛尔思小姐，在这幢房子里，您可以进入任何一个房间，使用里面的任何您需要或者想要的东西。不过，与之同时，您也必须遵守三件事儿——我向您保证，这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

“首先，如果没有必要，不要打开您房间的窗户。也不要试图拉开其他房间的窗帘。”

“其次，桌子的抽屉里有备用的蜡烛和火柴。如果您需要的话，随时可以取用。您想要的大部分东西，也可以在隔壁的盥洗室找到。除此之外，如果您还有别的需求，请直接告诉我，不要试图独自去找储藏室。”

“……佛尔思小姐？”

一直在自言自语的埃洛斯忽然发觉身后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他不解地稍微回过头，视角的余光瞥见站在原地的佛尔思·沃尔。后者的脸色在月光的映衬下，格外苍白。她瞪大了眼睛，拳头捏得死死的，面庞逐渐扭曲。

“佛尔思小姐？”埃洛斯试探着出声。但后者明显没有听到，少女毫无预兆地，朝后方倒了下去。

埃洛斯一怔，随即身影如箭，掠到佛尔思身后，将之接住。血族的年轻贵族讶异地挑了挑眉头，好奇于自己眼前发生的事情。他可不记得自己在食物里下了迷药啊。还是说，这位佛尔思小姐酒量如此之差，喝一点就醉了？

片刻。

倒在埃洛斯怀中的佛尔思突然开始抽搐扭动。少女像得了癫痫一般，不安地躁动着。

埃洛斯狐疑地挑眉，大脑极速思虑片刻。他心里一动，瞬间明白过来，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容。

这应该是佛尔思又听到了那个来自遥远空间存在的古怪嘶哑呼唤和低语。诡秘这个语言蕴含着力量和毒药的世界里，低序列的超凡者，如何能对抗那种真神一般的存在？哪怕是只听到祂只言片语里残存的内容。

这种遭遇，对佛尔思来说是一种残酷的刑罚。但对此刻的埃洛斯来说，却是一种意外的惊喜。因为它意味着，佛尔思没有还没有和愚者克莱恩建立联系。否则，佛尔思现在就应该前往灰雾之上寻求庇护。

埃洛斯舔了舔嘴唇，将少女抱起放到床上。在经历了那么长时间的自我精神内耗后，已经精疲力竭的埃洛斯突然迎来曙光。现在，少女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对他完全不设防了。

埃洛斯完全可以肆意地享用自己垂涎以久的晚餐。他仿佛能感受到咬开佛尔思脖子后，那甜美浓郁的鲜血流入口腔，仿佛水果炸弹爆开一般的香气和甜美气息。

但不知为何，站在床边的埃洛斯眼中却浮现起了浓浓的哀伤。月光映衬下，皮肤苍白的年轻人就像一尊美神的雕塑，凄美异常。

可怜啊，埃洛斯！

年轻人无声对着自己哀叹了一声，在一位女士遭遇危难之际对她下手，这不符合你的行事规则。贵族行为，理应高尚。哪怕此时此刻，吃掉了佛尔思也不会有任何人知晓，但埃洛斯无法那样去行事。

月亮在上。

埃洛斯做了一个祈祷的手势，上前为痛苦中的佛尔思盖上被子。按道理来说，佛尔思今晚不会有生命危险。不过就算她有生命危险，埃洛斯也没有可以拯救她的办法。

埃洛斯苦涩地笑了笑，吻过佛尔思苍白冰冷的额头，算是收取部分利息。

“晚安，魔术师小姐。”

…………

清晨。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到床头。

佛尔思·沃尔醒了。她猛地直起身，瞪大了眼睛盯着前方。脑子仍然晕乎乎的，有种宿醉的感觉。佛尔思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一脸茫然地想要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一个模糊，混乱的情景出现在她的脑海。

佛尔思身子不觉一僵。

“我，我在他面前倒下了吗？”佛尔思觉得既难以相信，又惶恐不安，“这么说，他也看到我之后的样子了？”

那一定不会是什么美好的画面。

如果对方是超凡者的话，一定能看出那是失控的前兆，事情也会越发糟糕。这种想法让佛尔思的心情沉甸甸的。

真是糟糕透了。昨天赶了那么久的路，外加上被对方的美色所迷惑，我竟然忘记了昨晚是月圆之夜，又会听到那个疯狂的声音。佛尔思咬住嘴唇，默然低语。还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呢……

不过，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呢？

佛尔思歪了歪头。她像所有女人会做的那样，本能地看向身上的衣服。一番扫视。衣物非常整洁，完全看不出曾发生过什么意外的模样。佛尔思暗自松了口气，却又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

从以往的经历来看，佛尔思每每经历了月圆之夜，都会像经历了一场酒后的狂欢一般，衣衫不整，头发凌乱。根本不会像现在一样整整齐齐，就像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这意味着……

佛尔思不觉拉了拉被子，想要遮住自己的身体。她捏紧被角望向前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敲门声适时响起。

“佛尔思小姐。”埃洛斯·拜厄乌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请进。”

佛尔思的声调略微有些嘶哑。

埃洛斯扭开房门，站在门边。不知为何，佛尔思觉得门边的人与昨夜看上去有所不同，似乎多了几分清冷淡漠的感觉。“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您希望现在下楼用餐吗？”埃洛斯看上去完全没注意到佛尔思的异常，平静地问道。

“啊，是的。”佛尔思撩了撩额头的发丝，“请您稍等一下，我马上就下来。”

埃洛斯微微一笑，重新合上房门。

站在门外。

仍握着门把手的埃洛斯微笑着，困惑地歪了歪头。他不明白，为什么佛尔思·沃尔看上去一副受伤羔羊的模样。难道她知道了昨晚发生的事情？埃洛斯茫然地耸了耸肩，转身下了楼。

等埃洛斯端上三个餐盘回到客厅，佛尔思·沃尔也整理好妆容下了楼。

“早上好，埃洛斯先生。”佛尔思微微低头。

“早上好，佛尔思小姐。”

埃洛斯把装着烤肠和煎蛋的餐盘放到佛尔思面前，随后递上一杯温热的牛奶。佛尔思屈身入座，看着眼前的早餐不禁有些感慨。作家不规律的生活方式，外加同伴休·迪尔查大大咧咧的行事作风，佛尔思对早餐的概念颇为模糊。她似乎很久没这么认真的准备过早餐了。

埃洛斯拉开椅子在佛尔思对面坐下。

白天的阳光让埃洛斯能够更清楚地打量佛尔思。褐发少女的脸上，有几分睡眠不佳的暗沉，迷离散漫的目光透着几分惊喜和叹息。她看上去仍然很可口，埃洛斯默然想着，将一块煎蛋切碎放入口中。但没有昨夜那般令人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

看来的确是月亮的影响啊。埃洛斯暗自感叹。幸好他昨夜表现出了足够的克制力，否则可就惹下大麻烦了。虽然说，从佛尔思的表现来推断，她现在应该还没有加入隐秘组织塔罗会。但这个名为诡秘的世界，存在一种被称为命运的东西。

命运，并不是仅仅是一个神秘学名词，它意味着许多不可揣测的真相。

概率，幸运，必然发生。

虽然没有青铜龙守护着这是世界的时间线，但埃洛斯仍清楚地知道，真神窥伺下，那些拨动命运之线的人，都要做好承受命运之重的准备。

佛尔思·沃尔既然还未加入塔罗会，这意味着她连序列7都还不到，根本没有任何可能突然出现在大陆南端的费内波特。这其中必然有隐秘之手在推动着这一切。埃洛斯很清楚，诡秘的世界里，巧合往往意味着必然。哪怕不知道躲在黑暗背后窃笑的是哪一位祂，埃洛斯也必须慎之又慎地对待这件事儿。

吃掉佛尔思·沃尔？不，这是疯狂的想法和举动。哪怕，她的确看上去很甜美可口。

“佛尔思小姐，”埃洛斯喝了一口鲜榨的番茄汁，“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啊？”

正在走神的佛尔思·沃尔顿了一下。她抬头看向埃洛斯方向，迷糊地眨了眨眼，又低下头去。佛尔思认真地想了想，回答：“我打算尽快返回贝克兰德，继续我的创作。”

“您这么快，就准备回去了吗？”埃洛斯皱眉，装作叹了口气的样子，“原本我还打算带您在附近走走看看。虽然没赶上采摘葡萄的季节，但拉脱亚一年四季都是打猎的好去处。”

“感谢您的好意，但我离开贝克兰德其实已经有一段日子了。离家太远，我开始想念我的家人，我的朋友。”佛尔思一本正经地说着谎话。对于作家来说，谎言同样是一种写作技巧。

“是吗，”

埃洛斯在心底狂欢。太好了，能够尽快送走这枚定时炸弹，无疑是一个好消息。埃洛斯认可地点了点头，“思乡的确是一种难以排解的情绪。那您打算走哪条路返回鲁恩呢？”

佛尔思露出诧异的表情，问：“有很多条路吗？”

埃洛斯嘴角浮起笑意，他眨了眨眼，道：“当然。您可以选择从陆地，经过伦堡前往贝克兰德。也可以乘坐轮船，经由海上抵达普利兹港。”

佛尔思脸上露出难以抉择的迟疑。这位作家小姐无法遮掩自己在面对这个问题时的困惑，她不知道该作何选择。埃洛斯心底快速对这种情况做着猜测，同时问：“您当时是怎么来的费内波特呢？”

“从海上。”佛尔思想也没想，坚定地回答。

“那么，我仍然建议您经由海上返回。虽然最近海上并不平静，但仍比陆路更加安全。最重要的是，便捷。从尼西港出海，您最多只需要半个月，就能抵达普利兹港。如果走陆路……”

埃洛斯笑了笑，“我无法向您保证时效，甚至无法保证您的安全。此外，我正好要进城一趟，办一点事情。如果您想去尼西港，我可以顺便带您一程。”

“那真是太好了。”佛尔思吞下最后一口牛奶，真诚地感谢道。不知为何，佛尔思隐隐约约感觉，对方很希望自己早点离开，以至于为此早已考虑好了一切。